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涼泱所料,蘇小曉果然是被囚禁在暗牢中。舒骺豞匫皇后帶著他們,來到一處較偏遠的小御花園,樹葉具已掉落,御花園光禿禿的,很是荒涼,中央湖面的水上結著薄薄一層冰,四面假山環繞。
走到假山後,貓著腰鑽入狹小的山後,扒開幾塊石頭,一個黝黑的洞穴露出,似乎是人工穿鑿的,斜著通到湖底深處。
皇后扭頭怯弱的看著涼泱:“七皇子,就在這裡,有個密室。”目光卻直直的盯著涼泱身前,被無常挾持住的太子。
“好,請皇后先走吧。”示意無常帶著太子跟上,涼泱走在最後,警惕的看著周圍的一切,皇后太過狡詐,不得不防。
地道愈來愈寬,光線一點點黯淡下來,似乎漸漸來到了湖底深處
可是,當轉過幾道彎,面前一扇石門擋住的時候,涼泱的心還是不由自主的提起來。
那扇門裡,小曉就在那扇門裡。
無常看皇后愣在那裡,手中的匕首架在太子的脖頸上,惡狠狠得道:“還不快開門!”
伸手偶爾幾點亮光的黑暗裡,涼泱看到皇后的面色驀然驚恐,身體如抖糠般戰慄不止,聲音哆哆嗦嗦:“不要動手,七,七皇子,必須答應,如果,如果蘇小姐性命完好,就,就必須把太子放了。”
“皇后,您以爲您現在還有資格與爺談條件嗎?如今已經到了密室門前,以爺的功力,破門而入,自然能救出小曉,而將你們一劍殺了,放在這兒等屍體腐爛都不會有人管。”繞腰御結。
皇后的眼睛浮現出一道美麗的光芒,深深地凝視著自己的兒子:“七皇子,你錯了,這扇門是我專門定做的,就算你武功再高強,沒有我,你三天三夜也是打不開的,那時候你的小嬌妻只怕早都嚇死餓死了吧。”
涼泱瞇起眼,看她的表情不似說謊,只得點點頭:“好,答應你,如果蘇小曉性命完好,我就會饒太子一命。”
卻沒有說會饒恕皇后一命。
可皇后似乎死毫不擔心,只是平靜的道:“七皇子,這是你說的,可我不相信,我要你對著佛祖發誓。”
涼泱嘴角似乎挑起譏諷的一道弧度,轉眼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他雙手合十,放在自己胸膛前,大聲道:“佛祖在上,我發誓若蘇小曉性命完好,便饒恕太子一命。”
“七皇子,記住,這是你對佛祖發過誓的,如果違背,你和蘇小姐一定不會走到最後。”皇后最後掃了尚在昏迷中的太子一眼,目中盡是難解難分的眷戀。
淚水沖刷去脂粉,依舊端莊秀麗的素顏,忽然綻放出一道絢麗的笑容,點亮了密道的黑暗。
而後一點點的倒了下去……
“皇后!”
無常驚呼,上前一步,一手攬住皇后。
似乎感受到身旁便是自己兒子的體溫,臉上的笑意沒有止住,脣邊溢出血跡,在雪白的面容上看著詭異淒冷。
脣微微動了,一道細不可聞的聲音飄出:“孩子,母后先走一步,母后……做到了,七皇子,七皇子一定不會傷害你,答應母后,好好……好好活著,什麼都不要爭了……”
頭一歪,一口鮮紅的血噴出,染紅了太子雪白的長袍。
涼泱低頭,她的肚子上,插了一柄短刃,濃稠的紅色血水,順著刀柄一滴滴流下,滴答的聲音,在密閉的甬道里如此清晰的迴盪在耳邊。
血很快便染紅了皇后腳下的一片土地,順著土滲到地的深處,漸漸消失蹤跡。
太子恍惚中,似乎聽到了母后的聲音,不是平時那般寵溺,而是幾分沙啞,幾分悽婉。黑暗的世界裡,似乎映出母后朦朧的影子,溫和的笑著對他招收。
“兒子,母后要走了,你以後一定要自己照顧好自己。”
這是怎麼了,沒睡醒嗎?他伸出手,想抓住母后搖曳著飄向遠方的身體。
可是母后越飄越遠,他跟在身後,努力的追啊追啊,就只差那一點點,卻始終攥不住那隻溫暖的手。
他不禁高聲叫道:
“母后……母后……”
母后卻依然沒有停下,只是那樣慈愛的笑著,看著他,目中千言萬語……
心,突然疼的刺痛,太子猛地睜開眼,方纔的一定是噩夢,一定是。
他拽起袖子,想擦去滿面莫名的淚水,忽然呆住。
袖子上,全部是鮮血……大片大片的殷紅,從袖子一點點渲染開,順著銀色絲線的刺繡,蔓上肘處。
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誰的血液?
像是墜入冰窟,太子終於硬著脖子扭過頭,呆呆的盯著肩頭靠著的人,似乎已經失去了反映。WZwO。
那張臉,似乎很像自己的母后啊,可是,母后,怎麼會在這裡呢?
一定是他眼花了。
鮮血的熱度,隔著袖子,清晰地傳遞到皮膚,一片灼熱,忽然燙傷了他的皮膚。
手緩緩靠上熟悉的面容,碰觸到冰涼刺骨。
太子忽然扳過皇后的腦袋,搖著她的肩膀嘶聲裂肺的吼道:“母后,你怎麼了?你醒醒啊!”
血越流越多,無常和太子很快便站在一汪血泊中。
涼泱低著頭,黑色的眼睛中,深邃如墨,不知在想些什麼。
隧道突然一陣搖晃,涼泱穩穩的站在地上,太子卻撲向皇后,蜷縮在那個面帶微笑的女人的懷裡,撫著她的臉,失聲痛哭。
劇烈的搖晃後,面前的門突然向底下沉去,毫無徵兆,一個黑糊糊的洞口展現在涼泱面前。
涼泱鬆了口氣,這才明白,原來這裡的機關竟是這樣隱秘,應該是土質的問題,必須要水之類的東西澆灌到地上,纔會使得這片地暫時塌陷,露出這個門洞。
擡腳欲走進去,一道白色人影忽然向涼泱撲來。
一聲尖銳的叫喊,夾雜著幽幽恨意:
“賊人,你還我母妃性命!”
一道銀光閃過,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打在太子手上攥住的匕首上。
“鐺”的一音清脆響聲,太子手上,染滿鮮血的短刀被打落在地。
太子擡手,聞著空無一物的手上,濃重的血腥味,茫然失措。
“我,竟然連給母后報仇都做不到嗎?”
涼泱冷漠的回頭,瞥了眼地上似乎毫無生機的女人,鮮紅的血依舊源源不斷的從腹中的大洞冒出。
從懷中掏出一隻小瓶,拋到無常的手上,涼泱淡淡的吩咐:“給她外敷內服,止住血再說。”
太子聽了此言,立刻轉身對著涼泱:“求你了,求你救救我母后的姓名吧。”
涼泱的嘴邊,掛起一抹殘忍的淺笑:“我當然要救,我要讓她活在地獄裡,我怎麼能讓她這麼輕易的死掉。”
說完,轉身扭頭,鑽入門洞。
密室內的光線,倒比外面還亮上一些,四周環視,只見幾張木桌,圈椅,立櫃,具是上好的黃花梨木。上面的紋樣,一瞧便知是宮中的物品。
卻獨獨不見一張牀。
涼泱的身體驀然緊繃,繞著屋子又仔細尋找了一遍。
沒有蹤跡……
忽然之間,似乎陷入到絕望,涼泱的眼睛充滿殷紅,像鮮血染過一般,大步跨出了密室。
皇后剛剛止住血,還沒有甦醒,太子跪在一旁,癡癡的守著。
一掌擊出。
五道紅痕霎時腫起,太子驀然擡頭,只見涼泱站在黑暗中,目光卻冰冷入骨的明亮。
紅色的喜服,無風自動,扯出呼嘯的風聲。
又是一掌,狠狠的扇向那張已經漲紅的面容,“啪”的一聲,在耳邊迴盪。
“皇后,你給我起來,你就竟把蘇小曉藏在哪裡了?”
“啪”,又是一掌,“好,你不願意是吧,你就看著你的兒子一刀刀死在你的面前。鮮血淋漓。”
太子正想攔著那隻手,卻對上涼泱恨意盎然的面容,呼吸一滯。
軟劍刷的挑斷了太子的腳筋,快的連那道殘影都未看出。太子便仆倒在地,震驚和傷痛將那張胖臉描繪的無比滑稽。
“皇后,你聽好了,一下。”劍劃破太子的錦鞋,鮮血霎時染紅了白色的緞面。
“兩下。”劍尖輕輕挑起,一塊血肉模糊的東西刺出破裂的鞋子。
太子再也忍不住,巨大的疼痛和心力憔悴下,暈了過去。
“三下。”
劍剛剛下指,便被一隻手頓住。14059542
涼泱轉過頭,紅色的眼睛彷彿要將人連血帶肉的生吞活剝。
“無常,你要阻止我嗎?”
一劍,狠狠刺下:“你在可憐他嗎?休想爲他求情,我的小曉!”
“你不交出我的小曉,就休想安安生生的離開這個世界!”
無常擔憂的盯著已經有些失常的少主,柔聲道:“少主請聽,似乎有一個人的呼吸聲。”
一聲若有若無的淺淺呼吸,鑽入了涼泱的耳朵,整個生命,都只剩下這一個聲音。
眼前似乎豁然變得明亮。涼泱循著聲音,一步步向密室內走去。
櫃子上,鎖著一把拳頭大的鐵鎖,手緩緩擡起,忽然像發了狂使得,五隻緊緊收住,鐵鎖在手中,擰的變形。
一把拉開櫃門。
一個女孩,靜靜地靠在櫃壁上。
世界,霎時安靜。
呼吸突然變得粗重,涼泱顫抖著手,摸向女孩的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