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家靠賣地得的這份錢,先還了幾兩銀子的債。永柱又攛掇著少東去打聽那幾畝積水田的價錢。
少東去了半晌,後來回來和永柱說:“爹,那一帶總共十畝七分四釐的地。統(tǒng)共全買下來的話,只要八兩銀子。”
永柱沉吟片刻:“價錢倒還劃算,正好身邊還有點散錢,我看不如都買過來吧。”
少東道:“就等父親這句話了,那麼的話我就過去將田契簽了。”
“去吧。”永柱也下了決心。
永柱拄著拐站在屋檐下,見兒子開了院門出去了,還想在外面多呆一會兒,這外面的風(fēng)雖然有些冷,不過吹在臉上卻覺得舒服。
白氏走了出來給永柱披上了件褂子,心疼道:“外面冷,進屋坐著吧。”
“我還想多站一會兒。”
白氏又道:“十畝多的地,你竟然全部給買下來了。”
永柱道:“下手要趁早,全部買過來也不吃虧。再說價錢也合適,這裡不決斷的話,只怕以後想買就難了。”
白氏冷冰冰的說道:“你還真聽夏家丫頭的話,我看你們爺倆也不多想想,現(xiàn)在被那丫頭忽悠著牽著鼻子走。”
“怎麼能說忽悠呢,青竹的這番見識不錯。種了幾代人的地了,不還是這樣麼。”
白氏知道事已至此,自己說什麼都沒用了。
少東跑了好幾個地方,總算是拿到了淺溪灘的田契。這裡要趕上種小麥了,事情本來也不少,永柱說忙過了這陣子,再請人來幫忙開池塘,蓄水。等到來年開春的時候,就能種藕了。然後再去買點魚苗放下去,等到下半年就是收穫的時節(jié)了。
“得了,你們幾個興致勃勃的弄這些,我現(xiàn)在說什麼你們都是不會聽的了。既然認準了要幹就好好的幹吧。看來你還真的存心將少東拴在身邊,不讓他去做買賣了。”
永柱感嘆道:“他這個人有些惡習(xí),再說什麼經(jīng)驗也沒有,不多是在雜貨鋪上當(dāng)了幾年的夥計,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也放心些。這個家遲早會交給他來掌管的。就是這裡我沒受傷,可年紀也漸漸的大了,總不能爲(wèi)這個家奔波到死。”
白氏見永柱雖然說得有些淒涼。不過心想他能想通這些也是不容易的,看來是已經(jīng)走出前段時間的陰鬱了。白氏也放心了不少。
青竹見項家這些時日來都在爲(wèi)賣地買地的事而奔波,後來她說:“種藕倒還好。不過是幾個月就能見收益了,只是養(yǎng)魚的話,可能生長週期要更長一些,只怕有些魚還得長兩三年呢。前一兩年都是投入,後面才能說到賺錢的事。”
永柱說:“這個我也早就想過了。既然決定幹了,就不會再有什麼遲疑。等到少南學(xué)成歸來,家裡也基本走上正軌了吧。即便他考不中也能留條後路給他走。”
少東在旁邊笑說道:“二弟天資聰慧,誰人不讚,一定會高中的。”正好豆豆自己坐在地上玩,少東和她笑說:“以後我們豆豆能天天喝魚湯了。你喜不喜歡?”
豆豆擡頭看了眼她父親,或許是少東在家呆久了,她已經(jīng)和這個爹爹混熟了。雖然年紀小,但少東的話她是聽明白了,笑嘻嘻的說道:“好。”
白氏不見翠枝,便問:“你媳婦在做什麼?”
少東道:“她說困得緊,正睡覺呢。”
白氏撇撇嘴說:“大白天的就睡覺。連女兒也不管。”
這裡正說著話,突然見明霞跑進來和大夥說道:“舅舅他們來了。”
白氏一愣。連忙起了身笑說道:“他怎麼來了。”便要去迎接。
永柱不喜這個小舅子,倒沒什麼好臉色。
青竹想家裡來了客人,還得準備吃的,琢磨了一會子就自個去忙碌了。少東也忙去迎接舅舅。
白顯帶著一家子大小四口人過來了,白英正和明霞說著話呢。白顯家的手中牽著年七歲的兒子。白氏才走到檐下,見他們一家大小的,白顯大步走了來,和白氏問好:“姐姐可好?”
白氏笑著點頭:“好著呢。進屋裡坐吧。”
一行人進到堂屋,那白顯見姐夫癱坐在圈椅裡,旁邊放著一支柺杖,忙道:“姐夫的氣色倒好了許多,看樣子恢復(fù)得差不多了。”
永柱可沒什麼好臉色:“哪能呢。”
白顯倒不計較。白氏叫了青竹倒茶來。
永柱不大說話,心想著這一家子大小都趕來,看來準沒什麼好事。說不定又是因爲(wèi)日子過得太窮了,要這邊接濟他們。這個小舅子就是個紈絝的主,家產(chǎn)敗得差不多了,竟然一點悔改的意思也沒有。自己一人過也就算了,如今拖家?guī)Э诘模屍夼畠鹤痈芸啵銈€什麼男人。
白顯家的和白氏笑說著:“今年前面雖然遭了水災(zāi),不過好在我們家秧苗下得晚,損失倒不是很大,還多打了兩擔(dān)糧食呢。除去一些要交的賦稅,也夠一家子吃了。”
白氏道:“這樣就很好,只是別再拿去賣了,白英他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要吃不少,別餓著了兩個孩子。”
白顯臉上微紅:“姐姐說得是。”
永柱拿起了柺杖想去別處坐坐,他不喜歡和這一家子人打交道。
白顯見姐夫要走,也知道是嫌棄他,可今天來是有事相商,忙道:“姐夫再坐坐吧。兄弟有事和姐夫說。”
永柱也是個直爽的人,不等白顯說明來意就直說道:“要借錢我們家現(xiàn)在可沒有,你看我現(xiàn)在算是個殘廢人了,還欠著外債。”
白氏連忙嗔道:“你怎麼也不聽聽兄弟說什麼,就直接回絕了人家。”
永柱轉(zhuǎn)過臉去,一點也不在意。
白顯心想自己的名聲算是壞透了,要想立馬轉(zhuǎn)變好像是不大可能。白顯家的卻一臉不高興,心想大老遠的來了,怎麼著也是客人,怎麼竟給臉色看。
白英在明霞屋裡說悄悄話呢,她弟弟正在屋角個豆豆兩個玩,全然不管大人的交談。
白顯的臉上有些尷尬,少東瞅著父親不高興,母親臉上有些難堪,忙在旁邊打著圓場:“舅舅好不容易來看我們,大家就少說一句吧。找上門來,必定是有什麼難事。”
白顯這才緩緩說道:“我聽說姐夫打算弄個魚塘?”
永柱摸不清白顯的心思便道:“有這麼回事。”
白顯看了看自己媳婦,含笑道:“這幾日孩子他娘老是在我耳根旁唸叨,說我一把年紀了也該乾點正經(jīng)事,回頭想想是這樣。家裡如今已經(jīng)拿不出什麼了。英兒的嫁妝也沒有,以後怎麼許人家呢。所以也暗暗下定了決心,過來問姐夫一聲,看能不能讓我們家能不能湊個份子,搭個夥呢?”
永柱這才擡頭看了小舅子一眼,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倒也難得。
“纔將地買下來,八字都還沒一撇,你說得也太早了些。”
白顯笑道:“早有早的好處。以前不是多虧了姐夫姐姐幫襯著,家裡才能熬到今日。好在媳婦賢惠還不至於挨餓受凍。想想以前那些渾噩日子,也該醒悟了。等到種了小麥,也沒什麼活了。不如我過來幫姐夫起魚塘吧。”
永柱心想這個小舅子到底是吃了什麼藥轉(zhuǎn)的性,倒讓人刮目相看,因此臉上纔有了幾絲緩和,只聽得他說:“你有這個心固然是好的。既然要上進,從現(xiàn)在做起雖然晚了點,但還不至於收不了場。起魚塘是件大事,的確需要不少的人。你願意過來幫忙,我自然歡迎。”
白氏見丈夫答應(yīng)了,忙笑道:“這樣就很好,只要人能幹,日子也會慢慢的好過起來。”見兄弟難得走上正道,心裡突然很是感慨。又瞧了瞧身邊坐著的弟妹,心想往日倒看輕了她,沒想到也是個有見識的女人。
堂屋的談?wù)撨€在繼續(xù)。這裡的小房間裡的兩姐妹也在說著話。白英臉上有些驚恐,她悄悄的和明霞說:“和你說吧。前日幾乎將我嚇得半死。”
“怎麼呢?”
“我爹在外喝了酒回來,醉得厲害,回來打了我娘。我娘後來去上吊了,老天爺呀,就差那麼一點點我娘就沒了。好在我及時發(fā)現(xiàn)了纔將我娘給救了下來。爹不知自己闖了這麼大的禍,酒意頓時就醒了大半。我娘還只是哭,哭得讓人心酸。又數(shù)落了我爹好一頓。我爹爲(wèi)了我娘不再鬧什麼事,這才答應(yīng)了她的話,說來求姑父看能不能有什麼活讓我爹做做。”
明霞也嚇了一跳,當(dāng)真是人命關(guān)天,幸好沒什麼事。
白英回想起那一幕幕依舊覺得心悸,心想這些年來家裡總沒個清靜。就是因爲(wèi)她有個不成器的爹,希望娘這一鬧多少能讓爹改變一些。
白英又悄悄的和明霞道:“這話千萬不要讓姑姑知道了。”
“爲(wèi)什麼?”明霞不大明白。
白英苦惱道:“我爹是個好面子的人,只要他能存心改過,就原諒他吧。我也想過幾天清靜日子。要是姑姑知道了那還了得。”
明霞似乎也明白了白英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