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八節課，第八節課上完時，所有人的課桌都壘起了厚厚的試卷墻。

學生們三三兩兩地收拾書包，有急匆匆奔赴課外補習班的，有追著任課老師提問的，也有相約操場打球的。

教室人聲漸少，值日生開始灑水掃地。

寧語藍留在座位做題。

按照以往的習慣，她會先在教室做半小時奧數題，然后奔赴籃球場，給中場休息的石小天遞上溫毛巾和礦泉水。

臉頰傳來冰涼的觸感，寧語藍抬頭，面前是一盒草莓味酸奶，包裝盒上暈著一層化開的水滴。

石小天拉過一旁的椅子，反向趴著椅背坐在寧語藍對面，隔著一張課桌的距離。

“你怎么還不去打球？”

“今天不打了。”石小天優哉游哉，漫不經心地拿起桌上的酸奶，撕開紙蓋、插入塑料小勺，塞到寧語藍手里。

寧語藍舀一勺酸奶放進嘴里，抬眼盯著石小天。

石小天聳聳肩：“學校委派我擔任下周一升旗儀式的升旗手，今天開始訓練。”

“你？”寧語藍嘴角沾著酸奶，一臉懷疑。

石小天下巴一抬，伸手一撩腦袋，表情嘚瑟：“沒錯，就是我。”

“噢。”寧語藍反應冷淡。

石小天探身往前湊，伸出右手大拇指擦掉寧語藍嘴邊的酸奶：“顏值高，沒辦法。”

寧語藍扯一扯嘴角，表示：你高興就好。

石小天撐著椅背站起：“我要在大禮堂訓練1個小時，你就在教室等我，別亂跑。”

寧語藍抬頭，望著石小天流暢的下巴線條：“不是說好分開回家嗎？”

“你還想光顧小樹林？”

“……”

寧語藍氣地咬勺子，伸出右手死命揮：“趕緊走趕緊走。”

手還沒收回，石小天猛地彎腰湊到寧語藍面前，彼此間距離瞬間縮小。

鼻尖對著鼻尖，呼吸相聞。

“待在教室，別亂跑。”石小天“嚴肅”地重復。重復完，在咫尺的距離笑出兩排大白牙。隨后迅速起身，留下一個挺拔瀟灑的背影。

淡淡的薄荷味縈繞鼻尖，寧語藍呆坐原地，半晌舀起滿滿一勺酸奶，喝著酸奶含混不清地咕噥：“輕浮。”

45分鐘后，寧語藍順利解開兩道難度系數超高的奧數題，收拾書包往學校大禮堂出發，手中拿著一塊毛巾一瓶水。

學校大禮堂位于東南角，從位于西北角的教室過去，需要穿越一條長長的走廊。

走廊年代久遠，黃色的漆皮零星掉落，成片的爬山虎在斑駁的廊頂和廊柱攀爬蔓延，滿眼望去綠油油一片，葉片間偶爾漏進幾束陽光，成了葉影最美的裝飾。

斑駁的光影落在臉上、身上，寧語藍微瞇眼睛，抬頭看樹影斑駁。

順著葉片間的光線低頭，目光落回水平線。

光影里，關洛洛微笑著站在正前方。

“Hello，語藍。”關洛洛朝她揮手，笑容比陽光燦爛。

寧語藍望著光影里的關洛洛發愣，待對方走近才下意識揮手微笑。

“你也是去大禮堂吧。我剛從那出來。”關洛洛一如既往落落大方。

寧語藍心里咯噔一下。

不等寧語藍反應，關洛洛繼續道：“小天他們在訓練，我去觀摩了一下。”

“嗯。”寧語藍點點頭，努力忽略關洛洛言語中的親昵：“我就是去等他一起回家的。”

“你們關系真好。”關洛洛眼神清亮，絲毫不掩飾眼中的羨慕。

寧語藍輕輕“嗯”一聲，下意識避開對方的目光。

關洛洛微笑著道別：“那我先走了。明天早上見！”

腦中“叮”地一聲，寧語藍瞬間明白早上石小天那句：“那就這么定了”的含義。

第二天一早，一如寧語藍料想，關洛洛扶著單車，笑容燦爛地等在自家樓下。

石小天熟稔地上前打招呼。

寧語藍對著關洛洛微笑，沉默地坐到石小天車后座。心里悶悶地對自己的第六感做出點評：女人的直覺果然可怕。

一路上，石小天與關洛洛有說有笑。

石小天說他最愛籃球，關洛洛便與他探討本季NBA季后賽的冠軍預測和各個球星的技術特點。

說到興奮處，關洛洛繪聲繪色地描述在美國親臨NBA賽場觀賽的情景，石小天望著關洛洛兩眼放光。

石小天抱怨升旗儀式的排練耽誤自己的籃球隊訓練，關洛洛爽朗地笑：“升旗儀式多好呀，只有顏值高的人才有資格上。我就說你特別帥！”

石小天摸著腦袋哈哈笑。

寧語藍坐在身后當一個安靜的聽眾。

單車偶爾顛簸，寧語藍隨著顛簸前傾身體，臉頰不經意觸碰石小天溫暖挺拔的后背，她默默收緊環著石小天的雙臂。

一星期后，省教育局領導如期而至。

石小天作為升旗儀式的重要人物，被特批無需參加早自習，到校后直奔操場換裝待機。

自習課上，寧語藍不時望一眼空落落的座位，心也跟著空落落。

等到早間操的音樂響起，寧語藍隨著人流往操場走。

今天所有學生都被要求穿校服，中國特色的校服，男生黑色，女生藍色，肥大的服裝遮掩了學生們的身材，卻遮不住一張張充滿膠原蛋白的青春臉龐。

大領導蒞臨，平日里吵吵鬧鬧的隊伍安靜有序，用不到平時一半的時間就全員集合完畢。

一個年級8個班，全校24個班級統一著裝，在操場集合，場面壯觀肅穆。

寧語藍排在女生隊伍的中后段，勉強能看見操場正前方空蕩蕩的主席臺。

全員整隊完畢，校長上臺發言，內容無非表達對省教育局領導的熱烈歡迎以及爭創五星級重點高中的決心。學生們面上嚴肅，實則聽得心不在焉。

寧語藍全程目不轉睛地盯著主席臺。

主席臺左側，儀仗隊整裝待發，準備入場。

冗長的校長發言結束，操場響起掌聲。

掌聲落下，音樂聲起，身穿白色制服的儀仗隊正步入場。

八名儀仗隊隊員排成兩列，動作整齊劃一，個個挺拔偉岸。

隊伍最前方，一身白色制服的石小天肩扛國旗。鮮紅的旗幟，白色的制服，紅與白交織出奪目色彩，稱得石小天高大又英挺。

音樂落下，儀仗隊落步在主席臺中央。

全場雅雀無聲。

石小天大長腿一邁，卸下肩頭的國旗站在旗桿下。

“嗒”地一聲，國旗被準確無誤地系上旗桿。

國歌聲起，石小天揚起修長右臂，熾紅國旗瞬間飛揚。

寧語藍抬著頭，目光追隨炫目的紅和傲然挺立的白，雙眸積蓄薄薄的水霧。

國歌進入尾聲。

最后一秒鐘，國旗穩穩停在頂端，分毫不差。

石小天踏步、轉身，正對全校師生敬禮。

場下響起熱烈掌聲。

寧語藍機械地跟著鼓掌，她大腦空白，雙眼緊盯主席臺英姿颯爽的身影，心臟跳動如擂鼓。

“砰！”“砰！”“砰！”和著心跳的節奏，王萌的聲音在腦中反復回蕩：“只有會讓你砰砰心跳的才是你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