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煙卿,江湖上最具有權(quán)力的的傳奇少女。
她是“青衣樓”樓主布青衣布相的孫女兒,也是他現(xiàn)今存活在世上的唯一親人。煙卿三歲那年生日,祖父布青衣被仇家上門尋仇,打鬥中,幼小的煙卿被仇人的火器焚傷面相,小小年紀(jì)就被毀了容貌;而在那一役中,煙卿年輕的父母皆不幸遇難。
或許就是這些原因,東山再起,執(zhí)掌乾坤的布青衣,對這個苦命的小孫女兒視若珍寶,疼惜如命,要風(fēng)給風(fēng),要雨給雨,煙卿就是他的天,他的命,他的一切。
煙卿突發(fā)奇想要在三伏盛夏看冰雕,布相馬上令人以累死十匹“汗血寶馬”的代價去“北?!比×藖?,煙卿只看了兩眼,就撅著小嘴說不好看,布相當(dāng)即叫人把那冰雕當(dāng)場砸個稀爛,只爲(wèi)博孫女兒的一笑;
煙卿異想天開要在三九隆冬吃荔枝,布相立刻豪拋十萬金從萬里之外的“嶺南”大果商購買了十顆,煙卿只咬了一口,就皺著小鼻子說不好吃,布相想也不想地隨手將剩餘的荔枝丟進(jìn)魚塘,僅僅是想讓孫小姐解氣;
煙卿偶來興致想在大年夜做大將軍,布相火速將麾下十萬廂軍調(diào)集校軍場對壘操練,煙卿只指揮了片刻,就搖晃著小腦袋說不好玩,布相停也不停的命令兩隊兵將真刀實槍的開戰(zhàn)死傷者重金撫卹,單單是哄心肝兒寶貝兒解悶。
即使煙卿開口想要天上的月亮,布青衣也會甩袍登天梯,上九天攬月?。?!
有種女子,生就是要集千般寵愛於一身的好命、好運(yùn)。
煙卿生下來,就被一大羣人圍著、寵著。
布相的三名養(yǎng)子給予煙卿的寵愛,並不比布青衣少多少。
但,煙卿和大公子辰源最親,也最近。
在煙卿的心目中,楚羽恃才傲物,光芒萬丈,他太風(fēng)流,他太驕傲;柳生寒醉心武道,冷酷無情,他太孤僻,他太偏執(zhí)。唯有辰源,對她的容忍,對她的慈愛,對她的溫柔,讓她對他有了深深的依賴和沉沉的眷戀。
煙卿甚至在辰源的身上,感覺到了久違的父愛。
她喜歡稱呼辰源“爹爹”,無論人前、還是私下,儘管兩人的年紀(jì),也只是僅僅相差了六歲。
煙卿這時就像一隻小鳥兒依偎在辰源身畔,她在笑,她一直很喜歡笑,就像洛正熙一直喜歡曬太陽,辰源一直喜歡吃花生,冷北城一直喜歡輕咳。
她笑得很甜,她好看的眼睛眨啊眨的問:“東野前輩如何知道煙卿在場?”
煙卿的笑容,美的讓人無法言喻,不可抗拒。
是以,安東野無法言喻,他只能馬上做出抗拒,他的心裡立刻被“活死人墓”那道慵懶、清卓的麗影所填滿。
他目光閃動,指了指案上五彩繽紛的好看糖果,道:“我知道大公子從不吃糖果,我侄女兒小冬就很愛嚼這種糖果,這類糖果一直以來都是女孩子們的最愛,大公子對煙卿小姐很用心?!?
煙卿笑了,笑的比剝到嘴裡的糖果還要甜。
辰源微微而笑,笑得不亢不卑:“小孩子家家調(diào)皮不懂事,喜歡躲貓貓瞎胡鬧是有的,東野前輩是江湖上成了名的大英雄,應(yīng)該不會斤斤計較吧?”
安東野冷哼道:“東野一介草莽匹夫,‘大英雄’這三個字,咱萬萬可當(dāng)不起?!?
煙卿鈴兒響叮噹也似的笑了起來:“東野叔叔是大英雄,辰源爹爹也是大英雄,只有我纔是個貪玩不長進(jìn)、又醜又笨的小狗熊?!?
朱七七突然嘆了口氣,她由衷的道:“煙卿姑娘即使是個小狗熊,也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小狗熊?!?
煙卿又笑了,笑得像朵迎風(fēng)的紫羅蘭,映得黑色的幔帳發(fā)金,照的整個昏暗的亭子發(fā)明,就連陰沉的天空也耀的分外發(fā)亮。
她用尾指點(diǎn)向白裘恩放在手邊的大大藥箱,輕曼的問:“裡面裝的什麼好玩意兒?是送給小狗熊的禮物嗎?”
入得亭內(nèi)一直緘口不言的白裘恩,被煙卿突如其來的一問,先是怔了一怔,然後表情在嚴(yán)肅中帶著幾分滑稽的搖頭晃腦道:“裡面都是治病的針?biāo)?,一點(diǎn)兒都不好玩。”
只見煙卿她又自嫣然笑語流轉(zhuǎn)爲(wèi)莊重沉靜的正色道:“是嗎?那真就不好玩了,煙卿從小就怕打針吃藥,怕得很呢!”
朱七七先嘆後笑:“煙卿小姐說笑了,這‘談亭’方圓十里之內(nèi),都是‘青衣樓’的殺手和高手,有何可怕的?
煙卿將天真無邪的笑容毫無保留的迎向朱七七:“我們‘青衣樓’這點(diǎn)過家家般的小小布置,又怎麼能入‘大風(fēng)堂’諸位高手的法眼呢?‘談亭’前方的官道驛站中,後面的‘惹豬林’裡,乃至‘北涼河’河面的漁船上,不也莫不是你們的人嘛……從這兒看過去,那幾個打魚的漁夫藏在腰間的短刀還泛著光呢?!?
朱七七搖首嘆息:“我家三哥是雲(yún)老當(dāng)家的愛徒,身份特殊,底下的小的們不放心偷偷跟出來也是有的;不過我們卻沒有違背約定,入亭赴會的僅爲(wèi)我們?nèi)?,倒是貴方,開始招待我們的只有大公子一位,現(xiàn)在煙卿小姐總算賞了金面,又見到了一位,那麼,還有一位躲在幔帳後始終不肯示人,可不是什麼英雄行徑啊?!?
煙卿依然保持她的笑。
像她那樣的一個臉被毀容的女子,笑的時候居然很好看,不但傾了城,更傾了國。
她笑著回答:“不要忘了,我只是一個又醜又笨又愛胡鬧的小狗熊,‘青衣樓’向來是我的辰源爹爹當(dāng)家,他的話就是我爺爺?shù)脑?,我出不出面都是無所謂的。”
朱七七目光死死盯住了對面兩人身後的幔帳,嘆道:“那二公子呢?難道大名鼎鼎、卻躲躲藏藏的‘才高八斗,天下第九’楚羽楚二公子,也成了羞於見人的小狗熊了麼?”
煙卿笑盈盈的道:“七當(dāng)家以爲(wèi)後面那位是我二叔?你錯了,我那位風(fēng)流倜儻的楚羽叔叔,現(xiàn)在怕是正在京城‘飄香樓’紅角兒玉玲瓏的溫柔鄉(xiāng)里逍遙快活呢?!?
朱七七怔住,馬上就問:“除了公子羽,還有誰能代表你們‘青衣樓’?”
辰源忽然開口了,他不偏不倚的說了一句:“他雖然代表不了‘青衣樓’,但他卻完全可以代表‘權(quán)力幫’,代表蔡相爺。”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安東野三人才注意到幔帳後多了個陰影。
那道陰影一動,亭子裡的殺氣立即陡的升騰、膨脹、充斥了整個“談亭”,就連亭子四周的六百八十九棵樹樹葉和四萬六千七百朵花都一起在突如其來的猛烈殺氣裡,簌簌地在抖動作響。
朱七七一直以爲(wèi)對方隱藏的第三個人是楚羽,但顯然不是。
楚羽有的是傲氣,有的是才氣,但不是殺氣,他更代表不了“權(quán)力幫”與蔡相。
——第三個人,到底是誰?
來人一走出來,就昂首抱刀站到微弱不足的陽光裡,好像這種人,天生就喜歡生活和生存在陽光裡。
他的右臂衣袖是空的,他的全身都散發(fā)著傲氣、勇氣、朝氣和煞氣。
——“權(quán)力幫”,“八大刀王”之四,“獨(dú)臂刀王”,洛正熙。
朱七七看到了洛正熙,她下意識的瞳孔收縮,嘆息道:“原來你們‘青衣樓’早已經(jīng)和蔡老賊狼狽爲(wèi)奸了。”
煙卿將一小塊糖果交給身畔的辰源來剝,含笑答道:“蔡相爺與家祖父本就是同朝爲(wèi)官,‘青衣樓’在相爺?shù)闹更c(diǎn)引領(lǐng)下,爲(wèi)朝廷效力,近年來蒸蒸日上,好生興旺;再則說來,你們‘大風(fēng)堂’不也是接受李綱李相爺領(lǐng)導(dǎo)行事的嗎?
安東野面沉似水,沉聲道:“我‘大風(fēng)堂’雖與李大人有過交往,但斷不會貪圖榮華富貴、依附權(quán)貴助紂爲(wèi)虐!”
闇弱陽光裡的洛正熙,忽然冷笑道:“笑話,當(dāng)日你安東野當(dāng)街拔劍刺死童貫樞密使大人的胞弟‘花花太歲’童貰,若不是李綱出面力保,恐怕你早已被綁縛刑場、人頭落地了吧?哈哈!”
安東野勃然著作色,道:“我們‘大風(fēng)堂’的兄弟姐妹,都是市井走卒、山野百姓,自由散漫慣了,無意去抱蔡相爺這棵大樹遮陰擋雨!”
辰源將剝掉糖衣的糖果,輕巧地用中、食二指捏著,送進(jìn)張著櫻桃小口仰臉等待餵食的煙卿嘴裡,不依不饒地道:“難道三爺就放任著周世子柴如歌和他的‘富貴集團(tuán)’招兵買馬,東山復(fù)起?”
安東野長吸了一口氣,道:“周朝亡國已百餘年,單憑柴如歌等人之力,未必就能搞出什麼大名堂來,而且‘富貴集團(tuán)’建立以來,迄今爲(wèi)止尚無重大惡行,在‘京師’龍蛇混雜之地,每人都有每個人生存方式,咱們又何必趕盡殺絕不留餘地呢?”
煙卿嫣然一笑,那雙媚眼睨著安東野:“東野前輩是不可合作嘍?”
安東野起身抱拳,大義凜然的道:“與賊爲(wèi)伍,恕難從命!”
煙卿瞟了辰源一眼,辰源驚忽然不夷不惠地嘆道:“三爺這是要拂袖而去了麼?就不再飲一杯‘普洱’麼?不喝茶,也不吃花生麼?”
安東野長笑數(shù)聲,虎目炯炯,望定布煙卿,不避嫌,也不嫌棄,怫然道:“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怎能去給害民奸佞駕鷹走狗?!”
煙卿只笑語盎盎地對闇弱陽光裡的人道:“洛刀王,看來‘大風(fēng)堂’的大英雄不領(lǐng)相爺?shù)那榱?。?
洛正熙拔刀而起,他聲音如刀:“那就只有請他做一回小狗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