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南面幾十丈遠處,又顯出了黑衣人的身影,在守衛嚴密的莊園內,他奔行的速度竟然比馬還快。南面一排房屋,這時卻是無燈無人,靜悄悄一片。
黑衣人進出幾間房屋,似乎一無所獲。這時,一隊巡視從遠處過來,他略皺了眉頭,左右看了看,就地一滾,隱在迴廊下面的花樹叢中。
花開繁盛,月不明,燈不亮,樹影瞳瞳,倒成了他最好的掩護。
然而,一入花樹之中,一股拳風卻迎面而來。
這兒竟然躲得有人?黑衣人吃了一驚,暗道,好啊,果然是無處不在的警戒,連這兒也插著暗樁。他忙側頭擰肩避過,回了一掌。對方反應極快,沉腰提腿,伸掌格開,左拳呼地又擊了出來。
黑衣人不知道這突然出手的是誰,只覺得他拳風剛勁,出手剛猛,身手似乎不在自己之下。兩人倏忽之間已經過了三十多招,這時,那隊巡視已經越走越近,再打下去勢必被人發現。
黑衣人心中有些著急,只要這人一喊,招來同伴,他想跑也難了。他心中正權衡是打是跑,發現對方也放緩了攻勢,這時,他的左拳被對方格開,對方的右拳也被他架住,卻見那人戒備又顧忌地看向巡視,無心戀戰。
這時巡視已經轉過迴廊,直向這邊而來,只要兩人稍有動靜,便會被發現,黑衣人不敢再出招,更戒備著對方出招或弄出響動,沒想到對方也停下了動作,兩人保持著互相架著對方的招式,月照樹影,風聲簌簌,周圍又安靜下來。
黑衣人側目一看,那人穿著一套灰布衣服,一臉大鬍子,眼神敏銳深沉,看不出年齡。他擰著眉沉yin,突地眉梢一揚,道:“冀百川?”
這時巡視已經走過,大鬍子濃眉一挑,低喝道:“你是誰?”
黑衣人嗤笑道:“怎麼,冀百川,你也看中了這筆買賣?”
兩人口中說話,手中卻不停手地又拆了十幾招。
冀百川呸道:“老子看沒看中,與你何關?你還沒說你是誰,你既然來到這裡,想必也是有所圖謀而來!”
“我來的目的,那就與你無干了!”
兩人都是趁黑而來,而且躲開巡衛,自然都抱著目的,冀百川看他臉部以下都被黑巾蒙著,一時也猜不透他的來路。江湖中雖然有見者有份的說法,但他這次卻不是爲了錢財而來,不管對方是大盜還是小賊,他都沒興趣,一拳將對方逼開,冀百川道:“藏頭露尾,沒空理你。”說著,手下一撐,跳上廊道,向南邊潛去。
黑衣人也不追,看著冀百川離去的方向,眼裡閃過一絲笑意,自語道:“冀百川,果然好身手,改天非和你分出個勝負不可。”又笑道:“玄曦呀玄曦,我知道你手下能人衆多,早晚查到這裡。我可是想提前送你一份大禮,就看你運氣怎麼樣了!”說著向北而去。
冀百川查到私鏢這四個月來都是運往這個莊院,但是這莊院卻並不與外界接觸,除了每天採賣,再無人進出,難不成那些金子就藏在莊中,又或者有什麼暗道?
他今天來,便是查這件事。不弄明白這金子到底運來京城是給了誰,有什麼目的,那些苦役們的受的苦,丟的命,始終不明不白,難以討回公道。
整個京城的茶樓酒館,今日炸開了鍋,一輛寬大無蓬的香車,載著桃花閣的四位姑娘。芷荷撫琴,胭脂吹笛,夏蓮懷抱琵琶半遮面,點點身姿如柳,歌聲如鈴。
香車是四匹馬拉的,馬行得慢,幾位姑娘竟是在進行小型的流動表演。四位姑娘也各有特色,夏蓮姑娘一身白衣,臉色清冷;胭脂姑娘一身杏黃衫裙,脣邊含笑,嬌豔媚惑;點點姑娘紅衫紅裙,舞姿漫妙,豔若桃花;芷荷姑娘淺綠衣衫,清新嬌俏。
跟隨馬車的是桃花閣的丫頭和小廝們,手中各自拿著一大疊的傳單,遞給路人。
傳單上內容不一,無外乎幾條訊息:
桃花閣今夜重開,將公開評選出新的花魁,人人都可以參與。屆時,新花魁將會登臺獻藝,歡迎新老朋友捧場,酒水免費,菜品八折。
開張三日內、衣冠整齊者人人可進去觀賞歌舞,聽聽小曲,不收取費用,至於客人大方要打賞姑娘,這個自便。
桃花閣紅牌四位姑娘,將與大家近距離接觸。
桃花閣今日將有驚喜奉送。至於是什麼驚喜,去看了自然知道,保證不虛此行……
這份傳單不只發給了路人,但凡熱鬧的地方,都有人專門派發。連藍家二少,也樂顛顛地往各酒樓派發,他那個紈絝子弟們的圈子,自然也沒少,極是賣力地做宣傳。
香車美人穿街過巷,絲竹聲歌聲嬌聲笑語,一些閒人覺得新鮮稀奇,跟在馬車後面起鬨,那些對姑娘們美色垂涎的人們,更是口中叫著姑娘們的名字,跟著馬車不願意離去。
桃花閣作爲京城第一青樓,雖然後來遭了難,還差點被官府查封,但桃花閣姑娘們的美豔,還是名聲在外的,但在外的也僅是名聲而已,尤其是今天出來的四位姑娘,可以說是桃花閣的王牌,即使有錢人,平時想見一見也難,哪裡會這麼齊整地出現在衆人面前?
這新老闆到底是在玩哪一齣啊?公開評選花魁,怎麼個選法?
一時,桃花閣重開,花魁評選之類的消息,成爲最熱門的話題。
當天傍晚,關門足足十天的桃花閣,大門開了,門內燈籠一溜兒排著,門口兩位身材高挑的姑娘微笑迎賓,每有客人來到,她們並不上前,只彎腰一躹,笑不露齒地說聲:“歡迎光臨!”
以往來過桃花閣的客人都知道,老鴇常帶著姑娘在門口,遇見熟客,立刻迎上前來,又拉又拽,又哄又騙般的把人弄進去,雖然很是熱情,不免有點熱情過份。現在這種迎客方式,倒是少見。
首先,這兩姑娘衣著一樣,高矮一樣,身材好,長得漂亮,笑起來都是甜甜的,雖然不上前拉人,卻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有輕浮的客人湊近去,拉個小手什麼的,兩姑娘既不惱也不罵,仍是笑逐顏開,道:“大爺,今日咱們閣裡可是美女如雲,精彩不斷,保證您一定覺得不虛此行。您可別把時間浪費在我這兒給錯過了。大爺,裡面請!”
或者說:“桃花閣今日開張之喜,裡面有酒菜備著,還有精彩節目可以看,大爺您請進!”不動聲色間就把人給請進去了。
一進門,自然有伶俐的龜奴,哦不,藍宵露稱他們是服務生,有服務生過來嘴乖討巧,熱情有加地迎來,把他們引進去。
院子還是那麼寬敞,但是,東面卻建了一個兩尺餘的高臺,臺上帳幔低垂,有點像戲臺子,但是比戲臺要寬,搭建得也比戲臺精緻漂亮。
高臺對面二樓,視野好的地方,原本是雜役房,全改成雅間,精緻裝修過了。在雅間裡,可以直接看到臺上的一切,雅間裡有桌有椅,專門的服務生侍候,還有酒水奉送。
客人花錢可以進雅間,不花錢的就直接在院內露天自己找地方或坐或站,只要不礙著別人,沒有誰爲難。
這時,藍宵露已經在桃花閣中了,兩天前,她來驗收藍君孝的培訓效果,發現結果比她想像中還好。這藍君孝平時吊兒郎當,真做起事來,還是不折不扣的。
連一向傲氣的夏蓮姑娘,也聽他的,沒有半點不滿。
藍宵露知道這個結果後心裡暗笑,英雄救美救的雖然是一個,收伏的人心卻是一羣。就是她自己親自來培訓,也不見得有這個效果呢。
藍宵露曾經好奇,他又不是伍子胥,有什麼辦法讓那幫歡場中的女子們都聽他的。藍君孝只給她四個字:哄,誘,憐,利!
等他一解釋,藍宵露幾乎笑翻在地。
所謂的哄,自然是撿姑娘們愛聽的話講,她們一高興,也就不好意思不給面子;
誘更簡單,把那前景描繪一下,不需要多,只要一點點,也足夠引起這些姑娘們的興趣了;
憐卻不是憐惜姑娘們,而是裝可憐博取同情,這藍君孝還真是能屈能伸,英雄救美的時候沒含糊,裝起可憐來,也絕不會拉不下臉,至於裝可憐的藉口,更是讓藍宵露哭笑不得,他說自己要是不能把姑娘們培訓合格了,路老闆會逼他還兩千兩銀子的賭債,說不準驗收培訓之日,就是他藍君孝的死期,這麼一來,感念他曾爲青、樓姑娘出頭,是難得一見的尊重她們,把她們當人看的富家公子,誰還忍心拆他的臺;
至於利,這些天藍君孝兜裡的錢全換成了珠釵鐲子簪子之類的,賞給學得好的姑娘。也許東西不值幾個錢,但是藍君孝風度翩翩,又風流識趣,和路老闆關係又這麼“鐵”,能得他高看幾眼,誰不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