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訓時長兩個半小時, 寧語藍一路渾渾噩噩到結(jié)束。走出培訓室的時候，腳步都是虛的。

講臺上的人分明就是石小天，可又與記憶中的石小天相差甚遠：眉眼更深、五官更立體, 氣質(zhì)內(nèi)斂又沉穩(wěn), 連身高都好像又變高了。

寧語藍一路把講臺上的法律顧問石小天和記憶中的籃球少年石小天做對比。最后得出結(jié)論：他是石小天, 但不是她的青梅竹馬石小天了。

石小天的培訓結(jié)束時, 場內(nèi)響起熱烈的掌聲, 提問聲也是此起彼伏，想來他是真的講地很不錯，但寧語藍壓根什么都沒記住。培訓一結(jié)束就迅速起身離開, 頭都不敢抬一下。

“石小天，我不想做你的青梅竹馬了。我做你的女朋友, 好嗎？”

被遺忘了很多年的表白場景呼啦啦往大腦里鉆, 連當晚明亮的月光、地上的梧桐樹影都清晰如昨日。

還真是狗血、老套、讓人莫名羞恥啊……

果然, 你今日所受的罪，都是你昨天作的死。

寧語藍雙手撐頭, 自暴自棄。同時打定主意裝失憶，堅決不搭理拒絕她的石小天。

下定決心后，心里稍稍安定。她拿起手邊的數(shù)據(jù)材料做方案，用工作來平定心煩意亂。

寧語藍痛定思痛、埋頭工作的時候，完成培訓任務(wù)的石小天正坐在傅厲明辦公室里。

傅厲明的辦公室以黑色為主色調(diào), 背景是落地窗外的日光和整個CBD圈的高樓, 氣勢磅礴、大氣風范十足。

石小天翹著二郎腿坐在黑色皮沙發(fā)里, 對面是同樣坐著的傅厲明和靠著沙發(fā)扶手站立的華楓。

傅厲明手指間夾著一根雪茄。雪茄是石小天從國外帶回來的, 也是他親手修剪、點燃的。

泠冽的雪茄香氣在室內(nèi)飄飄蕩蕩, 華楓俯過身，一拳捶上石小天胸口。

“你小子臉皮夠厚啊, 明明是自己求著要來我們公司培訓，居然大言不慚說是受我們邀請。”

石小天被捶地身體晃了晃，但他絲毫不生氣，眼里眉梢全是得意滿足：“家屬在下面坐著呢，還不得讓我長長臉啊？”

在他的預(yù)設(shè)場景里，當他說完這句話，那對面兩人必須當場驚呆、震動不已外加佩服地五體投地。尤其華楓，必然得激動地滿場跑。

可現(xiàn)在……對面的兩人一臉平靜，四只眼睛兩張嘴，都在問：“然后呢？”

這畫風不對啊。

石小天使勁揉眼，佯裝鎮(zhèn)定：“你們……不給親愛的學弟，鼓鼓掌……什么的？”

華楓很配合，抬手就來了幾聲干巴巴的掌聲，順帶奉送“呵呵呵”的干笑。

石小天：“……”

華楓鼓完掌，斜著眼瞅石小天，一臉“一切盡在爺掌握”的表情：“你說的家屬，就是寧語藍吧。”

是陳述句，不是疑問句。

在心里翻個白眼，石小天太了解自己這個“總愛求表揚”的學長了。于是，一邊內(nèi)心吐槽、一邊臉上尬笑：“是是！學長真是明察秋毫！”

被表揚的華楓渾身舒爽。但他是個講義氣的人，所以務(wù)必要和兄弟一起舒坦。于是他轉(zhuǎn)頭故意問傅厲明：“你說說，寧語藍真是他家屬？”

傅厲明眼中閃過一抹微光，慢悠悠吸一口雪茄，云霧傾吐，動作優(yōu)雅：“小天，你這家屬……是你單方面地、一廂情愿的稱呼吧。”

同樣的陳述句而非疑問句，還加了強調(diào)語法。

石小天感覺胸口被插了一刀，傷口汩汩往外冒血。

他忍著疼，含淚望向?qū)γ娴膬蓚€人，兩個加起來比他大了10多歲的人。認真考慮是否要繼續(xù)和他們做朋友。

華楓沒給他考慮太久的機會，因為華少爺直接仗勢欺人。他說：“小天，我們可是寧語藍的老板。給她發(fā)工資的。”

石小天怒懟：“發(fā)工資了不起啊？”

但是，怒懟是他腦補的畫面。現(xiàn)實是，石小天承認發(fā)工資確實了不起，尤其發(fā)的還是檸語藍的工資。

于是他認命地開始講述他與寧語藍的青梅竹馬史。

末了，說到被寧語藍表白當晚得知自己親媽患了癌癥時，一直沒說話的華楓忍不住了：“你的意思是，你沒給人小姑娘答復，拍拍屁股遠渡重洋去了？”

石小天第一反應(yīng)想解釋，但華楓說的又是事實，他只能點了點頭。

“剛到美國，我媽病情惡化，我和我爸沒日沒夜待在醫(yī)院。我想著不要讓寧語藍擔心就一直沒聯(lián)系她。然后，等我媽病情穩(wěn)定，我再聯(lián)系她的時候……”

石小天頓一頓，抬頭看兩人，期望獲得安慰。

對面兩人直愣愣回望他，眼神中只有期待，沒有安慰。

石小天低頭，嘆氣：“等我聯(lián)系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把我刪除好友了……”

“那打電話呀！”華楓都替他急。

石小天更頹喪了：“剛到美國第一天，手機就丟了。當時沒想太多，干脆換了個手機號。”

華楓由衷贊嘆，伸出大拇指：“學弟，你牛！”

傅厲明言簡意賅：“活該。”

石小天胸口“噗噗噗”連插數(shù)刀，鮮血噴涌。

他們是我朋友？我當時一定腦殘了才和他們交朋友！

然而朋友已經(jīng)交下了，石小天只能自暴自棄地總結(jié)陳詞：“事情就是這樣。”

對面的傅厲明和華楓難得一致地……沉默。

良久，華楓試探著問：“那你到底喜不喜歡寧語藍？知不知道被表白卻不回答的都是渣男啊！”

說下半句的時候，華楓分出一部分目光看身邊的傅厲明，仿佛意有所指。奈何傅厲明目不斜視，壓根不看他。

“唉……”石小天和傅厲明同時嘆氣。

安靜的辦公室里，只剩傅厲明清醒冷靜。

雪茄已經(jīng)燃燒殆盡，傅厲明將它丟進煙灰缸，象征性拍拍褲腿，抬頭問石小天：“帶你去見見寧語藍？”

華楓立即跟打了雞血似的，舉著手吵著要一起去。

不過他沒能如愿，因為家里的太后打電話來了。他得待在辦公室打起十萬分精神應(yīng)對。

傅厲明和石小天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就聽見他音量拔高、急得不行不行：“媽，我還這么年輕，這么帥氣多金，我的媳婦還在上幼兒園呢！”“這怎么不科學了？到時候怎么會生不出呢！我老當益壯不行啊！”

門口準備關(guān)門的兩人：“……”我為什么會和他交朋友？【黑人問號臉】

最終，傅厲明帶著石小天往寧語藍辦公室走。

一路穿越辦公區(qū)，迎來關(guān)注無數(shù)。員工們看似低頭認真工作，實際注意力全在兩人身上。女同事們更是行動力滿分，已經(jīng)在微信建起群聊，群名就叫“基情燃燒的歲月！”

隨著傅厲明和石小天雙雙現(xiàn)身辦公區(qū)，群聊版面迅速被刷屏：

融資助理小雪：法律顧問太帥了吧！我還以為來了個男模！【星星眼】【星星眼】

外匯部行助1：可我更愛傅總！妥妥的禁欲系總裁范好么！

外匯部行助2：既然你們都不愛楓楓，那我就把我老公帶走了。

眾人：且慢！楓楓是傅老大的！官方CP不可逆！

……

……

……

傅厲明和石小天對群里的討論一無所知，邁著大步，沒多久就走到了寧語藍辦公室門口。

辦公室門開著，石小天往里望，就看見寧語藍正埋首數(shù)據(jù)堆，一副沉浸在數(shù)據(jù)世界的模樣。

化了淡妝的臉比記憶中添了幾分俏麗，石小天望著全神貫注的寧語藍，腦袋里“叮”一聲，眼前的影像就與記憶中的學霸寧語藍無縫對接了。

嘴角忍不住往上翹，石小天斜倚著墻，抬手敲門。

“咚咚咚”。指節(jié)碰撞玻璃，發(fā)出清脆聲響。

屋內(nèi)的寧語藍愣了幾秒后，才反應(yīng)過來似的抬頭看門口。

抬頭、對視。

石小天大喇喇笑，寧語藍面無表情。

幾秒后，面無表情的寧語藍低頭、無視。

石小天笑容掛在臉上不動，轉(zhuǎn)頭看身后的傅厲明：哥們，該你上了。

傅厲明面無表情走上前，聲音平淡中帶點威嚴：“寧語藍”。

寧語藍死命盯著數(shù)據(jù)，任由時間飛逝，抵死不抬頭。

手機發(fā)出震動，寧語藍一看，是小雪發(fā)來的連環(huán)消息轟炸。

小雪：語藍姐，傅總在你辦公室門口！！！

小雪：傅總在叫你！！！

小雪：傅總叫你第二遍了！！！

小雪：語藍姐，你就抬頭看看吧……【心累】【心累】【枯萎】【枯萎】

“寧語藍。”傅厲明叫到第三遍的時候，寧語藍終于抬了頭，還戰(zhàn)戰(zhàn)兢兢站起了身；“傅總……”

傅厲明也是心很累，言簡意賅丟下一句“跟石律師講講慶余并購案”就轉(zhuǎn)身離去，頭都不帶回。

被拋下的石小天和寧語藍都有點愣，剛剛一個興沖沖、一個氣沖沖，此刻兩兩相對，倒不知該用什么心情面對了。

“寧語藍，我……”石小天在傅厲明辦公室時就脫掉了西裝外套，此時穿著白襯衫、衣領(lǐng)微敞，兩顆袖扣在陽光些閃閃發(fā)光，整個人挺拔英俊，又帶著點成熟男人味。

寧語藍移開目光。

從培訓開始，她心里就憋著一股氣，此時終于有了將這股氣撒出來的沖動。

她從辦公桌后走出來，走到門口，關(guān)上門、放下窗簾，最后轉(zhuǎn)身直面石小天，兩人之間只隔著一拳的距離。

寧語藍穿著高跟鞋，但站在石小天面前，仍需抬著頭才能對上他的目光：“石小天，不管你為什么回國、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明華，我……唔……”

寧語藍的話沒說完，火也沒撒出來。因為石小天單手插兜，彎下腰就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