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消息是,魏正道真的沒死。
好消息是,魏正道正在求死。
他沒死,讓李追遠有些失望,但他求死的態度,又挽回了他在少年心中的形象,甚至因此變得更生動活潑了一些。
最起碼,魏正道沒淪落成那種,爲了追求長生而主動把自己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胎。
雖然,他事實上變成了連怪胎見了都要喊一句怪胎的怪胎。
這《五官封印圖》,就是魏正道用來上吊的繩。
他應該在這根繩上吊了很久,風吹日曬的,脖子上的污泥都把繩子擦黑了,他卻依舊沒能斷氣。
反倒是,把這根繩子,給浸染成了一件邪物。
這個邪物後來還需要一位龍王來親自出手鎮壓,將它打崩。
所以,
魏正道當時到底有多髒?
不過,魏正道破封而出時,封印圖肯定還沒有變兇物,要不然以魏正道的行爲習慣,應該會大手一揮,送它一個“爲正道所滅”。
遺落之後的封印圖,經過長時間的醞釀滋生,逐漸變成一尊邪物,直至攪動風雨,爲禍人間,這期間有多長時間,還真不好算。
因爲哪怕是鄧陳,其主要記憶還是誕生於被打崩分散出來後,對自己以前的事,知之甚少。
打崩封印圖的秦戡,李追遠在供桌上見過他的名字,按照其座次排序,能推算出其應該是元朝時期的人。
總之,現在並沒有一個具體的算法,可以推導出魏正道決定自殺和自殺失敗的年份。
但大概可以確定的是,距今已有很多很多年。
這也就意味著,魏正道後來應該還會繼續嘗試其它的自殺方法。
衷心祝願他,能自殺成功。
最完美的結局就是,自己以後進入某處神秘區域後,能找到一具白骨或者一座墳,旁邊留有魏正道的遺書。
上面字不用多,按照魏正道的性格,應該是:
“哈哈,老子終於自殺成功了。”
一念至此,
李追遠拿起照片,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不行啊,
要是看到這份遺書,纔是最可怕的事,也是最壞的結果。
畢竟,
哪個自殺成功的人,還能寫下自己自殺成功的話呢?
因此,最好的結果,應該是再也難以尋覓到他的痕跡,沒有他的遺留,這才意味著他真的成功了。
雖然這對於後世對其好奇的追尋者而言,很不友好,但卻又最符合他該有的畫風。
曾來過,曾驕傲過,曾放縱過,曾叛逆過,最後玩兒累了,覺得沒什麼意思了,也把自個兒玩出問題了,再琢磨琢磨死法,最後,死成了。
李追遠現在回頭看《江湖志怪錄》和《正道伏魔錄》,真有一種自己眼下給彬彬他們開小竈,把東西揉碎了舂細了再喂到他們嘴邊的感覺。
能把科普讀物寫出瀟灑寫意感的你,結局可千萬不要落得那般俗套。
李追遠指尖,摩挲著照片背面那句話。
桃樹下那位練了魏正道黑皮書,變成了那副鬼樣子,自己練了,卻一點事都沒有,所以李追遠很早就懷疑,魏正道是否與自己一樣,有著相同的精神疾病。
但看其這句話中,有憤怒有無奈有哭笑不得……總之,有多種情緒交織。
所以,
你的病治好了?
雖然李追遠現在因爲阿璃的關係,病情也在逐步好轉,但這就像是爬山,沒到最後一步,真的很難確認這條路是否能夠完全登頂。
要是有別人成功的方法和路徑可以參照,那事情就簡單清晰多了。
這傢伙寫了這麼多書,就沒想過後世會有人有著和他一樣的罕見病,就沒爲後世病友留下點藥方什麼的?
李追遠將這張照片收進自己書包。
而這時,鄧陳帶著譚文彬、陰萌以及林書友回來了。
林書友走在最後面,縮著頭。
他先前是去接人的,結果人沒接到,自己在裡頭先迷路了,他自己都覺得有夠丟人的。
其實,李追遠喊他去接人時,是想吩咐他拿香爐點香出去的,但阿友沒聽完話就跑出去了。
有鑑於此,以後的浪頭或者其它事情中,就算需要召阿友來幫忙,也不能安排他單獨行動。
阿友的自主行動次序,甚至得排在潤生後頭。
李追遠:“對了,潤生呢?”
先前白霧還在時,李追遠就沒感應到潤生的氣息。
可潤生畢竟是團隊裡個人實力最強的,哪怕是林書友起乩召喚白鶴童子,也打不過氣門全開的潤生。
按理說,他應該是最不容易出事的,但事無絕對,就比如譚文彬面色有些蠟黃,應該是動用過御鬼秘術,付出了陽壽代價。
而陰萌……好像完全沒事,就是頭髮有些波浪卷,像是抽空去燙了個發。
李追遠的問題沒人回答,大家都是解決好自己這邊的突發情況後,往這裡趕的。
陰萌傳呼機壞了,沒能收到消息,但她懂得打電話給店裡,得到了陸壹的轉告。
“萌萌、阿友,你們兩個現在就去八院附近查找一下,潤生應該就在那附近,他應該受傷了暫時無法移動,但不至於有生命危險。”
那頭豬的行爲,告訴了李追遠它其實擔心己方的增援到達。
而能真正給予它威脅感的,就是潤生了,所以,那頭豬趕來這裡時,並未能殺死潤生。
陰萌:“明白。”
林書友:“知~明白!”
二人馬上就離開了照相館。
“彬彬哥,你把這裡的事收尾一下,具體的事情經過,你問他。”
李追遠指了指鄧陳。
鄧陳對李追遠很恭敬地點了點頭,然後又對譚文彬笑了笑。
“小遠哥……”
李追遠往外走去時,被喊住了,他回頭看向譚文彬:“嗯?”
譚文彬本想問一下小遠哥具體該怎麼收尾,或者給自己一個指導方針,哪怕給個關鍵詞也行,但見小遠哥臉上的蒼白疲憊,又實在不好意思再讓小遠哥費腦了,就改口道:
“小遠哥,往西邊走,那裡有個小商場,門口適合打車。”
“好。”
現在天已經黑了,因大霧散去,路上的人流已逐漸恢復,車流還中斷著,因爲馬路一片狼藉,車開不過去。
被堵在這裡暫無辦法調頭的司機還在罵路政,怎麼大晚上的忽然修路。
李追遠出了照相館往西走了一段距離,避開了堵在這裡的這段車流,在商場門口,打到了出租車。
給司機報出地址後,李追遠就癱坐在了後排座椅上。
他太累了。
不僅親自動了手,還受了傷,又是術法又是陣法的,現在整個人已經處於透支狀態。
事實上,最消耗精力的還不是上述這些,短時間內和那頭豬“鬥智鬥勇”,再預判其操作提前挖好坑,纔是最費腦子的。
好在,那頭豬沒讓自己失望,自己推導出來的最聰明的方法,那頭豬也是這麼做的,這也算是聰明人和聰明豬之間的心有靈犀了。
鼻子有些發癢,應該是鼻血將要流出。
李追遠從包裡拿出一張紙,撕成兩半,揉成球,提前給鼻孔堵上,然後閉上眼,睡了過去。
“海河大學到了,是這個門不?”司機師傅的聲音傳來。
李追遠看了一眼車窗外的校門,點點頭,準備拿錢付賬時,卻看見出租車計價器上的價錢,比正常情況下高出近兩倍。
少年對數據很敏感,而且這都不用算,他白天就從這校門口到照相館打車來回了兩次。
應該是司機見自己上車就睡著了,調了計價器,當然,哪怕自己沒睡著,見自己是個孩子,他大概也會這麼幹。
在當下,出租車行業裡確實有很多善良正直的的哥的姐,但依舊無法否認這個行業魚龍混雜的現實狀況。
只是,自己剛踏完一撥浪結束,你就黑我的車費?
李追遠已經從司機向後扭過來的臉上,看見了正在凝聚的黑氣。
車上短暫睡了的那一覺不僅沒讓少年重新精神起來,反而讓其更感疲憊。
少年沒質疑,沒詢問,甚至都懶得說話,從包裡拿出錢,直接遞給司機。
司機接過錢。
司機額頭上的黑氣裡,已隱約翻滾出血線。
而且,接過錢後,司機還磨磨蹭蹭的,也不找零。
大概是覺得遇到一個面嫩的,只要少年不好意思主動開口提,他也就不找零了。
他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知道確實有人在外頭面對陌生人時,哪怕被明擺著佔了便宜,也不好意思開口。
李追遠拿著包,打開車門。
下車時,李追遠習慣性說了聲:“謝謝師傅。”
司機擺擺手,笑道:“不客氣。”
他很高興,他也很得意。
李追遠看見司機的額頭上,血光已現。
不過少年什麼都沒說,揹著包,向校門裡走去。
就像自家太爺曾說的那句話: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有些人是真的可憐命苦,而有些人啊……就是純他孃的活該。
……
院子裡。
劉姨手裡拿著筷子和碗,正在查看新醃製的醬菜。
老太太飲食偏清淡,卻也要多滋多味,各式各樣的小鹹菜是這個家餐桌上必不可少的補充和點綴。
秦叔正在開地,院兒裡僅剩的那一塊草皮也不要了,按照老太太的吩咐,留著沒用,不如都種上菜。
沒辦法,伴隨著小遠開始走江,老太太對過日子的要求,就變得越來越接地氣。
當年他走江時,老太太可沒這種轉變。
秦叔覺得,應該是自己確實遠遠比不過小遠,哪怕當時走江的他已經成年。
因爲他不願意承認另一個可能,那就是老太太心態變了,因爲她老了。
在秦叔眼裡,老太太是主母,是母親,也是師父。
劉姨端著碗走過來,用筷子夾起一塊醬瓜,遞送到秦叔嘴邊:“你嚐嚐。”
秦叔張口接下,咀嚼了兩下,評價道:“是可以吃了,但感覺還不夠入味。”
“你口多重啊,等你覺得入味時,咱們還能吃得了?”
秦叔點點頭:“對,這倒是。”
這時,一樓房間落地窗被從裡面打開。
秦叔和劉姨一齊扭頭看去,阿璃站在門口。
倆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當初在李三江家,他們倆曾扮演過阿璃的父母。
雖然並不是,但從情感角度來說,他們是看著阿璃長大的。
只是,二人很快注意到,阿璃手裡,捧著一張皺巴巴的錢。
看面值,應該是兩塊。
“阿璃?”劉姨主動走過去,“是收藏箱滿了麼?”
阿璃搖搖頭。
劉姨抿了抿嘴脣,眼角餘光向上瞄了一眼,小聲問道:“那是牌位不夠了?”
按理說不應該的,因爲她剛負責補了一批貨,以阿璃過往的原材料消耗速度,不至於這麼快就缺貨了。
阿璃再次搖頭。
然後,阿璃走出房間,來到院子裡。
過去的阿璃只會往門檻後一坐,腳踩在門檻上目光平視,一坐一整天。
遇到小遠再搬到這裡後,阿璃有時候會從屋裡出來,看著地上的菜和螞蟻,亦或者擡頭看看雲和星星。
劉姨準備去幫阿璃把板凳給拿過來。
但阿璃卻一步一步,走到了院門處。
伸手,將院門推開。
劉姨愣住了,秦叔也愣住了。
阿璃走出了院門。
以前,阿璃不是沒有被帶出過門,老太太會牽著她的手出去,阿璃就像是一座雕塑一樣,跟著走,跟著坐。
後來,阿璃會坐上潤生的三輪車,去接送小遠上下學,小遠也會牽著阿璃的手,帶她去翠翠家玩,或者在田野河邊走走看看。
鄉村地廣人稀,走小路田埂上,也碰不到什麼人。
近期,劉姨和秦叔也發現了,小遠早上會帶著阿璃去操場上散步。
但不管怎麼樣,那都是有足夠親近的人,帶著阿璃出去的。
眼下,這還是阿璃第一次,自己想要出門,而且,她還真的走出去了。
秦叔放下手中的鋤頭,準備跟上去。
院子裡還好,他們是外來戶,也不會有人來串門,但往外走的話……這裡可是學校,人口相當稠密。
阿璃害怕陌生人,更別說陌生的人羣了。
秦叔剛走到院門口,就停下了腳步。
他回過頭,看向身後的二樓。
老太太站在那裡,目光中,帶有警告。
秦叔很是意外,老太太這意思是,不準自己跟上去?
“你們不要跟著,她是自己走出去的,她知道外面有什麼。”
說完這些話,柳玉梅轉過身,眼睛閉起,眼淚順著眼角流下。
家屬院的小路上,人並不多。
阿璃沿著路邊走,儘可能地和每一個經過的人,拉開足夠的距離。
附近家屬院的門很多都是敞開著的,裡頭坐著人,他們看見一個穿著如此漂亮的小姑娘走過去,不少都熱情地打起招呼。
還有同齡的男孩女孩,主動走出來,好奇地看著她,甚至跟著她。
阿璃沒有迴應,也沒看他們,她只是繼續低著頭,走自己的路。
她的左手微握,輕微地搖擺,以往自己每次出門時,小遠都會牽自己這隻手。
右手自出門後,就下意識地攥緊,然後她發現,那張錢被自己攥得更皺了。
她馬上鬆開右手,兩隻手將這張錢展開,去不停地抹平。
出了家屬院來到操場外,那些跟著她的孩子,要麼止步回去要麼被家裡人叫住了。
女孩身旁,變得安靜許多,但前面……人更多。
她停下腳步,擡起頭,看著前方的人羣。
這些,大部分都是青春洋溢的大學生,但在女孩眼裡,則是一隻只恐怖的厲鬼。
她知道他們不是。
但沒辦法,那些喧鬧聲在她耳朵裡,就是鬼哭狼嚎,那一張張笑臉,在她眼裡都分外猙獰。
她在夢裡待久了,經歷久了,那個夢中的環境,早已侵蝕了她的現實。
她往後退了一步,她想回去。
但低下頭,看著手裡的兩塊錢紙幣,她又重新擡起頭,繼續往前走。
她走入了人流感覺自己被吞沒。
附近走過路過或者乾脆坐在操場邊聊天談情的大學生們,紛紛被這個女孩所吸引。
天這會兒還沒完全黑透,操場內外路燈又很明亮,所以大家能看清楚女孩的服飾與樣貌。
這種精緻感,這種氣質,毫不誇張地說,當目光落在她身上時,甚至會忘記了下一口呼吸。
時下流行的是各種國外元素,古風裝束極爲罕見,在大部分人的認知裡,古風就像是聯歡會上跳民族舞的那種長袖和裙襬。
而少女身上展現的,是一種真正的雍容與貴氣。
很多學生這一刻才發覺,原來高中時學的那些詩詞和古文裡的形容與描繪,竟然真的存在於現實。
這少女,就像是從畫本里走出來一樣,老祖宗居然真的沒騙我。
兩側路旁的男女學生,一邊讚歎著一邊目光跟隨移動。
路上走過的學生,在看見女孩時就已經張開嘴,等女孩走過去後,又都紛紛轉過身,站在原地繼續愣神地看著。
畢竟是在大學裡,學生素質比較高,大家都只是欣賞和誇讚沒誰有其它舉動。
但來自四周的一道道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帶來的是滾燙的燒灼感。
她的視線,甚至因此出現了些許模糊,但她還是強撐著,繼續前進。
終於,她來到了商店門口。
她走上了臺階,走入店裡。
密閉的空間,更密集的人羣,更近距離的目光,帶來更可怕的壓力與折磨。
她的聽覺,已經被各種獰笑與詛咒聲所填充,她的視線裡,到處都是恐怖的邪祟妖物。
它們從貨架裡爬出來,它們從地磚縫隙裡滲透出,它們甚至掛滿了天花板。
她站在這裡,明明沒動,可這個世界卻在瘋狂地扭曲與旋轉。
她的眼皮,開始顫抖。
女孩想發瘋,想要尖叫,想要讓自己徹底失控,因爲只有這樣,才能忘記自己的存在,忘記自己是誰的時候,也就忘記了恐怖與煎熬。
但她還是在努力堅持著,正當她已經感到窒息時,她看見了貨架上的那一罐橙白色的飲料。
她伸手,將它取下來,將它摟入懷中。
找到了。
接下來,
要帶它,回去。
“哇,好漂亮的小姑娘。”一位做兼職的女學生在陸壹身邊發出讚歎。
正坐在櫃檯後面記賬的陸壹擡起頭,看過去,發現那小姑娘正向這裡走來,他揉了揉眼睛,因爲這個女孩,給他一種極不真實感。
陸壹今天本就有些心神不寧,寢室裡的供桌還擺著呢,這會兒再看這女孩,以爲自己走入了聊齋。
女孩一邊向這裡走著一邊不斷用手撫平著手中的紙幣,似乎希望想要將它弄得更平整一些,哪怕這種褶皺並不影響其使用和流通。
走到櫃檯前,阿璃擡頭,看著陸壹。
陸壹在她眼裡,像是一條正在吐著信子的紅色長蛇,長長的,一節一節的。
猙獰的聲音從櫃檯上傳來,長蛇遊動到櫃檯上,盤曲在一起,像是一堆壘起來的紅色香腸。
陸壹把自己身子前傾,探出櫃檯,問道:“你是要這個麼?”
阿璃將那張兩塊錢,放在了櫃檯上,那條蛇用尾巴,將紙幣粘粘過去,吐著信子道:
“正好。”
女孩轉身,走出了商店。
脫離了封閉的環境,讓她得以輕微放鬆。
但接下來,還要從這裡,重新走回家去。
……
李追遠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學校,經過商店門口時,走了進去。
“神童哥,陰萌打過電話回來,我告訴她去哪裡拍照了。”
“嗯。”
李追遠應了一聲,走到貨架前,拿起一罐飲料,打開,喝了一口。
今天透支過度,糖也吃多了,入口後,滿滿的苦澀,再混合著上涌的氣泡,讓李追遠有種想吐的感覺。
他走到櫃檯前,將這罐實在喝不下去的飲料放入了垃圾桶裡。
陸壹沒察覺到李追遠的異樣,還在繼續說道:“先前傍晚時,有個小姑娘來買東西,那小姑娘穿著古裝哩,乖乖,是真的漂亮,好看得不像話。”
李追遠第一反應是阿璃。
但隨即又覺得不可能,阿璃怎麼可能會跑這裡來買東西。
她需要什麼,直接寫給劉姨就可以了,她自己甚至都不會出門。
李追遠對陸壹擺擺手,然後走了出去。
走出生活區後再從操場外經過,最後走入家屬院區。
這段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自柳奶奶搬過來後,他已走了很多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推開門,走進院子。
李追遠看見正在給菜地澆水的秦叔。
“秦叔好。”
“嗯。”秦叔對少年點了點頭,他想要說些什麼,但見少年臉上的疲憊,他猜出少年剛剛去做了什麼,就沒在此時做聲。
李追遠拉開落地窗走了進去。
阿璃坐在牀上,應是剛洗完澡,身上帶著些許熱氣,頭髮溼漉漉的,劉姨正站在她身後用毛巾幫她擦著頭髮。
讓李追遠有些疑惑的是,阿璃的臉色,似是有些蒼白,像是剛剛經歷過一場虛脫。
可問題是,女孩就算給自己畫符,也至多就感到些許疲憊,小憩一下也就恢復了。
在他的記憶裡,還沒見過阿璃這般模樣。
“小遠來啦。”
劉姨笑著拿走了毛巾,走出臥室,關門時,她刻意沒太用力。
門是帶上了,但沒關緊。
劉姨就站在門口,嘴角含笑,靜靜等待。
這期待感,可遠超品嚐自己醃製的醬瓜。
“阿璃,你怎麼了?”
李追遠腦海中迴響起陸壹先前說的話,他想到了一個可能,雖然他現在依舊不相信,因爲這太過誇張,也過於離譜。
阿璃將枕頭挪開,裡面放著一罐健力寶。
女孩雙手捧著健力寶,跪著從牀上挪到牀邊,來到少年面前。
去店裡的,真的是她!
李追遠抿了抿嘴脣,伸手要去接時,女孩似是記起了什麼,先低下頭,伸手扣住拉環,往外扒開。
以前,喝這個時,男孩都會把它開好再遞給她。
她自幼陪奶奶喝茶,其實不愛喝這甜的,但她喜歡和他一起喝。
“啪。”
應是靜置了好一會兒了,飲料沒有溢出來。
女孩面帶笑意,露出兩顆可愛的酒窩,將飲料罐遞送給少年。
李追遠伸手接過它,仰起頭,喝了一大口:
“嗯,好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