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子眼光一向很高,我還以爲是什麼國色天香的貨色迷惑了他,現在看看……”方琴輕哼一聲:“也不過如此嘛。”
許方佳身子一晃,急忙伸手扶住旁邊的假山才穩住身形,沒讓自己當面就失態。
她早就知道顧子淵的母親不會喜歡自己,可還是沒想到她一開口就能說出這麼不留情面而難聽的話來。
“許小姐,我聽說你也是大戶人家的女兒,怎麼想也該是有些家教的,真讓我想不明白,你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怎麼會爲了錢就做別人的情婦呢?”
許方佳一向伶牙俐齒,此刻卻被方琴幾句話就輕易的堵得啞口無言,只因爲她的話雖然難聽,卻偏偏是事實,是讓她無論用什麼理由都沒辦法辯駁的事實。
沒錯,不管她爲了多麼偉大或者無奈的目的,不管她其實已經對顧子淵動了真感情,他們之間,也還是買賣的關係。
撕開外表的華麗,展現出來的,是黑暗而骯髒不堪的現實。
方琴眼神閃爍了一陣,有些許意外的感覺。她在國外的時候,就得到自己安排在兒子身邊秘書的報告,知道了有許方佳這樣一個女人的存在。所以她在此之前就已經花了不少功夫調查許方佳的一切,本以爲像她這種爲了錢肯出賣自己的女孩子,一定是膚淺而虛榮的。
所以,方琴也爲了要對付這個迷惑兒子的女人而做過不少準備,因此纔會在剛纔一和她打照面就擺足架勢。也在見了面後先聲奪人,佔盡優勢,目的就是爲了要讓這個女人知道,像她這樣的人要嫁進豪門是不可能的事情。
誰知這個女人看起來卻是一點殺傷力都沒有,不僅沒有她想象的狐媚姿態,樣子還顯得楚楚可憐,甚至都讓人有種錯怪了她的感覺。
這麼年輕的一個女孩子,竟能夠僞裝得這麼好,還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怪不得能把她的寶貝兒子迷成那個樣子呢,方琴冷冷的想著,更是加緊了警戒之心。
“好了,既然你不否認,我也就不再囉嗦,咱們直接進入正題吧。”
方琴眼見自己都放了兩招,對面的許方佳雖然臉色很蒼白,卻始終咬著牙不發一言,搞得她倒像是在唱獨角戲一般,也漸覺有些沒趣,就收回了那些準備好的諷刺之言,打算直奔主題。
而許方佳在聽到她這句話後,纔有了點反應,她神色複雜的擡起眼看向方琴:“你是要讓我離開他麼?”
方琴原本還以爲她會耍賴,或者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來和自己鬧,卻見她如此冷靜和直接,也不由微愣了一下。
“沒錯,我是一個母親,我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所迷惑,他要玩玩無所謂,可最終還是要走回正道的。我說這些,就是要讓你明白,我們顧家是不會讓你這樣女人進門的。所以,如果你打的是想嫁入豪門的主意,我勸你現在就收手,省得到頭來弄得竹籃打水一場空。”
許方佳心口一痛,不自覺的捏緊了手,掐得指縫之間隱隱作痛,雖然這些年她和許方璐母女有過不少戰爭,可還從來都沒人這樣輕視侮辱過。
如果換了以前,她定然不能忍受被人這樣看輕,聽著這些極盡侮辱的話,她應該毫不客氣的回擊,氣勢洶洶的告訴眼前這個不可一世的女人,說她根本就不稀罕嫁入他們這個所謂的豪門。
可此刻事到臨頭,她竟也只能任人宰割,而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她咬牙咬得嘴脣都破了,直感到嘴裡也有了血腥味,纔好不容易勉強自己艱難的開口,聲音嘶啞得如風中飄零的殘沙:“顧太太,我想你誤會了,我……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嫁入你們家,你大可以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哦?是麼?”方琴冷笑:“那你和我兒子這算什麼呢?就只是爲了他能給你錢?嘖嘖,真是世風日下啊,你們這些女孩子,年紀輕輕,卻不思進取,都想著不勞而獲,滿腦子都只有錢,爲了錢,連出賣自己也無所謂?我可算是開了眼界了。”
許方佳心口又是一緊,劇烈的痛感終於激起了她的情緒,她仰起臉,毫不逃避的直視方琴:“顧太太,你想我怎麼樣,直說就好了,用不著說這些侮辱人的話,我知道你們家大業大,不把錢放在眼裡,可是還有很多人被錢折磨得無法生存,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你何必如此刻薄!”
還真是個伶俐的丫頭呢,剛纔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還以爲她只會扮可憐博取別人同情,不想罵起人來還頭頭是道。
方琴一揚嘴角,倒是來了幾分興致,她走上前兩步,近距離的打量這許方佳:“長得倒也清秀俏麗,這張小嘴還挺能說會道的呢,倒是指責起我來了,你平時子淵面前,也是這個樣子麼?”
許方佳被她那雙神似顧子淵的眼睛看得渾身不自在,微微往後退了一步,別開了臉:“我想,這和顧太太你沒關係吧?你既然決定了要替你兒子清除這些不乾不淨的東西,又何必追查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女人雖然說話難聽,可一舉一動之間,還真是和顧子淵有諸多相似的地方,一樣有著渾然天成的氣勢,一樣腹黑刻薄,還真是母子,怪不得她一開始和他母親相對,就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壓迫感。
“這麼說來,你是答應了?”方琴淡然問道,語氣裡卻一點相信的樣子都沒有。
許方佳心神一慌,她是很想給自己掙回一點尊嚴,很想驕傲的說我不稀罕你兒子,然後瀟灑的甩手走開。
可是很快的,她腦子裡接二連三蹦出了許許多多沒辦法逃避的現實問題。母親的病還沒治好,她也還欠著顧子淵那麼多錢,如果現在要斷,只怕她馬上就會被打回原形。
到時候,她該從哪裡去籌集母親已經迫在眉睫的手術費用?
看出她猶豫掙扎的樣子,方琴不屑的嗤笑了一聲,還裝什麼清高,都已經把自己賣給了金錢,就說明底子裡還是個虛榮的女人,又怎麼可能輕易的放棄到手的金礦。
“剛纔在我身邊的那個女孩,你也看到了吧?”方琴頓了頓,又換另一個角度繼續說著:“她是子淵青梅竹馬的戀人,也是他的未婚妻,他們倆早在兩年前就已經訂婚了。現在她隨我回國,就是要和子淵舉行婚禮的,到那個時候,就算我不來找你,我兒子也會趕你走,你真想落到那個地步麼?”
她伸手搭上許方佳微顫起來的肩膀:“到那個時候,你可能一分錢都拿不到,又何必呢?如果你現在就聽我的,好好跟我合作,我保證會給你一筆不小的酬勞,反正你做這些也都是要錢,那麼是誰給的,應該都一樣不是麼?”
“你要我做什麼?不就是離開他麼,還合作什麼?”許方佳不覺挺直了脊背,冷聲問道。
想必方琴也知道她的兒子顧子淵不是那麼好掌控的人,如果真像她說的那麼簡單,什麼顧子淵結婚後就會趕她走,那麼又何需大費周章還專程來找她?
“我知道,子淵多少還是對你有點意思的,”方琴也不再裝腔作勢:“男人嘛,總是風流的,身邊女人又怎麼會嫌多呢?更何況,你還是趙子奕的前女友,以子淵爭強好勝的性格,又怎麼會輕易放了你?”
許方佳陡然一驚,這人果然是有備而來,連這些事都知道!
聽她剛纔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裡還帶著些許的恨意,許方佳驟然想到趙子奕和顧家的關係,隱隱就有些明白了,看來這個顧夫人還是很在乎自己丈夫有私生子這回事的。
沒等她回答,方琴就得意的笑著說出了自己的安排:“我知道你和子奕那孩子曾經是戀人,你也是真喜歡他的吧?只要你按我說的去做,我可以保證讓你們兩個重歸於好。”
“我不妨告訴你,子淵是我兒子,自然心疼我這個母親,所以他一直很恨破壞我們家庭的子奕母子,現在你該知道了吧?他就是爲了這個才找上你的,你以爲他會對你有真感情麼?我這也是爲了你好,你還年輕,何必要淌到這趟渾水中呢。”
方琴雖然做了不少調查,但也顯然也漏掉了不少關鍵,她以爲許方佳是爲了金錢才和顧子淵在一起,卻不知道他們之間一開始就說開誠佈公的交易。這些事,早就不是秘密了,只是此刻許方佳再聽她說出來,竟是別樣的刺心。
“你要我怎麼做。”許方佳木然開口,嘶啞的聲音裡是滿滿的無力。
方琴還一口一個她年輕,可她卻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零落冬風裡的殘葉,不論是生命力還是鬥志,都在被一點點的抽乾。
方琴滿意的笑了,她一向都自信於自己遊說人的本事,要對付一個人,只有找準了她的軟肋,下對了誘餌,就沒有什麼是搞不定的。
她微微點了點頭,湊近許方佳耳邊,隨著她說的話,許方佳的臉色一點點發白,直到最後,變得慘無人色。
好不容易送走了方琴,許方佳已經全身乏力,也不再有剛聽說顧子淵出事時,想要迫切見到他的渴望。
方琴的話像尖針一樣毫不留情的紮在她心口,讓她不堪承載,再加上這一天的折騰,現在的她已經昏昏沉沉,搖搖欲墜了。
她擡起沉重的步伐,強撐著自己孱弱不堪的身軀回到了母親的病房。沒等林玉淑問話,她就豁然癱倒在沙發上,身子疲軟得像被抽走了骨頭,只餘下一層幹扁的皮囊,眼皮一沉,她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