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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 情天多變

“他平時常常自言自語地念叨一個名號……”

“誰?”

“鬼影無痕,他可能去找他。”

方石堅心中一動,“鬼影無痕”是天下第一神偷,江湖中僅聞其名,不知其人,上一次他曾把“傷心客”誤認作“鬼影無痕”馬西元,他急於追尋他是沒疑問的,心念之中,道:“方丈知道‘鬼影無痕’的行蹤嗎?”

“宏願大師”宣了聲佛號,道:“老衲對此一無所知。”

方石堅吸了口大氣,道:“如果那位大師返回貴寺,務請轉告,就說‘冷麪修羅’方石堅秉‘芒山老人’之令,有重要事相詢,請他留寺倔候。”

“宏願大師”合什道:“老衲一定照少施主所說的轉告。”

“在下告辭!”

“恕老衲不送了!”

“不敢!”拱手一揖,揚長出寺。

徒勞往返,撲了一個空,方石堅的心情沉重無比,現在得赴許州踐餘瑩之約了,想到“無回玉女”心頭又是一種滋味,如果不如期趕到,她就要自決以求解脫,這是絕對不能失誤的,於是,他又上路了。

到了許州,已是斷黑時分,毫不費事地找到了豐隆雜糧店。

店面倒是不小,四五個夥計在忙著照料生意,方石堅逕直走到櫃檯前,一看,不由呆了一呆,掌櫃的竟然是個二十多歲的冷豔少女,四目相交,方石堅心中一動,期期地開口道:“姑娘是掌櫃的?”

女的點點頭,沒出聲。

方石堅照餘瑩交代的報出姓名道:“在下姓方名石堅!”

好半晌,女的纔開口道:“你來遲了!”

方石堅如遭電擊的全身一震,難道“無回玉女”不等限事,便已自殺了。

掌櫃臺的黑衣女子幽幽地又道:“如果你早來一天便沒事。”

方石堅激動地道:“在下並沒誤時,日夜兼程趕來,比約定的時間還早了幾天,到底……蔣姑娘是怎樣了?”

黑衣女子起身道:“你隨我來!”

忐忑的隨在黑衣女子身後,衝中門,過穿堂,進入一個花繁木茂的院落,一條花磚路,直通正屋,方石堅心如鹿撞,他知道對方的師父是武林中不可一世的“辣手無鹽”見了她,結果是什麼真難預卜,突地,他發(fā)現這黑衣女子身形十分眼熟,再想想她的聲調,不由脫口道:“你是餘姑娘。”

黑衣女子止步回身,面上仍上冷冰冰的,慢啓朱脣道:“你到現在才認出來?”

方石堅大爲激奇,名聞天下的“辣手無鹽”竟然隱居鬧市,而她的弟子卻做了雜糧店的掌櫃,誰能想象得到,怪不得餘瑩出江湖時要襆面,她等於是雙重身分,必須要掩飾真面目,心念之中,慄聲道:“餘姑娘,這是去見令師嗎?”

餘瑩似笑非笑地道:“不錯。怎麼,你怕?”

方石堅苦笑著道:“沒什麼好怕的,只是……姑娘能告訴在下蔣姑娘的情況嗎?”

餘瑩一擺手,道:“見了家?guī)熢僬f!”

方石堅無奈,只好又跟著繼續(xù)往前走,這庭院很大很深,中間兩側還有假山亭榭等建築,不輸豪門大戶人家,好一陣,才走到正屋。

上了階沿,餘瑩側身道:“你先請入廳中稍坐,我去請家?guī)煶鰜怼!?

方石堅進入廳中,餘瑩從屏門轉入後進,廳裡的擺設華麗不奢,很夠氣派,方石堅心裡有事,根本無心觀賞,有如坐鍼氈之感,不久,餘瑩人而復出,雖然時間很短,但在焦躁不安的人看來,卻已感到相當地長,他緊張地離座而起……

人影從屏門內出現,方石堅下意識的呼吸一窒,待看清了現身的人時,不由又是一驚,現身的,是一個其醜無比的老嫗,年在花甲之間,像是造物者故意粗製濫造,五官不勻,皮膚粗糙,本就不平的麪皮,再加上皺紋,像張搓揉過再展開的桑皮紙,眼睛不錯,還算排得正,但眉毛吊得離了譜,獅子鼻,塌鼻樑,配上張厚脣的大嘴,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無鹽”之名,當之無愧,根本就不必餘瑩引介了。

抱拳躬身,口裡道:“見過老前輩,晚輩方石堅。”

“辣手無鹽”口裡冷“嗯”了一聲,上下打量了方石堅一番,移步朝居中的上位上一坐,開口道“你到底要不要蘭心?”

開門見山,方石堅一下子答不上話來,但心頭卻是一喜,聽口氣,“無回玉女”並沒死,不然她不會問這句話。

“辣手無鹽”醜臉一變,道:“一句話,你給老身一個交代!”

“這個……”

“沒有這個那個,只說是或否。”

“老前輩知道事情的始末嗎?”

“知道。”

“這事其咎不在晚輩……”

“閒話不必說,你到底要不要她?”

“在道義上,晚輩願負起這責任。”

“辣手無鹽”臉上的神色稍微了些,擡手道:“你坐下!”

方石堅欠了欠身,坐回原來的位置,餘瑩站到“辣手無鹽”的身側。

“辣手無鹽”又開口道:“這責任你準備如何負法?”

“老前輩的尊意見呢?”

“你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所差的只是名份,老身作主,定了這名份,另外擇吉成其嘉兒,你反對嗎?”

方石堅早已有了定見,不假思索的道:“晚輩願意!”

“辣手無鹽”笑笑,道:“這就好,但不依規(guī)矩,不能成方圓,這件事你稟過令尊堂沒有?”

這一問,使方石堅面色大變,內心立時起了絞痛,父母之令,父母在哪裡姓方,這是全部身世中僅僅知道的一點,世上能知道自己的身世,只“芒山老人”一個,但他已經遇害,留下了一個人間最慘痛的謎,而他帶走了謎底……

“辣手無鹽”見方石堅神色不對,微一蹙額道:“怎麼回事?”

方石堅黯然道:“晚輩身世不明,是自幼由‘芒山老人’帶大的,除了知道姓方,別的什麼也不知道,因爲‘芒山老人’業(yè)已作古了。”

“啊”了一聲,“辣手無鹽”道:“你身世不明?”她人雖醜陋,但卻有一股懾人的威嚴,令人懍然生畏,由於這一股氣質,給人的觀感與乍見之時完全不同。

“是的。”

“聽說你是‘神燈’的傳人。”

“那是訛傳。”

“這樣說來,你已經沒有替你作主的長輩,那就完全由老身作主了,怎樣?”

“晚輩沒意見。”

“那很好,事情就算這麼定奪了。”

不見“無回玉女”現身,而餘瑩說他來遲了一步,這使十分困惑,當下紅著臉,期期地道:“請問蘭心姑娘現在何處?”

“辣手無鹽”皺眉不語。

餘瑩接話道:“她出走了!”

方石堅怔了一怔,隨之俊面大變,心頭涌起一種被侮的感覺,餘瑩煞有介事的來找自己,說“無回玉女”要自殺,結果卻說她出走了,天知道她是否真的出走,所謂自殺,原來是騙自己的,像“無回玉女”那等作風的女子,會自殺才怪,自己早該得想到的,被人當寶耍,是最難忍受的事,他激顫地道:“她……出走了?”

“辣手無直”嘆口氣,道:“老身也想不到她會突然會出走。”

方石堅儘量抑制沸騰的情緒,冷冰冰地道:“餘姑娘說她要自決以求解脫?”

餘瑩道:“事實本來是如此,不知道她何以突然會出走……”頓了頓,又道:“她本來已經答應等一個月的。”

“辣手無鹽”沉重的道:“老身擔心這丫頭換地方做蠢事來。”

方石堅心中一動,道:“老前輩派人去找尋了她嗎?”

“辣手無鹽”道:“正準備讓瑩兒去找她。”

方石堅心意一轉,寒聲道:“她既然答應老前輩等一個月,知徒莫名師,她會對老前輩食言嗎?如果說她決定尋短見,可以不必出走,也不能出走,一個女孩子該想到身後的問題,萬一她真的要易地自決,找她已嫌遲了。”

“辣手無鹽”皺著眉頭道:“你的意思是……”

方石堅聲音顫地道:“晚輩判斷她不會尋短見,因爲她曾說過,她是個敢恨也敢愛的女子。”

“辣手無鹽”默然。

餘瑩喃喃地道:“她爲什麼要出走呢?”

方石堅站起身走道;“晚輩告辭!”

“辣手無鹽”吸了口氣,道:“你與瑩兒分頭去找她,怎麼樣?”

方石堅冷漠的道:“晚輩還有重大的事情要辦,恐怕沒工夫去找蘭心姑娘。”

“什麼意思?”

“沒什麼!”

“你一點不關心她的生死?”

“她並沒死,她只是出走!”

“你剛纔答應的話還算數嗎?”

“她既然出走了,晚輩不得不重新考慮。”“辣手無鹽”勃然作色道:“你反悔了?”兩道光芒,如電炬般照在方石堅面上。

方石堅冷聲道:“晚輩雖然是江湖無名小卒,但不慣於被人捉弄。”

“辣手無鹽”面色大變,怒聲道:“捉弄,你是指老身?”

口角一撇,方石堅冷傲地道:“豈敢,晚輩只是指事實而言。”

“辣手無鹽”氣得身軀發(fā)顫,厲聲道:“你冷麪石心,薄情寡義,蘭兒的身體已給了你,你要她再嫁人?”

方石堅毫無表情地道:“這件事錯不在晚輩。”

“辣手無鹽”拍桌子道:“不是爭論誰錯的問題,而是既成的事實,蘭兒哪一點配不上你。”

方石堅口角一撇,道:“是晚輩配不上她!”

“辣手無鹽”陡地離座而起,一字一句,堅如鋼珠地道:“方石堅,你聽好,你如果遺棄她,她不會活下去,你也休想活。”

“晚輩不想爭辯!”

“一句話,你剛纔答應的是否算數?”

“晚輩要考慮。”

“老身不要這模棱兩可的答覆。”

“晚輩只能這麼答覆。”

“你以爲老身不會殺你?”

“這不是憑威脅可以解決的事。”

“好,老身早已藏手收心,你卻迫老身再次殺人……”隨著喝話之聲,一掌朝方石堅當胸按去。

方石堅把牙咬緊,不還手,也不閃避,“砰”然一聲,連退三步,氣涌血翻,捱打功,護身甲,都有其極限,碰上了這等超凡的高手,得打一個對摺,一掌纔對,又是一掌,掌勁之強,駭人聽聞,方石堅仍不還手,悶哼聲中,直退到廳門邊,逆血幾乎奪口而出,這種硬承硬接,任何高手也不敢。

餘瑩粉腮一片煞白。

“辣手無鹽”厲吼道:“你不還手?”

方石堅咬牙道:“尊卑有序,晚輩禮讓三招。”

“辣手無鹽”怒哼了一聲道:“沒有第四招了,這是第三招!”招字餘未落,不知用什麼身法手法,欺到了方石堅側後,五招呈爪形,按上了方石堅頂門。

方石堅心頭泛了寒,但面上仍一片冷寂,憤火怒焰,使他無視於生死二字,他不願被愚弄,也不甘受威脅。

“辣手無鹽”挫著牙道:“老身抓碎你的腦袋!”

餘瑩低喚了一聲:“師父!”她似乎想勸阻,卻又不敢的樣子。

方石堅橫定了心,半聲不吭。

無形的殺機,瀰漫了整座大,只要“辣手無鹽”五指一按,方石堅勢非頭腦裂不可,“辣手無鹽”厲吼道:“你真的準備死。”

方石堅報以一聲冷哼。

他當然不甘心死,但卻絕不肯求饒屈服,這是他與生俱來的傲性,也就是所謂的骨氣,這骨氣成就了武士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節(jié)操。

驀在此刻,方石堅發(fā)覺廳門外的廊沿上,有了微微的響動,他知道來了人,由於背對廳門,不知道來的是什麼人,但餘瑩的雙眸卻發(fā)了光。

“師父,請放了他!”是“無回玉女”蔣蘭心的聲音。

先說她要自殺,又說她出走,現在卻現身了,顯然全是假的,方石堅全身發(fā)了麻,胸中的怒火,更加熾烈。

餘瑩激動地道:“師妹,你回來了,實在太好了,真把人急死!”

“無回玉女”幽悽地道:“我發(fā)現他來這裡,不得不回來。”歇了歇,再次道:“師父,求您老人家放過她!”

“辣手無鹽”寒聲道:“他薄情寡義,使你終生幸福無歸,你還替他求情?”

“無回玉女”道:“徒兒已經完全想穿了,是孽就不是緣,算了。”

“辣手無鹽”大聲道:“老身的徒兒是這麼容易欺負嗎?”

“無回玉女”愴聲道:“師父,不是欺負,當初錯在徒兒。”

“不行,非要他還出公道不可!”

“那師父把徒兒一併成全了吧!”

“你……”嘆了口氣,收手退回原來座椅。

“無回玉女”進入廳中,燈光下,只見她人比黃花瘦,一副楚楚可憐之態(tài),低垂螓首,站在側邊,餘瑩上前扶住她的香肩。

方石堅瞟了她一眼,心頭別有一番滋味,他自己也分辯不出是什麼感受,如果不是發(fā)生了這場波折,他是會愛她的,然而現在由於不甘被捉弄,憤火掩蓋了一切,使他不能冷靜下來考慮一切因果,邙山古墓前那不堪回想的一幕,又浮現腦海,他冷冷地開了口:“蔣姑娘,聽你說先要自殺,後來又出走……”話中帶了刺,是一種質問的口氣。

“無回玉女”擡起了頭,粉腮白裡透青,用力一咬牙,道:“方石堅,我永遠恨你,不錯,我是要自求解脫,但我發(fā)覺不是時候,但這決心不會改變!”那“恨”字說的聲調特別重。

方石堅冷酷地道:“什麼不是時候?”

“無回玉女”突地放聲狂笑起來,笑聲淒厲,十分刺耳,久久才斂了笑聲道:“這是我的事,你管不著!”她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倔強和任性。

方石堅沉著臉道:“就讓你恨我吧,還有事嗎?在下……”

“無回玉女”粉腮一白,道:“沒事了,你要走請便!”

“辣手無鹽”擊桌道:“誰說的,不許走!”

方石堅冰冷的目光,射向“辣手無鹽”,三招已讓過,如果“辣手無鹽”再用強的話,他將不顧一切的出手反擊。

“無回玉女”幽悽地道:“師父,讓他走!”

“辣手無鹽”斷然地道:“不行!”

“無回玉女”突地屈膝下跪,哀哀地道:“師父,徒兒只求您這一點,讓他走!”

“辣手無鹽”氣呼呼地道:“死丫頭,你就這麼算了?”

“無回玉女”道:“師父,徒兒已經認命,天下有些事是不能勉強的,徒兒絕不接受勉強得來的東西,那反而是痛苦,由他去吧!”

“辣手無鹽”默然不語,的確,愛一個人,得不到對方的心,是一種痛苦。

方石堅雙手一拱,轉身揚長而去。

出了店門,街上行人稀少,大部分店讓已收歇,時辰已將至三鼓,他茫然的沿街走去,心裡有此失悔,那樣對待“無回玉女”似乎過分了些,他想:“自從荊山邂逅時起,她對自己濃情蜜意,一片癡心,正因爲癡心,所以纔會演出邙山的那一幕,照她剛纔的情形看來,她仍然不失爲一個提得起放得下的人,可是,她揚言自殺,爾手又出走,結果是現了身,這種手段,未免太卑鄙……”

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嗎?

他想了很久,也想得很多,但沒有結論。

兩條人影,遠遠地輟著他,但他沒發(fā)覺。

由於心情紊亂,他不想投店,趕路是唯一發(fā)泄的辦法,於是,他出城上路,目標指向陳州,準備赴田大娘之約,一想到田大娘和蕭美玲姊姊的事,便把眼前的事沖淡了,蕭美玲失陷在“一統(tǒng)會”總壇,本來認定已死的歐陽仿,卻成了生死不明,照理,他不可能還活著,但從各種情形判斷,他似乎並沒有死。

夜深,人寂,大寒,露重,方石堅疾馳在官道上,消耗體力,也是一劑去煩的良藥,因爲人靜下來便會想,而愈想便愈煩,不想,雖不能解決問題,但多少會好過些,這正如借酒澆愁的人,暫時麻醉自己,便現實的世界變得模糊些。

正行之間,兩聲慘號突然起自身後,靜夜裡,顯得分外地淒厲刺耳,他不由大吃一驚,回身望去,什麼也沒見,基於好奇,他彈身回奔。

十丈外的路當中,橫陳了兩具屍體,一老一小,形同父子,口鼻溢血,顯然是被掌力震死的,沒聽見搏鬥之聲,看來殺人者功力不弱。

是誰殺人?爲什麼要殺人?

死了的人不會說話,兇手不見蹤影,想問也無從問起。

突地,方石堅發(fā)現路邊石上有樣東西,他下意識地走過去,一看,是個包袱,包袱上有張字貼,核桃大的字,雖在暗夜,仍看得十分清楚,上面寫的晃:“偵騎四布,險阻重重,欲去陳州,改裝易容,”後面沒有具名。

方石堅不由心神皆震,這分明是留給自己的,殺人也是衝著自己,這是誰做的?怎知自己要上陳州?這件事只放在心裡,沒向任何人露過口,對方怎知自己的心事呢?太不可思議了!

被殺的一老一少,不是“一統(tǒng)會”便是“金龍幫”的密探。

此地尚在許州範圍,餘瑩,蔣蘭心都不可能,因爲她們不知道自己的動向,那該是誰?爲什麼要這樣做?有什麼目的?

事情被第三者知道,秘密已不成其秘密了,是否該照這白頭貼子所示的改裝易容呢?他委決不下……

如果照情理而言,對言當無惡意。

呆了一會,他下意識的打開包袱,裡面有具假髮,一襲灰袍,事實上如果易了容,路上的阻礙便會消失,所慮的是不知道對方是誰和什麼意圖,要是熟人的話,大可現身相見可是留個名。

考慮了許久之後,他決還是照白頭貼子說的話做,於是,他換了灰袍,戴上面具假髮,鐵劍不長,仍撇在袍內的腰帶上,這一來,他變成了一個皺紋堆疊的白髮老人,這形象除了留貼的人外,再無人能識破了。

改扮老人,這倒是件新鮮有趣的事,以他的內功修爲,改變聲音並非難事。

他繼續(xù)登程上路。

天明,日出,他已遠離許州數十里,爲了配合裝扮,大白天裡他只能慢慢地走,故意作出龍鍾之態(tài)。

“唏聿聿”一聲馬嘶,一騎馬衝到跟前,馬頭被勒向側,否則正好撞上,一個粗獷的聲音道:“老頭,你是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方石堅緩緩擡起頭來,見馬上人是一個彪形大漢,揹負九環(huán)大砍刀,刀柄上的紅綢,在日光下十分搶眼,當下壓低了嗓音道:“什麼事?”

那大漢粗聲暴氣地道:“你老頭耳聾了,總還帶著眼,如果被馬踏死了是白死,沒人打這人命官司,”說著,一帶繮繩,馬兒開始起步。

方石堅“啊”了一聲,做出閃讓的樣子,偏偏閃朝同一方向,人和馬撞在一起,一股無形勁氣,把那匹高頭大馬震得連連倒退。

馬上人臉色一變,道:“看不出你老兒是個會家子……”

方石堅翻眼道:“當真踏死人不償命嗎?”

馬上人仔細打量了方石堅幾眼,見沒出奇之處,嘿地一聲冷笑道:“糟老頭,找死可不是這等找法,放著這寬的大路你不走,偏偏要撞大爺的馬,這是什麼意思?”

方石堅氣對方出口不遜,欺老凌弱,有心要教訓他一番,吹鬍瞪眼的道:“好小子,你這麼強橫道,欺老凌弱……”

“什麼,你老兒要教訓人?”

“正要教訓你!”

“好哇!”刷地一聲,伏鞍伸臂,一馬鞭子朝方石堅迎頭揮落。

方石堅伸手一撈,抓住鞭梢,略一用力,把那大漢拉下馬來,大漢身手不弱,相當矯健,一挺腰,站在地上,呼地又是一鞭,方石堅從鼻孔吹了口氣,又伸手撈住鞭梢,一振腕,大漢的鞭柄是扣在手上的,一下鬆不開,驚叫聲中,直向前蹌去,“砰”地一聲,跌了個狗吃屎。

馬兒受驚,撥開四蹄便跑。

大漢灰頭土臉,爬起身來,口裡連打胡哨,馬兒看似久經訓練的,停住了,大漢仍掉馬鞭,伸手拔下背上的大砍刀,嘩啦啦一抖,獰聲道:“這可是你自己找死!”閃閃寒芒,斜劃而出。

方石堅可動了真火,右掌迎著刀光,一圈一劃,一道奇猛的旋勁,應手而發(fā),驚叫聲中,大漢的身形像陀螺般疾旋開去,裁倒兩丈外的路邊,可能是閃了腰,掙不起來,坐在那裡眥牙裂嘴。

前道塵土大起,十幾騎駿馬,疾馳而至,後而隨著一頂黑色大轎,看排場,轎中人必是個江湖一方之霸。

一行人轎,眨眼奔臨切近,當先的揚手叱喝了一聲,全停了下來。

方石堅一看當先的馬上人,赫然是飛去堡堡主袁霸天,不由心頭大震,袁霸天位居“一統(tǒng)會”分壇壇主,騎馬開道。轎中人難道會是“一統(tǒng)會”的會主?這可好,如能制住對方,便可脅迫對方交出蕭美玲。

袁霸天掃了一眼坐在路邊的大漢,道:“馬二,怎麼回事?”

那大漢氣呼呼地道:“這老匹夫攔路找岔。”

人馬朝兩邊一分,黑轎落在袁霸天身後。

袁霸天精光閃閃的眸子,朝方石堅渾身上下一陣打量,沉聲道:“閣下意欲何爲?”

方石堅大聲道:“剛纔那廝是你手下?哼!公然欺老凌弱,差一點把老夫給撞死,還不該教訓教訓他嗎?”

袁霸天濃眉一揚,道:“閣下是存心找岔的嗎?”

“噫!一丘之貉,全是不可理喻的,算我老頭倒黴。”

“你閣下動手傷人,說聲倒黴就算了?”

“要不怎麼樣?老夫不要他的命,算他點子高。”

“你閣下想來不是泛泛之輩,知道區(qū)區(qū)是誰嗎?”

“嘿!袁霸天,別臭美了,你只是‘一統(tǒng)會’的爪牙而已,還呼麼喝六的。”

袁霸天爲之駭然色變,這老兒看來頗不簡單,竟能一口道出自已來路,而自己對他卻一無所知,面相也十分陌生,當下冷哼了一聲道:“閣下既知區(qū)區(qū)是‘一統(tǒng)會’的人,還敢公然找岔?”

方石堅冷冷地道:“一統(tǒng)會算什麼玩意,我老人家根本不在乎!”

人羣中傳出數聲怒哼,這老者究竟什麼來路,公然發(fā)這狂言。

袁霸天忍住一口氣道:“閣下亮個萬兒?”

方石堅大聲刺剌地道:“什麼萬兒千兒,老夫沒名號,早就忘了。”

袁霸天老臉掙得通,怒聲道:“閣下這大年紀,連死活都分不清了。”

方石堅怪笑了一聲道:“袁霸天,你敢對老會如此說話?”

袁霸天臉色更變,有些下不了臺,這白髮老者口氣大得驚人,憑他幾十年的江湖閱歷,竟然摸不出這老者的來路,一鎮(zhèn)心神,道:“閣下到底是什麼來路?”

方石堅目的在激使轎中人出面,故意裝得狂傲十分地道:“袁霸天,虧你還是一堡之心,一方之霸,連我老人家都不認識?”言語中充滿了不屑的意味。

袁霸天面上一熱,期期地道:“恕區(qū)區(qū)眼拙!”

“你自承眼拙就算了!”

“請報名!”

“憑你要老夫報名。”

“閣下若再佯狂,區(qū)區(qū)可要得罪了……”

“哈哈哈哈,你還不配!”

袁霸天身爲分壇之主,當著這多同門,一再被侮慢,當然吞不下這口氣,也丟不起這個人,怒哼了一聲,就馬背上劈出一道如山勁氣。

這一出了手,所有的高手,全凝目而視,要看看這無名老者的能耐。

方石堅信手一揮,口裡還加上一聲冷哼,以他身具近兩百年功力的人,雖是信手一揮,勁勢之強,仍相當驚人。

袁霸天身在馬背,用的當然不是全力,當他的掌風撞在對方的勁氣時,突地反震回來,力道驟增一倍有餘,登時寒氣大冒,意念未轉,“砰”地一聲,翻身落馬,在場的高和,脫口發(fā)出一聲驚呼。

這白髮老人能在舉手之間,把堂堂一位分壇壇主震落馬背,這一分功力,的確是驚世駭俗。

轎中人始終沒有動靜。

袁霸天挺身站起,內心既怒且駭,老人的功力,遠超出他估計之外。

馬上人紛紛躍落地面。

方石堅冷兮兮的道:“你們要打羣架嗎?”

驀地,一聲陰笑,發(fā)自轎中,聽似女人的聲音。

方石堅大感意外,他滿以爲轎中人極可能是“一統(tǒng)會”的會主,想不到是個女人,但從袁霸天護轎這一點判斷,這女人在會中的地位,必定相當崇高,這多高手出動,定非尋常,由於昨夜半途中,有人留貼贈袍,要他改裝易容,他敏感地想到說不定這批高手是趕來對付自己的,因爲被殺者是跟蹤自己的密探,消息當然早已傳出。

他同時也想到“芒山老人”是死於“一統(tǒng)會”屬下,“追命雙尊”之手,於是,殺機擡了頭,“追命雙尊”只是奉令殺人,這責任該由“一統(tǒng)會”會主來負,一些高級的人物,也脫不了干係,首腦之令,多份是採納左右人的意見。

心念之中,他冷冷的注視轎門。

袁霸天橫移數步,退到一側,那原先被震飛的漢子,正在由人救治。

轎中人發(fā)話道:“閣下是誰?”聲音之冷,令人不寒而慄。

方石堅假咳了一聲,反問道:“你先說你自己是誰?”

轎中人冷哼了一聲道:“老頭,你別不知死活?”

方石堅哈哈一聲狂笑道:“我老人家生平第一次,聽見有人如此對我說話!”

轎中人再次道:“你到底是誰?”

方石堅手撫雪白長髯,悠悠地道:“近百年不用名號,早忘了!”

近百年不用名號,那就等於說此老已是百歲開外的人,所有在場的,全爲之駭然色變,既是百歲開外,當然極少人能識。

沉默了片刻,轎中人又道:“閣下意在何爲?”

方石堅白起眼道:“是你的人找上我老人家,並不是我老人家找上你們,你這話問得可出奇。”

轎中人的口風軟化了,淡淡地道:“如此,您老人家請上路吧!”

“不行!”

“什麼!不行!”

“我老人家有個脾氣,生平最見不得藏頭露尾的人,你出轎來,讓我老人家瞧瞧你是一副什麼德性?”

轎中人陰森森的一笑道:“你老頭存心要找死?”

方石堅故作佯狂道:“好啊!我老人家的確是活膩了,偏偏閻老王不肯發(fā)貼,如果你能送我老人家的終,我老人家將會十分感激,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要找一個能替我老人家送終的人太難了。”

“嘿嘿,老頭,你老運不錯,今天找對人了,再不必爲死不了發(fā)愁。”

“真的,那好呀,現成的一大堆孝子孝女。”

“老頭,好是好,可惜連四塊薄板子都找不到,只好委屈你做路倒了。”

“無妨,無妨,你出來吧!”

“老頭,別再裝瘋賣傻,你道出名號吧?”

“告訴你早忘了!”

“嘿,你老頭就會想起來的!”

“你到底出不出來!”

“不出來又怎樣?”

“我老人家發(fā)了火,一掌劈碎你的轎子。”

“何不試試看?”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話聲中,揚掌便劈,勁勢如怒海狂濤。

轎簾一陣飄拂,如濤掌勁,頓被化解於無形,方石堅暗吃一驚,轎中人的功力的確並非泛泛,竟能消解掌爲力,他要一看對方廬山的心也更迫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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