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明尷尬什麼李欣也不在意，淡淡叫了聲公爹，又跟董三公打了個招呼。
新屋起完屋子請吃客那會兒，李欣託董三公帶了豬下水來，兩人倒也認(rèn)識。
阿秀阿妹也叫了聲爹，阿秀態(tài)度跟李欣一般無二，淡淡的，阿妹見著關(guān)明仍舊有些躲著。
關(guān)明敷衍地笑了兩聲，說：“來了？”
李欣點點頭，覺得自己在這兒待著也不自在，便抱了揚兒說去竈間。
雖然關(guān)文和李欣收養(yǎng)了揚兒，但是兩人都沒想過讓揚兒叫關(guān)明一聲爺爺。揚兒自然也不知道關(guān)明是誰，李欣抱了他走他便摟著李欣的脖子，乖巧地很。
關(guān)明臉皮扯了扯，讓董三公坐，兩人聊起天來。
在竈門前待著，一是烤火，二也是避著人些，能好好休息。阿妹和胡月英還算談得來，兩人一邊燒水一邊說著話，阿秀卻挨著李欣坐了，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看起來倒像是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逗揚兒說一句話。
不一會兒側(cè)門朝往豬圈那邊去的門檻處就跨進來了人，關(guān)文和關(guān)武一邊說著話一邊進來，見到竈臺前的阿妹頓了頓，隨即見到了李欣和阿秀。
關(guān)文變笑：“阿秀什麼時候回來的？”
“沒回來一會兒?！卑⑿阈α诵Γ骸按蟾纾?，你們商量好宰哪頭豬了？”
“商量好了?！标P(guān)文笑道：“你是狗鼻子吧。嗅著今兒要吃鮮豬肉纔回來的?！?
李欣便笑：“阿秀就貪你那點兒豬肉吃？”那豬肉現(xiàn)在還不是你的呢！
正說著話，關(guān)明和董三公也過來了，四人合計了一下，先搬了兩條長凳子在院子那兒，上面擱了塊待會兒要放豬的大門板。
董三公可能是常年都在殺豬的原因，李欣總覺得他身上有一股豬屎味，但董三公人不錯，挺健談的，聽說是個鰥夫，具體情形李欣也沒問過。
董三公自己有殺豬的一系列工具。這會兒正一樣樣從自己帶來的布袋子裡掏了出來，多是各式各樣的刀，李欣也叫不出來名字，大的小的，還有拿來磨刀的一根鐵杵。
關(guān)明朝竈間喊：“老四媳婦兒，水燒滾了沒。”
“滾了，公爹?！?
胡月英答應(yīng)了一聲。關(guān)明便點了點頭，又皺了眉說：“老四這會兒在哪兒……”
胡月英聲音小了些，答道：“全哥有點兒事兒，出去一會兒就回來了。”
關(guān)明便嘟囔了兩句，關(guān)武拿了木盆洗乾淨(jìng)舀了水進去，又放了鹽，擱在了木板頭邊上。
等了會兒關(guān)全倒也回來了。腦門上微微滲了汗。關(guān)明罵他：“正經(jīng)事兒不做就朝外面跑。不知道今兒早晌要殺豬啊！”
關(guān)全撇了撇嘴說：“我這不是回來了嘛?！北阙s緊去放了自己的東西，和關(guān)文、關(guān)武、董三公三人一起往豬圈裡去。
李欣抱著揚兒在竈門前也不出來。說實在話，她雖然看過好幾次殺豬，但是對豬出欄還是有些怕的。特別是幾個大漢拽著一隻豬，把豬往木板上擡，還有殺豬的時候，豬叫的聲音那叫一個淒厲啊，讓她都有些不忍直視。
所以爲(wèi)什麼古人說“君子遠庖廚”呢？不是說男人不能下廚。而是說不能看殺豬殺雞這樣的場景——因爲(wèi)君子有仁心，看了這場景還能吃肉嗎？
沒過一會兒就見一隻肥豬哼哧哼哧地慢悠悠甩著豬尾巴出來了，關(guān)文幾個跟在旁邊，過門檻的時候幾個人擡豬過來，那豬便開始叫了起來。
揚兒立馬捂了耳朵往李欣懷裡躲。
揚兒以前跟著魏總鏢頭在鎮(zhèn)上住，鎮(zhèn)上自然沒有餵豬這樣的家畜，所以算起來，這應(yīng)該也是揚兒第一次看殺豬的場景。
雖然是怕，但揚兒還是好奇，時不時冒出個頭瞅瞅，又立馬縮了回來，讓李欣忍俊不禁。
幫著豬過了門檻，那豬估計現(xiàn)在才明白自己是要上屠宰場了，尖叫聲一直不止。
李欣等人隔得近，不過就是一個竈臺的距離，這聲音自然聽得更加清晰。
四個漢子拉著豬，關(guān)文關(guān)武拉耳朵，關(guān)全和董三公拉豬尾巴，一股豬屎味就冒了出來。
光是拉豬到木板邊上便花了好些時間，董三公空了位置出來，關(guān)明這時也上去搭了把手，五個人一起把豬拱到木板上去。
李欣不想看殺豬的場景，見揚兒雖然怕，但還是很好奇，便抱他了站在竈間的門檻邊上。看著幾個男人忙活，那豬已經(jīng)被架上木板了，還在不停抽動掙扎著，關(guān)文四人全部壓在了豬身上——李欣忽然不厚道地想，這要是下面的板凳不結(jié)實，一下子斷了可怎麼辦？
正想著，老關(guān)頭卻不知去了哪兒，這會兒回來了，指著豬頭旁邊的木盆說：“湊近些湊近些，不要把血濺出去太多了！”
關(guān)文便伸腿將木盆踢了過去一些，正好在豬頭前方。董三公叮囑關(guān)文：“待會兒我這鐵杵捅進去，你就趕緊把木盆移過來接著豬血。我怕我到時候來不及?！?
關(guān)文趕緊應(yīng)了。
胡月英舀了滾水提過去，董三公把身上帶的一方比手掌寬些的瓦片狀的東西拿了出來，接過胡月英手裡的水瓢舀了滾水，往豬脖子上澆了上去。
豬悶哼了兩聲，然後聲音就小了些，哼哼唧唧的聽起來倒像是在享受。董三公伸手給它搓洗了下，拿瓦片颳了起來。
這就是在褪豬脖子上的豬毛，好讓待會兒送刀子進去，涌出來的血能幹淨(jìng)些。
那處剔出來的地方白白淨(jìng)淨(jìng)的，董三公拿了鐵杵說：“注意了。不要讓它掙得太厲害了，不然豬血到處灑了白浪費了?！?
關(guān)明趕緊道：“知道的知道的?！?
董三公一手按住豬頭，另一手便下了鐵杵捅進去。
“嗷……”
豬頓時慘叫一聲，關(guān)文迅速地把木盆推了過去，豬脖子處血流如注地涌了出來，正好被木盆接到。
開始的時候豬還叫得很慘，時不時地用力掙一下，關(guān)家男人都不敢放鬆，一直死死壓著豬身，知道豬後來聲音也不發(fā)了。也不掙扎了，纔算是鬆了力道。
脖子那兒豬血還一直流著。
關(guān)武甩了甩手膀子說：“這豬真夠有力氣的，差點壓不動它?！?
董三公抹了鐵杵上的豬血說：“這豬怕是有一百二十斤的樣子，夠肥?！?
“豬圈裡還有一頭看著有兩百斤的豬，更肥?！标P(guān)武笑道：“那豬殺起來怕是不好殺?！?
關(guān)明咳嗽了一聲，轉(zhuǎn)身走了。關(guān)武莫名其妙。
李欣暗暗冷嗤了聲，抱揚兒回竈間。低頭卻見揚兒淚水漣漣的。
“喲，小傢伙發(fā)善心了，看到豬豬被宰了心裡難受了吧？”
李欣捏了捏揚兒小臉蛋，揚兒摟著李欣脖子說：“豬豬好可憐……”
吃的時候就不會想到它可憐了。
李欣摸摸他的頭說：“養(yǎng)豬豬就是爲(wèi)了吃的啊，揚兒乖，不難過了哦?！?
揚兒揉了揉眼睛，乖乖點頭。
阿秀接過揚兒抱著。笑李欣道：“我就不喜歡看那場景。血淋淋的，偏生大嫂你還帶著揚兒去看?！?
“他是男子漢，跟我們女兒家又不一樣。”
李欣笑了兩聲，幫著胡月英提了滾水出去。
現(xiàn)在豬是死了，接下來還要給豬褪毛。
董三公一邊舀滾水往豬身上澆，一邊拿那瓦片用力地在豬身上颳著，刮下來一叢叢的豬毛董三公也不任由它落地，而是抓一起擱到一邊。
豬毛這東西很有用處。用它做成刷鍋布很好使。
褪了一邊的豬毛還要褪另一邊，關(guān)文幾個少不得要來幫著給豬翻身。
說是褪毛，其實還有個用處就是把豬給洗洗乾淨(jìng)。畢竟在豬圈裡待了一兩年的，身上全是豬糞之類的髒東西，臭乎乎的。滾水澆上去褪了毛刮乾淨(jìng)，看上去才變得跟切好的豬肉差不多樣子。
胡月英端了一木盆豬血進竈間擱在案板上，問李欣道：“大嫂，這盆豬血怎麼弄？”
“先讓它凝了吧?！崩钚勒f道：“待會兒再問問他們是要吃血旺湯還是弄個麻辣燒血旺。”
李欣是不吃血旺的，她雖然會弄，但是的確受不了那個味道。
胡月英便答應(yīng)了一聲，尋關(guān)家男人們?nèi)柸チ恕?
董三公忙著拾掇乾淨(jìng)豬，這會兒正掛著豬屁股和豬尾巴。阿秀抱著揚兒跟他逗趣，大家都忙著，李欣見竈間這邊拉豬出來的時候豬竟然拉了屎，當(dāng)即就鏟了灰埋了，拿了掃帚簸箕去鏟，然後揚到糞坑裡去。
出來擱掃帚的時候被董三公叫住，關(guān)文也在旁邊。
董三公笑說：“阿文媳婦兒，你幫下忙，站在高處，等我和阿文抱了豬上來，豬身上那鐵鉤子你掛到樑上去?！?
李欣愣了下忙說好，踩到了桌子上，董三公和關(guān)文抱起拾掇得差不多了的豬，李欣撿了那粗粗的鐵鉤子掛到了樑上，這豬就被掛了起來。
要說殺豬也的確需要點兒本錢，單就是那一套殺豬宰豬的工具，全是鐵做的，打這一套鐵匠鋪子那兒都能問道，價錢肯定不菲。
“這就好了？”李欣問道。
“好了好了。”董三公笑道。
一邊說著一邊又翻他那殺豬的工具，李欣好奇，多看了兩眼，種類的確很多。
“欣兒，去拿個木盆子。”
“噯。”這會兒便是要給豬開膛破肚了，木盆子就是裝那之後掉下來的豬身上的內(nèi)臟、腸子之類的東西。
豬大腸……李欣口水微微流了出來。但是裝滿豬糞的豬大腸她卻是不樂意收拾了，只能等一會兒豬大腸收拾乾淨(jìng)了給她拿來她再自己拾掇拾掇。
豬頭已經(jīng)切了下來，關(guān)明端去放到堂屋門檻前方正中心，左右兩邊放了半截切開的番薯分別插了香。這便是在祭祖了。
李欣正看著董三公切開豬肚子，手兜著那些內(nèi)臟腸子讓這些東西順利落到木盆裡邊兒，忽然聽見門外有人喊：“是關(guān)家嗎？”
關(guān)文馬上揚了頭說：“噯，是！”
“關(guān)大家的李家姐姐在嗎？”那人又喊道。
找她？
李欣一愣，就見門口進來個人，身材有些小，看上去大概十五六歲的樣子。李欣有點兒印象，好像是李家村的。
“我就是。”李欣道：“你找我？”
“噯，李姐姐?！蹦悄型拮幽樕嫌行┠兀骸袄罱憬?，你家出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