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皺眉,擡頭看向主殿的內(nèi)室,卻見一片狼藉,沒看見人影,倒是有一地的酒罈子。封尋和涼月隨後走進(jìn)來,都紛紛皺眉道:“好大的酒味。”
軒轅子離臉色微沉,朝內(nèi)室的牀榻走去,掀開簾帳,卻見牀上橫躺著一個人,看不清面容,衣衫也是不整不齊,正呼呼大睡。
“這…難不成是城主麼?”涼月睜大了眼睛,看著牀上那一堆布,驚訝地道:“馬賊橫行,這傢伙居然在睡覺?”
封尋瞅著,搖頭道:“你應(yīng)該佩服他,居然門也不關(guān)地就這樣睡著,簡直是不怕死。而且看這樣子,還是喝得爛醉。“
帝王走到牀邊,毫不留情地伸腳將牀上那人踹得翻了一個身。那鬍子拉碴的臉便露了出來,嘴巴動了動,依舊在沉睡。帝王看得好笑,道:“現(xiàn)在殺了他,是不是都沒有感覺還在夢裡做著什麼好事兒呢?”
涼月面無表情地點(diǎn)頭道:“您可以試試看。”
封尋靜靜地拿了一把短劍出來,遞給軒轅子離。
牀上的人嘟囔了兩聲,好像感覺到了殺氣似的往牀裡面滾了兩圈,裹進(jìn)了被子裡。把外面這三人看得又好氣又好笑。涼月上前直接一腳踩在了那鼓起的一坨棉被上,力道半點(diǎn)兒也沒省。
“唔。”被子裡傳來一聲悶哼,涼月退後,軒轅子離拿短劍將棉被劃拉開,露出一張痛苦的臉。
“痛死了,房樑砸下來了麼?”那人迷迷糊糊地坐起來,看了看眼前的情形,不由地怔了怔,道:“馬賊麼?”
封尋笑了一聲,帶了淡淡的殺氣道:“正是來取你性命的馬賊呢?你逃是不逃?”
揉了揉睡得迷糊的眼睛,南不歸喃喃道:“馬賊怎麼跑這裡來了,好好的不去打家劫舍,殺什麼人呢?”
軒轅子離錯愕地看著他,倒不知該說什麼好了。涼月覺得這人甚爲(wèi)有趣,便道:“馬賊殺人奪財,本來就是常事,你以爲(wèi)殘殺百姓就不會殘殺到你頭上來麼?好了,現(xiàn)在起來把值錢的交出來,然後把命也留下罷。”
南不歸搖了搖頭,總算清醒了一些,看著面前這紫衣女子道:“這麼漂亮的人,也當(dāng)了馬賊麼?還不如尋個好人家嫁了,過上安穩(wěn)的日子呢。”
涼月被他噎得一頓,然後撲哧笑出了聲,道:“你這是在感化馬賊麼?”
南不歸很正經(jīng)地?fù)u頭道:“馬賊若是這樣就被感化了,那我也就不用花那麼大的力氣了啊。三位遠(yuǎn)道而來,不只是爲(wèi)了和在下裝馬賊玩兒吧?”
三人一愣,卻不想這看起來渾渾噩噩的人竟是什麼都知道的模樣呢。帝王不禁好奇地問:“你如何知道我們不是馬賊?又如何知道我們是遠(yuǎn)道而來?”
南不歸看了明軒帝一眼,搖頭道:“馬賊哪裡有你們這樣的氣勢,再說馬賊每次來都是搶了東西就走,哪裡會吵醒我。幾位我從未見過,只能是遠(yuǎn)道而來了。”
頭腦清晰,也不像是昏庸的樣子。這靈葉城看來古怪,城主更加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若是聰慧之人,又爲(wèi)何要放著馬賊不顧,獨(dú)自酣醉於室?
“好睏好睏,三位若是沒什麼事,就等我睡醒了再說。”南不歸看他們都在發(fā)呆,便一骨碌又滾回了牀上,朝他們揮了揮手道:“馬賊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的,幾位若是來找我求救,也是罷了,還是夢裡好些,嗯。”
涼月語塞了,看了看軒轅子離的神色,低笑道:“世上竟還有這樣好玩的人兒,主子您看怎麼辦?”
軒轅子離看了南不歸一會兒,道:“客棧都關(guān)著門,那便讓青玦將他們都帶到這城主府來住好了。總歸這位城主也是不管事的模樣,也省了我們住客棧的錢。”
住在這裡麼?涼月往外看了看,另一邊還是有一排溜兒廂房的。只是看著主殿的模樣,廂房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得讓芍藥她們先來收拾收拾了。
帝王站在主殿沒有要走的意思,看樣子是還想和這城主說什麼。涼月便和封尋先出去找青玦他們。
走到街上,依舊沒什麼人,風(fēng)吹塵沙飛。兩人慢慢地走著,涼月突然想起,便問封尋:“這裡沒有你要的據(jù)點(diǎn)罷?”
封尋搖頭道:“這裡太亂,店鋪都沒有幾家,又怎會有據(jù)點(diǎn)。不過既然來了,你們還是將這馬賊的事情給解決了罷。”
天啓繁華的城池很多,這樣荒涼的地方當(dāng)真不常見,帝王肯定是要治理好才肯走的。
涼月點(diǎn)頭,擡眼就看見剛剛他們廝殺過的地方。屍體還在地上留著,沒有人清理。若是等會兒百姓出來,定是要被嚇好大一跳的了。
“你可帶了化屍水?”涼月皺著眉頭問了一句。
封尋撇嘴,嫌棄地道:“那麼麻煩的東西,我?guī)е鴰质颤N。毀屍滅跡的事情從來就不是我們做的。”
涼月瞥他一眼,道:“放在這裡,你是要讓百姓來清理不成?”
“有何不可。”封尋聳聳肩:“長期以來受馬賊壓迫,現(xiàn)下收他們的屍體,百姓應(yīng)該高興纔對。不過十幾具屍體,哪裡可怕了?”
言罷,封尋左右看了看,朝一家大門緊閉的人家走去,用力敲了敲門道:“馬賊死了,大家快出來。”
涼月呆愣地看著封尋的行爲(wèi),剛想阻止他,卻見門應(yīng)聲而開,一個拿著木棍的漢子看了看封尋,道:“馬賊怎麼會死了?”
封尋不說話,只指了指外面的一堆屍體。
那漢子的眼睛猛地睜大,愣了好一會兒,才大聲叫起來:“大家快出來啊,馬賊死了!”
這一嗓子吼下去,剛剛還門窗緊閉的人家都紛紛開了門,老老少少都出了門來,看見地上那情景,有人稍微害怕,但大多數(shù)人是拍手叫好。
“多謝英雄!”那漢子朝封尋一拜,然後衆(zhòng)人都往那屍體堆兒圍去,確認(rèn)都死透了以後,漢子掄起木棍便是一通好打。這麼些日子裡的擔(dān)驚受怕,以及錢財被搶,今日才終於看見馬賊遭了報應(yīng)!活該!
百姓們紛紛抄起傢伙,將這麼久的壓抑全部釋放了出來。失去女兒的老翁也拿著木棍,邊哭邊使勁砸著,把涼月看得驚訝又嘆息。
“好了,咱們把他們的屍體丟到城外去喂狼!”有人喊了一聲,老人小孩都退下,男人們推了車來,將屍體一一運(yùn)出了城。眼看著今天的災(zāi)難過去,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街上的人又慢慢地多了起來。
“敢問英雄大名?”剛剛那漢子走回封尋面前,激動地朝他一拜,道:“英雄爲(wèi)民除害,實(shí)乃我靈葉城的大恩人!”
“是啊,官府都不曾做到的事情,這位公子真的好厲害!”
“對啊,那城主估摸著又在府裡醉酒呢,窩囊廢,還不如換了的好。”
衆(zhòng)人紛紛說起來,提起城主,個個臉上的憤怒不比提起山賊好多少。
封尋挑眉,眼神詢問涼月該如何。涼月想了想,問旁邊的一個人道:“爲(wèi)什麼靈葉城會到今天這個地步呢?你們沒有人向國都上書麼?”
旁邊那是個書生模樣的人,聞言一愣,搖頭道:“命都不保,誰會想到去上書。這裡的人不是逃離了就是剩下一些拖家?guī)Э谧卟坏舻娜恕R荒昵暗谝慌R賊到了靈葉城,城主帶著護(hù)城軍去追殺,卻不知發(fā)生了什麼,回來的時候,城主便遣散了護(hù)城軍,馬賊也未殺,便將自己關(guān)在了城主府,沒過一會兒,馬賊便又進(jìn)了靈葉城,搶劫錢財,還強(qiáng)搶民女。沒有人出來替天行道,馬賊也就更加猖狂。”
“後來不止一夥,附近地區(qū)的馬賊知道靈葉城好欺,便都紛紛趕了來。馬賊也聰明,沒有殺太多的人,也是隔一段時間來一次,這樣纔會有搶不完的東西。百姓苦不堪言,卻無處可說啊。”
那書生說完,嘆息一聲,道:“若我能上京趕考,一定要尋了機(jī)會告御狀。城主置百姓於水火,不管不顧,根本就不配爲(wèi)城主!”
涼月點(diǎn)頭,大致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便走到封尋身邊道:“我去放信號煙通知青玦好了。”
封尋道:“我同你一起。”
“英雄!”那漢子還巴巴地看著他,道:“英雄的名字我們尚未得知呢。”
封尋頓了頓,回頭看了那人一眼,道:“沒什麼值得你們記住的,我殺人是常事,只不過這次恰好殺到了馬賊而已。若論好壞,我比他們壞得多也說不定。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準(zhǔn)備逃難罷,這地方還呆著做什麼。”
那漢子一怔,好像沒聽明白封尋的話,可是這白衣公子卻已經(jīng)拉著那紫衣少女走遠(yuǎn)了。
他怎麼會是壞人呢,漢子搖頭,他覺得這位公子是一位心地極好的人,這是他的直覺,應(yīng)該不會錯。
放了信號煙,不一會兒,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青玦駕著馬車往城門口而來。幾人一起回城主府,清理了幾間房間出來住下。傍晚的時候,芍藥將飯菜端上了桌,衆(zhòng)人坐在院子裡準(zhǔn)備用膳。
一直沒動靜的城主許是聞見了飯菜香,竟然主動從房間裡出來,很是自覺地在桌子旁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