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云殿里,蕭青蕤虛弱憔悴的倚著大靠枕,胃里又一陣翻江倒海,她俯身干嘔,心肝肺都快要嘔出來了,痰盂里還是空無一物。
身體里最后一絲力氣用盡了,她摔到在錦褥上,氣若游絲,手指卻還扣著喉嚨,難受極了。
“師尊,蕭娘娘身子弱得很,再嘔下去就要傷到元氣了,徒兒給她熬碗止吐藥吧。”隔著一扇門,里面的動靜允墨聽得清清楚楚,可是師尊臉色好難看,連一杯茶都不許送給蕭娘娘,不知道會不會同意。
卓冷岳俊美白皙的臉龐上,神色冷冷的,他估算著時間,覺得差不多了,睨了眼允墨,“她待會兒還要吃解毒藥,仔細犯了沖,去煮碗?yún)瓦M去吧。”
被灌了一肚子的鴨血,蕭青蕤自能掌控身體,吐得肝腸寸斷,腹內(nèi)一滴水都沒留下,可那股濃濃的血腥味兒還頂在喉嚨口,吐不出咽不下。
偏偏卓冷岳不許她吃任何東西,連喝水都只能喝白水,茶水都不許喝,這股味兒根本壓不下去。
“蕭娘娘,喝碗?yún)伞!痹誓踔鵂C燙的碗進來。
人參特有的苦味傳來,平時蕭青蕤不喜歡這個味兒,可這個時候,只要能有東西壓下滿喉的血腥味兒,就是黃連她也吃。
接過湯碗,一口氣全喝了下去,感覺喉間的鐵銹腥味淡了許多,蕭青蕤長吁了口氣,閉目躺了下去。
允墨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給師尊打下手,風(fēng)爐子上的藥還沒熬好,聽到傳報皇上要來了。
“師尊,皇上要來看蕭娘娘了,可是蕭娘娘那么虛弱,不知道能不能行禮。”允墨擔心的地方總是與眾不同。
卓冷岳一直冷著的臉險些板不住,敲了他一個爆栗子,“為師在這里看著藥爐,你去里面,皇上問什么你就答什么,有一說一,不知道不說,就是記住一條,站得離青......你的蕭娘娘遠點。”
允墨揉著腦袋應(yīng)了下來,師尊說什么他就聽什么,不懂也沒關(guān)系。
“陛下,臣妾......參
加陛下......”
楊衍很快到了內(nèi)室,卓冷岳俊美的面孔更冷了,手上一個不妨,指肚上割了道口子,血珠子滴答滴答的落下來,他漠然看了片刻,摸出了塊帕子,柔軟的觸感,飄逸的水墨蘭草,他身上只帶了這一塊帕子,猶豫再三,還是沒舍得用。
內(nèi)室里突然傳出一聲呼痛聲,這聲音里帶著惹人疼惜的嬌弱,他清風(fēng)朗月似的眉眼一凝,手指一壓,將那珍藏多時的帕子壓在了血珠上,清逸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墨蘭染上了血,跌落凡塵。
“回陛下,師尊說蕭娘娘的毒解了一半,雖然不致命,但還是傷到了身子,至少要喝三個月的藥。”允墨一板一眼的背著師尊教的話,聽話的站得遠遠的,為了保證皇上聽到,嗓音洪亮。
蕭青蕤坐直了身子,腰后墊著厚實的枕頭,一頭長發(fā)松松的披著,臉龐白如雪,眼眸因之前的動作蓄滿了水,整個人楚楚可憐到了極致。
楊衍不知不覺走到了床前,深深黑眸里情緒翻騰,蕭青蕤驚到了,抬頭喚了聲,胃里突然翻涌,她急忙捂著嘴巴,楊衍皺了皺眉,沒有走開反而坐在床上,一面揉著她的背,一面審視著她的表情。
“陛下......快走開。”蕭青蕤著急的喊道,可因為捂著嘴,話說得不連貫,楊衍不僅沒走開,坐得更近了,衣袖上沾染的龍涎香味直竄到她鼻間。
“嘔。”蕭青蕤忍不住了,剛剛喝了那碗?yún)略跅钛艿男渥由稀?
心虛的看著楊衍鐵青的面色,蕭青蕤捂著頭,栽在床上。
“你竟敢!”楊衍眼角橫到衣袖上的水漬,下顎緊咬,壓著聲音怒吼。
允墨嚇得一抖一抖的,他好像明白了師尊讓他站遠點的意思了。
楊衍臉色難看如風(fēng)雨欲來的天色,他又是帶著滿腹心事而來,幾乎就要當場發(fā)作,可俯趴在被子上的人,在這燒著地暖,點著炭盆的房間內(nèi),仍穿著厚厚冬衣,鵝黃色繡青竹葉的錦襖,厚厚實實,這般的衣物旁的嬪妃是不穿的,怕顯得臃腫
,可穿在她身上,生生有股弱不勝衣的感覺。
“陛下,臣妾錯了。”
虛弱的聲音可憐兮兮的,蕭青蕤睜開一只眼小心的打量著他,楊衍滿腹火氣再發(fā)不出來,只燒灼得他自己越加的難受。
“明日一早搬回咸福宮,這里到底不便。”說完,將脫下的外袍甩到了蕭青蕤身上,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蕭娘娘,皇上......好威風(fēng)。”允墨硬生生的改口,敬仰的望著蕭青蕤,他都要嚇死了,蕭娘娘好樣的。
蕭青蕤習(xí)慣了楊衍的陰晴不定,喜怒難測,并未覺出大的異樣,身體的疲憊涌來,她怕冷的鉆進被窩,昏昏然睡了過去。
她睡得著,其他人輾轉(zhuǎn)難眠,注定無眠。
東廠送來消息時,天色還暗著,這差事辦得太過順利,汪錦有些不安,可人證物證樣樣俱全,查不出疑點,陛下還未就寢,他便帶著東西進去稟報。
“陛下,那道人號稱明悟,平日里驅(qū)災(zāi)畫符,頗有些靈異,尤其在城南一代名聲響亮,只這道人嗜酒如命,尤好名酒,在多家酒樓佘有賬款,他手里又沒銀子,時日一久,便不愿佘酒給他,可前段時間,他手里忽然多了大筆銀子,在城南最好的望川樓抱著酒壇醉了好幾日,有多人聽到他醉時說道......有宮里的貴人在,天下間沒有他喝不到的酒。”
汪錦越說聲音越小,“東廠拷打過了,從他住處搜出了一塊出入宮門的腰牌,又聽他描述見他那人的身段、樣貌,和......和咸福宮的譚小滿極為相似。”
“接著說。”楊衍面孔隱沒在黑暗里,聲音冷硬。
“他還說......那霹靂木牌要藏在貼身之處,最好蘊火的地方,咸福宮的那對銀熏球暖爐,是陛下賜給的,又是放在被子里的,所以,按照他的囑咐將霹靂木牌放在了那里。”
“接著審。”
楊衍厭惡至極的看著手里的霹靂木牌,滿腹燥郁,難道他這些日子的不對,真的是因為它的原因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