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獸哥回不來了。”少年睜著一雙黑亮的眼睛,躺在被窩中猜測著,他又回想了一遍酒吧裡的那一老一少兩名水手的表演。
老的醉熏熏的吼叫,不到二十歲就有這麼多的財產(chǎn)啊!可老子年紀這麼大了卻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年輕的則抱怨,這麼有錢還要剋扣薪水,這趟貨物價值多少億等等。他們雖然放肆的說著滿腔氣憤的醉話,有時卻會用眼角迅速的掃視一下週圍。這麼矛盾的做法,怎麼看都像是在表演,但馬魚完全被那驚人的數(shù)字吸引了,眼裡全是貪婪的目光。
港口的眼線也證明了他們所說的全部是實話,貨物的價值甚至比他們說的還要高。
他什麼也沒說。
雖然十一歲的時候是獸哥收留了他,但五年來他被充分的利用著,除了清洗衣物,打掃店鋪和捱打捱罵之外,他要充當幫派的跑腿,肉鋪的售貨員,還要每天做一份噁心的牛排,不久後,可能還要爲幫派去殺人……
天迅速的亮了,隨著太陽的直射,C衛(wèi)地下城的氣溫迅速回升到了二十四度。成千上萬的工人們離開家門彙集到了出口處,他們仿如出洞的羣蟻,搭乘巨大的電梯和地鐵前往衛(wèi)星表面的工廠。少年穿好衣服,疊好防寒服,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打開店門做生意,也沒有去整理成堆的豬肉,而是來到了後堂的一扇金屬門前,把貼身收藏的一片薄薄的塑膠片拿了出來,用上面的指紋打開了這個房間。。
這次是個大行動,幫裡的人幾乎都走了,少年在這間臥室樣的房間裡開始仔細的搜索,他每隔幾寸就用指節(jié)敲打幾下牆壁,但沒有找到保險箱;然後他掀起了地毯,趴在地上仔細的檢查地板,可地板也是實心的;衣櫃後也沒有夾層。
他不得不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房間正中的寬大的大牀上,掀開牀墊和下面鋪墊的木板,眼前頓時金光一片。看到上百塊整齊碼在一起的金磚,少年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這些錢足夠普通人花幾輩子的了,哪怕去黑市上做甲級基因手術也足夠五六個人的手術費了。爲什麼獸哥這麼有錢了還不收手呢?少年激動得難以自制,他撫摸了一會金磚光溜溜的表面,才抱起了一塊重二十公斤的金磚,他走出臥室,吃力的來到了後院的車庫,放下金磚後,打開了一輛冷櫃車的櫃門,然後就把金磚塞進了冷庫的夾層裡。他休息了一會,再次走向臥室。
來回搬了很久,金塊才搬了一大半,它們太重了,他累得混身上下都是汗,十指痠麻難當,顫抖不已。。他想,停止吧,已經(jīng)夠了。可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停下來,無論心裡有多麼害怕,多麼焦急,但不搬空那裡停不下來。金磚似乎越來越重了。他的雙手突然滑了一下,這塊金磚上居然有一層豬油,金磚滑了下來,重重的砸中了他的右腳。金磚的棱角把自身所受的人工重力透過鞋子傳遞給了稚嫩的腳背,脆弱的腳骨立刻就碎裂了,傷口外翻著,如嬰兒小口般,血流如注。
少年呼痛的抓著右腳,淚流滿面的想把右腳從金磚下抽出來,剛一用力就眼前一黑,摔倒在金磚上昏了過去。
“都什麼時候了?海盜怎麼還不來?”李爾駕駛著灰燕,煩躁的在左側船艙裡四處亂轉。他現(xiàn)在的心情像極了剛買了新玩具,迫不及待就想找人來試試的孩子。
吉姆和老布蘭特穿著宇航服,各抱著一隻用途不明的圓筒,躲在一隻集裝箱後。船艙裡堆滿了這種巨大的白色集裝箱,裡面裝滿了昂貴的飛船零件和醫(yī)療儀器,總價值達十六億聯(lián)盟元,全部由林家的下屬公司臨時提供。
李仙德看完清單的時候,眼睛都直了,還一臉擔憂的連吞了好幾口口水。但李爾只掃了一眼就隨手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發(fā)現(xiàn)有人願意承擔責任,李仙德突然變得容易指揮了。。
灰燕在船艙裡來回轉著圈子,關節(jié)處不停的發(fā)出巨大的聲響,它突然一個踉蹌,差點**在自己背上的充電電纜絆倒了。
“這傢伙行不行啊。”吉姆一臉擔憂的嘀咕。
“不行的話,還有平谷先生和那個李仙德呢。”老布蘭特又檢查了一遍自己的兩條機械腿。
“是啊,雖然我也不喜歡那個像條凍結的死魚一樣的傢伙,但在這種時候,他卻值得信任。”吉姆看到李爾用灰燕翻了兩個筋斗,便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可我們的船長,怎麼看都像是在把這麼危險的事當一場遊戲。”
老布蘭特笑了笑道:“年輕人要沉住氣。”
騾子終於從灰鯨右側出現(xiàn)了,灰鯨號在發(fā)現(xiàn)它的第一時間,就向騾子發(fā)出了求救信號。
“它在向我們求救?”斑臉阿獸皺眉道,“馬魚,這是怎麼回事?”
“大哥,我也不知道。”馬魚疑惑的打開了通訊器。
立體畫面上跳出了一個蒼白的少年臉孔,那少年揮舞雙手的驚恐大叫道:“天啊!你們快救救我,我的船員叛變了!”
“轟”的一聲巨響,少年身後的艦橋艙門被炸出了一個凸起,“轟”又一次爆炸後,屏幕上出現(xiàn)了大片的雪花。。
“救命!他們要殺了我。”少年雙眼瘋狂的抓著自己的頭髮。似乎出現(xiàn)了干擾,少年驚恐的叫聲出現(xiàn)了失真,圖像模糊的扭曲了幾下,就徹底消失了。
在消失前的一瞬間,少年的嘴角似乎向上翹了一下。
馬魚嘿嘿一笑道:“大哥,看來有人想在我們前面先動手。”
“那還等什麼?”斑臉獰笑的揮了揮拳頭,“快點突入那艘船,把所有人都殺掉。”
“是!大哥。”馬魚鬥志昂揚的跑入了出擊艙,縱身跳上鬥鷹。
頗顯擁擠的出擊艙中有兩名機師,四名發(fā)射器的操作員,全部由本幫成員擔任,他們互相之間多少還有點血緣關係。
而駕駛另一臺鬥鷹的是另一條街的角頭,前歐伯羅爾聯(lián)盟宇宙軍裝甲突擊營F突擊隊的副隊長卡夫少尉。
卡夫年約五十,是個暴躁的矮胖子,他揮舞著雙手,衝馬魚極不客氣的大聲喝罵,嫌馬魚動作太慢了,慢手慢腳的怎麼去發(fā)財。
兩片橄欖形的黑色防護殼從兩側合攏過來,把鬥鷹裝入金屬殼內,如堅果外殼似的防護罩合併後,外殼上泛起了一層淡藍色的能量防護罩。。
騾子迅速接近了緩慢行使的灰鯨號,大筆的財富觸手可及,船上的匪徒們興奮的哇哇亂叫。等灰鯨的船身塞滿了他的視線,馬魚才一聲令下,騾子的舷炮開火了,灰鯨一側的船艙在無聲的閃光中被擊出了一個大洞。
“嘿嘿,真脆弱呀。”試探性的攻擊沒有招來任何反擊,馬魚得意的一笑,下令發(fā)射。
隨著兩聲巨響,兩隻梭形的黑色巨球被投射器拋了出去,它們的速度快極了。撞上船艙後,鑲入船艙的尖端發(fā)生了巨大的爆炸,殼體接著分解成兩半飛走了。
兩隻黑色的鬥鷹,展開四肢吸住了船壁。船艙已經(jīng)被炸藥炸出了兩個大洞,它們略微調整了一下身形,就各抓著一個大洞,鑽了進去。
阿獸看著他們消失在黑幽幽的洞中。
真空的宇宙無法傳遞任何聲音,阿獸無法聽到對面的任何聲音,而那艘船再也沒有傳遞出任何的訊息。
“馬魚!”斑臉通過通訊器呼叫手下。
“沙……沙……”通訊器中沒有任何的迴音。
他陷入了沉默,一分鐘過去了,灰鯨寂靜的伴著騾子向前慢行,它船身上的兩個大洞漆黑一團,無論是用熱體掃描還是監(jiān)視鏡頭,還是什麼都看不到。。
阿獸隱隱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被切成了兩段,另一段在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絲恐懼爬上了他的心,繞上了他的頸,蔓延到他的發(fā)稍。
“馬魚!!!”阿獸對著通訊器大吼了一聲。
操作檯上的大副被嚇得一顫,忙道:“大哥,通訊器被幹擾了,他們一定是在激戰(zhàn)吧。”
阿獸的臉色緩和了一下。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了,仍然沒有任何信息。騾子和灰鯨緩慢的前行,彷彿約定好要一同航到宇宙的盡頭。
“究竟怎麼回事?”阿獸的背上滲出了一股寒流,滿是黑斑的臉在身體的陰影中抖了一下,他突然擡起頭,指著一名手下道:“你!上船去看看!”
“我?”手下吞了口口水,磨磨蹭蹭的來到了出擊艙,在阿獸兇惡銳利的目光逼迫下爬上了一隻檢修用船伕。
彈射小組連防護罩都沒有用,七手八腳的將船伕架上投射器,就立刻發(fā)射,準確的將之投入了其中的一個黑洞中。
通訊器中仍舊在沙沙的響著。。船伕在進入那艘船的同時,就失去了聯(lián)絡,那黑黑的洞中連一絲光也沒有出現(xiàn)過,彷彿吞噬了一切。
“發(fā)生了什麼事?圈套?”阿獸的喉頭滾動著,渾身不由一緊,便決然回頭道:“離開這。”
“是!”大副巴不求得的答道。
“馬魚哥和卡夫哥還在那裡……”馬魚的一名手下急道。
“不用管了,”阿獸的眼中閃出冷酷的光芒,“他們要是還活著,自然會回去。”
“他們一定沒事啦,有兩臺鬥鷹,他們一定遇到什麼困難了。”馬魚的手下頗爲忠心。
“那你去看看吧。”阿獸冷笑著命令兩名心腹給他套上了一套宇航服,將之架上了發(fā)射臺。
小卒子手舞足蹈的消失在大洞中了,通訊器依然沙沙的響著。
這次全體都沒有了異議,他們調整了出功,準備加速離開。
可是飛船的後方突然傳來了一陣劇烈的震動,船上的人都被震得東倒西歪,雷串似的巨響緊接著就轟鳴而至,震得他們耳鳴不止,像是有人在他們的腦袋上罩了個大鐘,然後猛敲一氣似的。
“怎麼回事?”阿獸一爬起來就衝大副大吼道。。
“我們……”大副一臉茫然的道,“我們被包圍了。”
騾子的周圍靜悄悄的出現(xiàn)了兩架戰(zhàn)機和一艘小型武裝飛船,憑藉相對厚重的船身,他們也許能抵擋一會戰(zhàn)機的機炮,但敵人一旦使用重型魚雷的話,騾子的船體恐怕連一枚都吃不消。
“大哥,”大副回過神來了,“兩門離子炮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發(fā)射。”
“再等一等。”阿獸沉聲喝道。
這時灰鯨的船艙打開了,全船的燈都亮了起來。
一隻灰色的機甲屹立在船艙正中,那是一臺尋常的灰燕。灰燕肩上的電漿炮對準了騾子的艦橋。兩具鬥鷹躺在艙門不遠的地方,機體分解成了數(shù)塊,從破損機體內流出的油液反射著閃亮的燈光,白花花的一大片;船伕從進艙的部位一頭扎進了一隻集裝箱的外殼裡,只剩下兩隻腳在外掙扎著,看來是發(fā)射功率過大造成的。
“這就想讓我投降嗎?”被包圍後,阿獸反而恢復了冷靜,“準備炮擊那臺鼴鼠!”他選擇以裝甲最薄弱的機甲作爲首攻對象。
炮口掉轉了,那臺灰燕卻不屑的轉身衝炮口扭了扭屁股。
“可惡!給老子……”話剛說到一半,他就看到三門離子炮從灰鯨號左舷的僞裝下伸了出來。。斑臉閉上嘴沉默了一會,才面無表情的對驚慌失措的衆(zhòng)手下道:“發(fā)信號問他們想幹什麼。”
“大哥!他們……他們要我們無條件投降。”
“無條件投降?我們默阿特家族什麼時候接受過這種條件?”阿獸漲紅了臉狂吼道,“告訴他們,如果不讓開路,老子就和他們來個魚死網(wǎng)破。”
“轟!”船尾再次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船身隨之劇烈的顛簸了一下。
“好吧!”阿獸扶著牆穩(wěn)住了身體,“我們投降。”
發(fā)出願意投降的電訊後,海盜們按照命令穿上了宇航服,並向灰鯨號發(fā)射了一條繩索,接著就按照李爾的要求,每間隔十五秒一人,抓著繩索魚貫的進入了灰鯨號的隔離艙。
由於李爾威脅他們,一旦所有人離船,他就會徹底擊毀騾子,所以所有的海盜都來到了灰鯨號上,他們逐一進入隔離艙,然後按照命令除掉衣物,僅穿著短褲,跟著指示進入了右側船艙。加上先來的馬魚等四人一共有二十名俘虜。
第一次有人向他投降,李爾頗爲欣喜興奮,所以對俘虜?shù)膽B(tài)度出奇的好,甚至對他們身上藏滿了各種兇器也僅僅是搜出來了事。。
沒人能瞞過他的眼睛,不過他對用超視覺來仔細審視同性的身體感到極爲厭惡,連搜了兩人後,就把搜索工作交給了金屬探測機器人。
海盜們在短褲裡塞了餐刀、小型電漿槍、鏽花針和胡椒噴霧等等五花八門的武器。
吉姆和老布蘭特用電漿槍指著這些不安分的傢伙,命令他們雙手抱頭趴在地上。
確認騾子上沒有人之後,李爾命令灰鯨號從水平位置離開騾子,對平谷六下令,讓他將騾子擊毀。所有的戰(zhàn)機也返航了。
灰鯨號離開了不過十數(shù)公里,騾子的主引擎就發(fā)生了劇烈的爆炸,一道亮白的閃光之後,從船體內部出現(xiàn)了一團桔色火花,並迅速的膨脹開來,吞噬了船體。爆炸之後,殘存的碎片飛濺向宇宙的四面八方,爲了避免不必要的撞擊,灰鯨號加速離開了爆炸場所。
“這小妞不錯啊。”最後一個滿臉鬍鬚的匪徒進入右側船艙時,忍不住對克勞迪亞吹了聲口哨。
克勞迪亞充分展示了她的英武氣質,她一腳踢在這傢伙的襠部,中止了他的發(fā)聲功能。
本來這些匪徒們發(fā)現(xiàn)暫時不會被殺,心剛放下來,這下子又立刻都懸了起來。
命令匪徒們盤腿坐在地上後,衆(zhòng)人拿著長短不一的電漿槍警戒著。
李爾掃了一眼海盜們的臉,發(fā)現(xiàn)他們的目光不時飄向人羣中的一臉上有黑斑的傢伙,便指了指他道:“你們的老窩在什麼地方?”
“歐伯羅爾——C衛(wèi)。”阿獸心中正在罵馬魚的祖宗。
馬魚垂頭喪氣的坐在角落裡,完全失去了鬥志。
“你們這些海盜沒想到會有今天吧。”李爾冷冷的笑道。
“先生,”阿獸儘量擺出不亢不卑的態(tài)度,“我們只是一些混飯吃的苦力,這次是受人挑撥才臨時起意做了蠢事。”
“是啊,是啊!我最多收個保護費……我只是拉皮條的……我原來是個裝修工……我們不是海盜……。”俘虜們亂糟糟的附和道。
“難道不是他們?”李爾不由皺起了眉頭,這些人徒具兇狠的外表,現(xiàn)在卻軟得像意大利麪條,和印象中的那些傢伙相差太遠了,心中不由有些納悶。
那些傢伙的紀律和戰(zhàn)鬥力應該更強一些纔對,而且至少也會有幾架戰(zhàn)機之類的東西,可這些傢伙,除了兩臺笨拙的機甲就只有一艘小噸位的武裝商船,既缺乏機動也無甚壓制力,以至於唐卡艦這個真正的殺手鐗都不必出動。
“你是他們的頭兒?”李爾質問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其實我們是一個普通的社團,只是經(jīng)營業(yè)務頗爲複雜……”盤坐在地上的阿獸想擺出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表情,可惜失敗了。他解釋了半天,李爾才弄明白他們原來是一羣混黑社會的流氓。
“喂,你們不是那些海盜的眼線嗎?怎麼會是你們來襲擊我的船?”
“我……”阿獸沉吟道,“我的手下確實經(jīng)常提供情報給他們。”
“那你們爲什麼來搗亂?”距離營救可兒似乎更遙遠了,李爾不由有些惱怒,“害老子浪費了這麼多時間。”
“實在對不起,”阿獸有些不知所措的恭身道,“給您添麻煩了。”
“太對不起啦!請您高擡貴手!小人有眼無珠……”匪徒們紛紛低下頭來,道歉不止。
計劃被打亂成這個樣子,捉了一羣不知所謂的小魚小蝦,李爾正鬱悶非常,被他們這麼一吵,頓時火大起來。
“閉嘴!快點交代那些海盜在那裡,老實說的話,我就放過你們,不然……”他冷冷一哼,“就把你們全扔到太空裡去。”
邊上的克勞迪亞不耐的道:“和這些傢伙羅嗦什麼?直接使用腦波提取器好了。”她使了個眼色,卒夫中士便轉身離開了,不一會,它就呼哧呼哧的推來了一臺磨盤似的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