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珠推開窗戶，冷冽帶點花香的清風徐徐吹進寢宮，讓人不由一掃胸中的郁悶。“小姐……”小珠欲言又止的看著環住雙腿坐在床上發呆的我。

我轉了轉眼珠，才發現窗外的早梅已經開了，潔白的花瓣托著嫩黃的花蕊俏生生的立在枝頭。小珠見我起身，眼神里充斥著難言的驚喜，忙替我披了一件外袍，扶著我站到窗口的位置。

自從探監小環回來之后，我便陷入了自閉的心殤之中。凌澈最初還時時刻刻來看我，待見到我一見到他便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漸漸也不再來看我，只是囑咐黃承德時時探聽我的起食衣居。

凌澈他，就算再怎么同情我，也只是有個限度的吧。如今我這里再也沒有值得他留戀的東西，他怎么還會傻傻得天天來看我的臉色行事……

藍家隨著藍青蓮毒害皇嗣的罪名，最終落得個誅族的下場，卻只留下藍青蓮一條命。不僅如此，在行刑那天，聽小珠說凌澈令人綁著藍青蓮，塞住她的嘴，目睹了她父兄身首異處的慘象。我知道，凌澈不僅是在發泄他的喪子之痛，更是在殺雞儆猴警示他的臣子不可無視他的皇權。自此之后，想來是再沒有人敢虎口拔須來與他對抗。

而小環，則被凌澈貶入青蓮宮名為照料藍青蓮，實則是讓她們兩個仇人互相折磨。藍青蓮因為小環的背叛而吵架滅族，小環呢，因為藍青蓮的一時挑撥，造成今天的局面想來她總有一天會明白自己的愚昧和無知。最重要的，是她這一生都再沒機會見到上官云飛，這種刻骨銘心的相思，才是對她最大的懲罰。

凌澈在青蓮宮里派下不少明侍暗衛防止她們兩個人自殺，最痛苦的遠遠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剛剛得知消息時我曾經試圖請求凌澈放過小環，賜她一條白綾即可，但是凌澈只是沉默的看著我不說話，眼底里是我看不懂的幽暗。

宮里的傳聞我早已不在乎，凌澈敢于做這個決定絕不是憑著一己之氣，定然還有他其他的緣由。我已經不再想他那些勾心斗角的權勢之爭，因為，我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單純到敢愛敢恨的“水心月”。而他，也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眼里只有我的凌澈。

“在想什么……”身后傳來熟悉而陌生的氣息，我不由在心里一滯，隨即苦笑一聲。是不是自己又開始產生幻覺了……直到曾經給過我無限眷戀和溫暖的懷抱真實的環住我，我才仿佛被蜇到般彈跳開。

凌澈見我一臉的戒備和抵觸，原本勉強扯出的笑意頓時凝結在臉上。望著凌澈仍然溫潤的面孔，我忽然覺得一陣陣的心寒。我有多久沒有見到他了，是十天還是二十天，連我自己都記不清楚了。他是否還記得他萬千宮殿里，還有一個我的存在……還是一時的想起，憐憫這座坤寧宮里曾經有個孩子錯手死在他手里，所以才過來施舍給我一點點的溫暖。

原本以為麻木的心忽然開始鈍鈍得疼痛，我閉上眼睛拼命抑制著眼底的淚水，顫巍巍的輕聲哀求：“我……我不舒服！想……想休息……”

閉上眼睛看不到凌澈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陣陣哀慟。身前的黑影重了些，似乎是凌澈向我的方向走了幾步。我低喘一聲，急急反轉身子：“臣妾……懇求皇上……”

身后沉默了半響，才聽到凌澈漸漸離去的聲音。腳步很輕卻仿佛聲聲敲打在我心上，淚水終究沒忍住一顆顆砸在身前的床褥上。

“小……小姐！”身旁侍立的小珠轉眼間便紅了眼眶：“你……你何必……”我自嘲的苦笑一聲，我不要他的同情。我寧愿他將我遺忘在這座宮殿里，遺忘在這個角落里，我也不要看到他用同情的眼光和同情的語氣來安撫我。

如果他對我已經沒有了愛，那我，寧愿他已經忘了我。而我，也會裝作生命中只有我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