訓練場。
楚牧峰坐在一邊的臺階上,看著面前揮灑著汗水,賣力訓練的新生們,回想著剛才和楊首隸的談話內容,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弧度。
楊首隸所謂的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雖然不是沒道理。
但在楚牧峰看來,并不適用在這件事上。
那姚秉都已經不依不饒地出招了,你還讓我退讓,讓我不要節外生枝,這其實是一種怯弱的表現,會讓對方覺得自己怕了,反而還會變本加厲地出手。
楊首隸楊主任,難怪這些年,你所能堅守的地方就是學校,如今看來不是老師不想要用你,而是你太過保守了。
你是有魄力,有能力,卻缺少一股銳意。
紫棠公司有人撐腰又如何?
都已經騎到自己脖子上拉屎撒尿,還要隱忍低調嗎?
你所謂的顧全大局,有時候反而是丟失了大局。
誰說亮劍就不顧全大局?
你就敢這么肯定老師心里面沒有想過亮劍嗎?作為黨國的元老,老師麾下門生故吏何其之多。
我作為老師的關門弟子,難道說姚秉沒打聽到?
就算以前不清楚,現在既然都到警官學校來找茬,多少應該知道點吧。
知道還敢做出這種抹黑的舉動,那不單單是在挑釁我的威嚴,甚至還是在試探老師的底線。
你覺得老師會容忍紫棠公司這種卑劣行徑嗎?
“楊主任,你的眼光不能總是局限在學校這個圈圈框框中,得學會跳出來,換位思考啊!”
想到這個的同時,楚牧峰還想到一個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權勢!
楊首隸說什么自己就必須要聽什么,為什么?因為他是老師的人,卻不是自己的人。
要是換成裴東廠他們,敢這樣給楚牧峰說嗎?
要是碰到這種事,甚至都不用楚牧峰說,一個個絕對二話不說,撩起袖子嗷嗷和姚秉先干起來。
歸根結底就是打鐵還要自身硬。
你自己不硬,說任何話都是白搭的。
自己要先硬起來!
要發展屬于自身的嫡系力量!
“進修班就是一個最好的舞臺,我可不能守著這么多優秀資源而不去利用。所以各位同學等著吧,我會一個個去找你們談話。”
這刻的楚牧峰就像突然醍醐灌頂般,心性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之前的他是單打獨斗,現在則要形成合力,謀求權勢,
……
訓導處主任辦公室。
辦公室內,張道池和顧十方大眼瞪小眼的滿臉惱怒,想到剛才的那幕,兩人的情緒就都沒有辦法平復下來。
不管是進修班學員還是楊首隸,竟然敢那樣對待他們,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今日這事過后,整座警官學校還有多少人會尊重他們?覺得他們是不可冒犯的校領導?
“簡直太狂妄了!”
越想越氣,張道池猛然拍案而起,將桌面上的茶杯都給顛動起來,氣沖沖地說道。
“這幫家伙到底是想要怎么樣?要翻天嗎?還有沒有將咱們學校的規章制度當回事?尤其是楊首隸,這分明就是帶頭鬧事,是在挑釁咱們的底線。”
“這事必須稟告給教育長,請他剎剎這股歪風邪氣,否則以后學校還怎么教育學生?”顧十方雙手緊攥成拳,想到自己剛才被質問的場面就怒火中燒。
“教育長現在出去了,咱們就等他回來后就稟告。”張道池點點頭說道。
“對!就這么辦!”
要沒有李五省的支持,面對那幫身份不一般的進修的學員,他們也不敢隨意妄為。
如今就看李五省對此的態度到底是什么。
……
外面的姚秉對進修班風波自然是一無所知。
他安排人將舉報信送給顧十方后,就開始在外面忙著運作起來。
以著他紫棠公司的底蘊,想要將這種傳聞擴散開來,真可謂是輕而易舉。
于是乎,金陵城的街頭巷尾紛紛出現不少發小傳單發報紙的人。
他們手里拿著報紙,頻頻揚起揮動,喊出來的話可比報紙更加帶勁。
光是聽他們的喊聲就覺得刺激,就讓人忍不住要看看究竟。
“號外號外,中央警官學校進修班的楚牧峰竟是無恥采花大盜,被他蹂躪過的女人竟然多達三位數!”
“聽說過楚牧峰破獲的人口販賣案吧?知道他怎么破的嗎?他殺了人!”
“北平城最有錢的警員,就連家里的茅坑都是用金子砌的。”
……
在任何年代,任何時候,仇富都是一種不用撩撥,就會從百姓思想里冒出來的本能。
尤其是在如此夸大其詞的宣傳中,很多不知情的老百姓便在腦海中勾勒出來一副楚牧峰的新形象。
囂張跋扈!貪污腐敗!奸淫擄掠!
楚牧峰被斐煌報紙報道的正面形象就這樣輕易崩塌了。
“真是萬萬沒想到啊,楚牧峰竟然是這樣一個警員!”
“哼,這還用想嗎?你見過幾個好警員嗎?”
“我算是服氣了,做警員做到這種壞得流油的地步,這個楚牧峰恐怕算是第一個!”
“我懷疑當初所謂頗為的人口販賣案,那幾個被槍斃的家伙,是不是他找來的頂罪的,其實壓根就沒有破案!”
“嗯,不是說沒有這個可能,反正我們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人被救!”
……
像這種形形色色的非議開始在街頭巷尾冒起來。
雖然說也有人是力挺楚牧峰,但和這種聲音相比,力挺的力量顯得是那樣微不足道。
畢竟楚牧峰又不是金陵城的人,他的名氣也沒有在北平那么響亮,所以百姓自然不會為他說話。
一座茶樓雅室中。
“三公子,現在外面百姓已經都在咒罵楚牧峰,都說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將他罵得是狗血噴頭!”
“我看這只是開始,要是說等到后面醞釀的更加厲害時,嘿嘿,楚牧峰就休想能夠躲過這場輿論災難,眾口鑠金,他肯定會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說話的是個長得宛如大馬猴般的丑陋男人。
他臉色一片朱紅,長長的頭發覆蓋在前額,小小的眼睛像是老鼠般滴溜溜地亂轉。
他叫魏安,是姚秉的狐朋狗友,也是他的心腹手下。
這次抹黑楚牧峰的事,就是姚秉吩咐,魏安親自操刀辦理。
他做正經事是一塌糊涂,但要是說到這種下三濫的事,那是麻溜的很。
“三少,老魏說得沒錯,他說的這個方法真不錯,那些免費的報紙傳單老百姓都爭著要。”
緊隨著魏安說話的是一個聲音格外尖銳,聽起來非常刺耳,就像是黑夜中貓頭鷹在嘶叫似的男人。
他長得雖然說比魏安稍微能看點,但一開口就讓人有種掩面而走的念頭。
不是不好聽,而是非常難聽。
他叫岳群,也是跟隨姚秉的一個手下,只不過他還經營了一家報社,名字非常有講究,叫做中和報社。
聽著很有味道的報社,可得卻都是一些齷齪無恥之事。
只要有錢,中和報社就會為金主無條件地服務。
“行了行了,你們兩個就不要在這里表功了,知道你們兩個出了力,咱們三公子都是看在眼里的,該你們的一分錢都不會少!”
第三個說話的,是個皮膚很白的男人。
樣子雖然普通,但他的那雙眼睛卻是非常有特點,要是盯著看的話,總感覺自己會被迷住。
一雙會說話的桃花眼,就是他的最大特點。
他那能坐在這里,本身便是一種說明。
他叫馬覺,也是追隨姚秉左右。
誰都知道姚秉姚三公子身邊有著三條惡犬,分別是心狠手辣的魏安,虛偽狡詐的岳群,淫邪歹毒的馬覺。
眼下算是都到齊了。
姚秉是個殘忍暴虐的豺狼,他身邊的這三條惡犬自然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哼,也就是那天晚上咱們沒有跟著三公子過去,要不然怎么能夠讓楚牧峰那么囂張。”
“三公子,您也真是的,永遠都改不了心善待人的毛病,對那幫不懂得尊卑的家伙,就是太過仁慈了!”魏安看似有些抱怨的說道。
心善待人的姚秉?
岳群和馬覺聽到這話都微微有些臉紅:魏安這王八蛋拍馬屁真是沒底線啊!
“哈哈!”
被這樣恭維的姚秉,臉上露出一種很是享受的表情,慢慢說道:“你說的對,我就是這么想的,我吧,就是有時候做事太仁慈了,這是一種病,得想辦法治啊!”
“三少,您說警官學校里面現在怎么樣了?楚牧峰應該已經被訓導處的帶走了吧?”
“只要學校那邊能將他控制起來,沒辦法露面辟謠,咱們就能夠把這事給坐實了,您說是吧?”馬覺揚起修長的細指,邊撥弄邊笑著說道。
“警官學校那邊不會出岔子吧?”魏安追問道。
“放心吧,肯定沒問題!”
姚秉隨意揮揮手,漫不經心地說道:“金君集好歹是和顧十方有關系的人,而顧十方是想要收拾對付楚牧峰,咱們既然已經把刀子遞出去,他沒有道理說不捅出去的。”
“等著吧,那個楚牧峰那個混蛋很快就會倒霉的,這盆臟水灑下來,他得捏著鼻子自全部接著。”
“嘿嘿!”
“哈哈!”
“桀桀!”
三條惡犬三種笑聲,聲聲入耳似鬼魅。
……
臨近中午的時候。
外面沸沸揚揚的輿論已經傳到了中央警官學校,這時候楚牧峰他們正在食堂吃飯。
當這個消息傳過來的時候,所有人臉色全都變了。
楚牧峰眼底也閃過一抹精光。
“班長,到底是誰這么拎不清,居然玩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詆毀你?”葉相承放下筷子滿面惱怒的問道。
“就是,搞這種事,真是夠歹毒的。”秦建祖挑眉不屑道。
“只是歹毒的話還好說,我想他是一個有背景的歹毒之人,沒點背景的話,你們覺得他能搞這么大的聲勢嗎?”鄭穗治咽下嘴里的米飯說道。
“老楚,要不要我把金君集拎過來問問?”梁棟才說起這個名字,就感到有些厭惡。
“不必了,我知道是誰!”楚牧峰當著這幾位的面,沒有遮掩的必要。
“你知道,是誰干的?”
“姚秉!”楚牧峰緩緩說道。
“姚秉?”
葉相承幾個人都是露出幾分疑惑表情。
梁棟才則是眼神陰翳,滿臉戾色道:“不錯,姚秉那個王八蛋就是喜歡搬弄是非,鼓搗這些下三濫招數的小人。”
“面對面干一架的本事他沒有,就喜歡像只老鼠,躲在下水道里面做著這些陰險狡詐的事。”
“棟才,這個姚秉是什么來頭?怎么會盯上楚班長的?”葉相承不由得問道。
“是這樣的……”
隨著梁棟才的解說,葉相承他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在知道的同時,都不由露出滿臉的厭惡和憤然。
姚秉這樣的貨色太沒有格局,你說你好歹是紫棠公司的人,難道說做事就這么睚眥必報斤斤計較嗎?再說你在出手之前,就不知道好好打聽打聽楚牧峰的身份背景嗎?
“現在怎么辦?”秦建祖眼中閃爍著驚疑不定的神色,他現在不關心姚秉,只關心如何在最短時間內平息事端。
“要我說咱們就干脆將這個姚秉綁了得了。”
“只是綁了豈不是太便宜他?”
“現在關鍵是外面那群愚昧無知的百姓,都會相信他捏造的謠言,因為他們已經在腦海中將楚班長惡補成他們想要討伐的模樣。”
……
這邊在低聲討論的時候,旁邊的人也都在下意識的看過來。
他們都是這個學校的新生,都知道這個進修班。
說真的,他們對這個進修班的人都是充滿著羨慕和崇拜。
畢竟他們就算是日后畢業分配,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年之內就爬到他們這些人的位置。
也許很多人一輩子都別想爬到。
有機會能和這群人在一個食堂吃飯,有機會能夠拉近彼此的關系,他們是會毫不猶豫的去做。
只是現在好像不是最好的時機,他們中間的核心人物楚牧峰陷入到麻煩中。
“老楚,你到底想要怎么樣?不會就準備這么忍氣吞聲吧?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你要是這樣做的話,兄弟可就瞧不起你了。”
梁棟才的視線落在楚牧峰身上,一字一句地問道。
“忍氣吞聲?你覺得我會嗎?”
楚牧峰端起旁邊的雞蛋湯喝了一口,從容不迫地說道:“我也不會說那種什么狗咬了你一口,你總不能咬狗一口的傻話。”
“狗咬你的話,干脆直接將狗打死不就成了,何必要去咬狗一口呢?你們說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