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強和阿荷在關家待了兩天就要回去了,李欣也不攔著,畢竟嫁出去的小姑子在娘家長待著也不是個事兒。
阿秀返鎮上之前留了些銀子,都是她隨文大夫出去問診得的一些賞錢,也并不多,阿荷自然也是得到了一份,感慨說妹妹這會兒都比她這個姐姐有出息了。
李欣作為大嫂總要有點兒表示,拉了阿荷進屋,塞了半兩銀子給她。
阿荷一驚,忙推道:“大嫂,你這是做什么……”
“拿著。”李欣推回去,說:“你難得來一次,我也招待不周。這錢是你大哥說的,一定要給你的。你就體諒體諒他那份心。”
阿荷仍舊是搖頭:“半兩銀子也是一大筆錢了,我哪能這般就收著……”
“收著吧。”李欣壓回她手說:“你收著,就算是替大妞二妞收著的。”
阿荷推不過,無奈地說:“大嫂,這也太多了……”
“不多。”李欣道:“我跟你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回去以后自己腰板挺硬些,你自己懦懦的,別連帶著讓你兩個女兒都懦起來了。只有你有底氣了,你女兒才挺得起腰板做人。”
阿荷便點頭。
李欣又說:“你自己也好生斟酌斟酌,其他不論,身體是最重要的,該據理力爭的時候一定要據理力爭,你占著理兒,沒人敢說你一個不字。你那妯娌你也別怯她,她再問你要東西,直接堵了她的嘴,問她是不是沒帶嫁妝過來的,什么都伸手問你要,你又不是她娘家人。那種人蹬鼻子上臉,你讓她碰一鼻子灰,她自然就知道你不好惹了。”
見阿荷受教,李欣也不多說。把錢推到她懷里道:“回去后你自己多顧著點兒你自己,要是再受了委屈,別忘了你還有娘家人的。”
李欣牽著阿荷出來,阿荷眼眶紅紅的。又拉了阿妹叮囑了兩句,這才和羅強帶著大妞二妞上了驢車。
大妞二妞伸著嫩嫩的雙手朝李欣他們揮著,揚兒被李欣抱在懷里,摟著李欣的脖子問:“娘,妹妹們去哪兒?”
“妹妹們回家家。”李欣摸了摸揚兒的頭問道:“揚兒舍不得妹妹了?”
“嗯……”揚兒低聲說:“粉粉的,嫩嫩的,妹妹好乖……”
說著眼眶就有些紅了。
李欣湊上去親了親揚兒的臉。這才道;“以后揚兒還會有機會見到妹妹們的。”
“真的?”
“嗯。”李欣點頭道:“娘不騙揚兒,要不咱們拉鉤鉤?”
“拉鉤鉤!”揚兒忙伸出手來,小指勾了李欣的小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母子兩個額頭頂著額頭,看上去一派溫馨。
關文摟了李欣回去,關明喊他:“阿文,你來下,爹跟你有話說。”
送阿荷回平沙縣去關明自然也在場。大清早的趕到新屋這邊,悶著坐了好一會兒了。
聽他爹喊他,關文只好跟了過去。
關明大搖大擺地進了新屋的堂屋。先是瞅著差不多快建成的新屋閣樓嘖嘖了兩句,然后問關文:“家里這會兒還缺錢不?”
關文頓時心頭一梗,不算熱絡地回說:“還過得下去。怎么了爹,怕我這兒缺錢你要送錢給我?”
關明立馬鼓了眼說:“你還算計你爹這點兒棺材本?”
關文便一笑,沒搭話。
跟著進來的關止承坐在一邊說:“大哥,現在四哥的婚事兒算是告一段落了,爹這不是想著二哥的婚事兒嗎?”
關武一愣,怎么說到他了?
不過說到他的婚事兒,他怎么也得出來說個話。
“我和杏兒商量好了的,不要什么聘禮嫁妝的。交換了婚書去縣衙里登個記就可以了,頂多再請幾個親朋好友吃個飯。”
關明哼了聲:“你自己嚷嚷著要娶媳婦兒,人還沒進來呢就偏心上了。什么叫做不要嫁妝?她可還帶著孩子進來,那娃子吃飯不要錢啊?聘禮她不要就不要了,怎么著嫁妝也不能省。”
關文立時皺了眉頭,那邊關武已經跳了起來:“爹。你這話說什么意思啊!小康一個小娃子能吃多少飯?”
“那娃子還要長的,你要養他到多大歲數?你還要給他娶媳婦兒不?”關明重重地哼了聲,“怎么啥好事兒都讓別人想了,你就吃啞巴虧還高興地很。”
關武面紅耳赤想要說什么,卻一句話都憋不出來。他本來嘴巴就笨,腦子也直,一時半會兒真不知道怎么反駁他爹。
下意識就往一邊望。
往常家里這種事兒李欣都在場的,今兒關明卻是特意把李欣支走了才叫了關文和關武來說事兒。說關武的婚事兒大概也只是個幌子,借著關武辦婚事兒的事情讓關文掏錢才是真。
關全也在當中,坐在門檻上看外面老母雞帶著小雞趾高氣揚地散著步,堂屋里的事兒好像聽見了又好像沒聽見。
沒見著他大嫂,關武微微有些失望,又看向關文。
關文吐了口氣說:“爹,你能別算計杏兒妹子那點兒嫁妝不?人家一個死了男人的寡婦,帶著孩子再嫁已經夠辛苦了,還被你這樣念叨她亡夫的那點兒遺產。”
“我怎么是算計?”關明頓時不高興了,聲調也拔高了些:“我那是給我這傻兒子出主意!免得他當一輩子的冤大頭!”
“什么冤大頭不冤大頭的!那小康長大了不也得叫我一聲爹?我就不信他不給我養老了!”關武頓時爆發,沖著關明就喊:“爹你不要太過分了!”
關明立馬就拍了桌子,手一下子拍紅了:“你他娘的是不是要跟老子鬧?別忘了你還是老子的兒子!老子說什么你都得聽!”
“大不了分家過好了!以后都不聽你說七說八說這樣說那樣的!”關武連耳根都紅了,絲毫不顧關文在一邊拉拽他,像一頭發怒了的獅子:“杏兒怎么了?我就喜歡她!就喜歡她!她兒子我也喜歡!我樂意養!反正以后我都沒兒子,我就把小康當我自己的兒子養,又不花你一分銀子!”
關明頓時大怒:“格老子的你是不是要跟老子鬧?你要學你大哥幫別人養娃,還當做自己親生的來養,當真是兄弟倆是不!”
關明被氣暈了頭總是會口不擇言,今日又舊事重演。
罵關武便罵關武。誰知道卻又把關文給扯了進來。
關文身子一僵,沒說話。
關明嘴巴跟炮仗似的,一直沒停:“老子受夠你們倆兄弟了!當真是翅膀硬了要飛天造反了是不是!老子把你們養大不是讓你們來氣老子的!二十多歲的人了要跟你們老爹鬧分家,傳出去我這張臉還要不要。你們六弟的前途還要不要了!自己不趕緊著生娃,偏要抱別人的娃來養,錢多燒得慌是不是?有多余的錢都給我交出來!免得你們這樣隨便亂糟蹋不把錢當錢花!”
“爹,這才是你的目的吧?”關文拉了凳子默默坐下來:“問我要錢來了?”
關明立時瞪大眼睛:“老子怕你們有點兒錢就不知道存留!”
“那也是我們自己的事情。”關文淡淡地道:“都分家了,我家的事,爹你也別伸手太長管得太多,一個月一百個錢的孝敬爹難道還覺得少?”
關武忽然站起身說:“我自己的媳婦兒我自己養。自己的兒子自己供,以后不問你要一分錢,你也別問我要一分錢!”
說著關武便沖了出去,被關全攔在門口。
關全臉色有些凝重:“二哥,家里鬧鬧就好了,不要鬧得村里都知道,傷臉面。”
“爹都不要臉了,我還要給他留什么臉面!”關武反手指向關明說:“你問問爹。到底有沒有把我們當兒子?整日就想著錢錢錢!”
“關武,你說啥?你再給老子說一遍!”
關明拍得桌子跳了起來,氣顧著沖上去要打關武。被關文捉了雙臂攔住了。
關武梗著脖子也被關全拉著,嘴里嚷著:“你打!你打!你打死我算了!打死我你也少了個任你支使的!沒人老老實實把錢交給你!我每得了錢就送你那兒去了,至今都沒見你拿一分出來還我,現在插手我婚事兒還要問我媳婦兒的嫁妝,你就那點兒心思當誰看不出來!”
關明氣得一個倒昂,手直接劃拉上去,正好抓了關武一邊臉,血絲都下來了。
關武也不懼,紅著眼說:“我也不怕你了,大不了一拍兩散!我鐵定要分家。分家!”
字正腔圓的“分家”二字一出來,堂屋瞬間靜了下來,關明怔愣著,關武穿著粗氣,臉上四道紅杠鮮亮得很。
關武抹了把臉,往地上啐了口說:“這幾天你看我就不爽利。我也不往你跟前湊,以后我也不往你跟前湊,分家!”
關文皺緊了眉頭,想出聲喝他二弟一句,動了動嘴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關全也是神色凝重。
關明和關止承則是一臉震驚。
關止承忙上前道:“爹他心情不好,不是故意這般說的,二哥你不要……”
“你也不要在我面前裝乖。”關武打斷他說:“你以前說的那話我記著呢,我給你丟臉,我不在你家待了成不?”
說著推開關全,關全也沒用力困住他了。
“我說分家就分家,我打定主意了,這就跟爺爺說去。爺爺說過的,我要是想分家單過,他絕對不攔著。”
走到門檻那兒似乎又想起什么,對關明說:“大嫂做了表率,一個月給你一百個錢孝敬,我給得不多,一個月給二十個錢頂天了,你要就拿著,不要我就不給,隨便。我這就跟爺爺說一聲,然后收拾了我自己的東西搬出來。”
關明懵了,堂屋里的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