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景灝和洛錦繡的預想中,國公府送來的信函主旨必定是圍繞著關於阿冥的處置,對他們的問候關心,或者說明國公府的近況這些都是次要的,可事實是,阿冥的處置信中的確寫了,卻只是一句‘暫時繼續(xù)留住家中’,通篇信函裡的重點卻放在了——
“邊關要打起來了?怎麼會?”洛錦繡滿臉驚愕,“不是說前段時間鬧騰一陣後關外的蠻夷又安分下來了嗎?”
雲景灝同樣眉頭緊鎖仔細翻看手中的信函,沉聲道:“算一算日子,邊關再次騷動起來,差不多正是高瞻高遠發(fā)現阿冥的時間段,祖父他們似乎也有這方面的懷疑?!?
洛錦繡也回憶了一下,再看信上提及邊關異常的時間,確實很溫和。
“而且,這個時節(jié),邊關有動亂也屬正常?!?
“時節(jié)?”洛錦繡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但很快便一拍手,恍然道:“你是說,秋收!?”
雲景灝點頭。
關外的蠻夷生活的土地非常貧瘠,很難種出糧食來,冬天尤其難熬需要多儲備一些食物以保證生存所需,所以基本上每年到了秋天,總少不了會有蠻夷犯邊,每年來犯的蠻夷所屬部落各有不同,總歸都不能讓雲水國邊關的將士以及百姓們安生,每年死傷的將士,被流竄的蠻夷燒殺搶掠的百姓都有許多。
而今年,按照信中所言,蠻夷那邊的動靜似乎還比往年更大一些,有異動的蠻夷部落也集結得比預想中得更多,朝廷正緊鑼密鼓地準備地糧草,調兵遣將,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
老國公的意思,雖然他們所在的位置相對整個雲水國來說離邊關比較近,但到底有著一段不小的距離,邊關的戰(zhàn)事不至於波及到他們,暫時靜觀其變不要妄動。
字裡行間,依稀能看得出老國公原本是想把阿冥弄到京城去,卻因爲邊關的動靜臨時改變了主意,擔心途中遭遇變故,比起自亂陣腳,不如按兵不動。
如果這次蠻夷騷動只是爲了來雲水國打秋風,那自然沒什麼好說的,一如既往地狠狠打回去就是。
可若是真的和阿冥有關,把人送回關外自然不妥,說不定還正中蠻夷的下懷,而真衝著阿冥來的話,這人的身份怕也不簡單,說不定會成爲他們手裡的一張好牌,更放不得了。
“不能送京城去,更不能送走,我前幾天還和他說很快就會有信,你看?”洛錦繡有些頭疼,這是要繼續(xù)找另一個藉口拖著,還是乾脆實話實說,說很快雲水國和關外很可能和你有關的部落打起來了,我們不能把你隨便放出去拉仇恨值還可能牽連到自己?
阿冥就算失去記憶了,一旦涉及到可能是自己部落的人的安慰,也會想回去吧?到時候他們是把人直接關起來,還是關起來?可一旦態(tài)度過於強硬惹火了對方,他們倒不怕他區(qū)區(qū)一個關外的人,但等他恢復記憶後再想套出話來,難度就會增加。
嘖,可不太好辦啊。
雲景灝思索了片刻:“我記得你說過,那些往臉上抹的脂膏,還有眼影,如果擅長這方面的人,完全可以把一個人畫得其他人都認不出原樣來?”
洛錦繡心思一動,“你是說……”
“如果讓他在府城到處亂跑恐怕不妥,府城中不泛眼力過人的人會察覺到什麼,包括我們二人在府城許多上戶以及權貴眼中都很扎眼,咱們家走出來一個生面孔,難保不會有人注意,正好,過些天上溪村地裡的糧食也該收穫,我們總要去看看?!?
“把他也帶到上溪村去?”洛錦繡若有所思,“這倒是個好主意。”
上溪村的村民們大多沒什麼見識,並不是她對此有什麼貶低之意,就是單純地描述事實,村裡人去過縣城的都沒有幾個,大多一輩子也就是在村裡,杏林鎮(zhèn)兩點一線轉,關於雲水國外的蠻夷之人更是從來只聽說過不曾見過,也沒有太強烈的這方面的意識。
只要她給阿冥畫的妝容不要和他們差太多,基本不會有什麼問題。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們在村裡住的時候好幾次往家裡帶人,買的下人也好,國公府來的親人或是後來從京城帶回來的鏡花等人,來來回回幾次,村裡的人熱議歸熱議,卻早就習以爲常,不會感到太過驚奇。
二人商量好了以後,當天便告訴了阿冥,在客院憋了半個月的阿冥自然沒有意見,不管他想出門是潛意識作祟還是單純地想出去透透氣,只要能出門,變相易容一下完全可以接受,去哪裡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麼分別。
倒是雲景灝二人準備回上溪村之前,好些天一直沒露面,從住到雲麓書院後彷彿就徹底忘了他們這些親人的錦書忽然回來了,同來的還有蕭山長,白司卿,以及衛(wèi)衍和小聽雨。
洛錦繡不由調侃,“你這回家怎麼還帶著一串人?”
不等錦書開口,蕭山長便挑眉道:“我怎麼說也是錦書的老師,司卿是師兄,難不成你們還不歡迎我們上門?”本來他想說衛(wèi)衍的確是個多餘的,你可以把人轟走,但想到小聽雨還在,想想也就算了。
衛(wèi)衍似猜到他的想法一樣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蕭山長若有所覺,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
洛錦繡笑瞇瞇道:“我只是說笑而已,蕭山長和衛(wèi)先生來,我們當然再歡迎不過,只是,我們等會兒就準備回上溪村……”
蕭山長道:“我們聽說了,就是知道你們要回去,才專程過來的?!?
“您的意思是?”
錦書道:“姐姐,姐夫,我也幫你們一起去收割吧!”
蕭山長表情頗爲矜持:“近日錦書的學業(yè)頗有成就,不過到底還是個孩子,不能整日死讀書,還是要多走走看看,瞭解民生民情,如此,日後到了殿試之時,寫出來的東西才能更貼合實際,入得聖眼拿下個好名次?!?
衛(wèi)衍淡淡地說:“聽雨和錦書年紀相差不多,同樣許多增加歷練。”
至於白司卿,自不用說,身爲錦書的師兄,老師和師弟都走了,他又怎麼會單獨留下來,自是要一同前往,順便還能照看錦書。
“原來是這樣,還是您想得周到?!甭邋\繡看上去非常真誠地稱讚道。
雲景灝卻眼神有那麼略微地古怪。
如果是不知人間疾苦,出身世家的子弟,會有這樣的想法無可厚非,但錦書……本就是鄉(xiāng)野出身,大小跟著長輩到地裡忙活,還能不瞭解民生民情?
還有,別以爲繼續(xù)擺著正兒八經的表情,他們就看不出那雙眼睛裡明晃晃地含著的高昂的興致。
錦書想幫忙或許是有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怕還是蕭山長本身喜歡湊熱鬧吧。
於是,回上溪村的路上便多了好幾個人,馬車倒是不用特意僱了,蕭山長他們有現成的。
出發(fā)前,蕭山長特意看了眼經過化妝後面上幾乎看不出關外人特點的阿冥,一揚下巴,問雲景灝:“這就是那個關外來的人?”
錦書雖然最近沒回過家,但不代表和家裡沒有聯(lián)絡,蕭山長不是外人,錦書自是不會特意隱瞞。
雲景灝剛一點頭,蕭山長便意味深長地提醒:“此人看上去可不像是個簡單的,聽說是失憶了?即便失憶,也不要太掉以輕心了?!?
雲景灝神色不變,依舊點頭,他是上過戰(zhàn)場的人,更親自殺過不知道多少蠻夷,自不會因爲失憶就將阿冥當做自己人放鬆了警惕,這不,便是這次回村裡收割,除了他們夫妻倆,以及白壁無瑕外,安保堂的人還跟了四個人過來,用的名義自然是幫忙秋收,誰讓他們家地多呢?
府城到上溪村路程不短,一行人一大早出發(fā),過了午後才抵達。
一如所料,馬車一開進村子裡又被許多村民們圍住,打招呼,敘舊費了些時間,不過因爲其他村民們也都在忙著收割,這回倒是沒有糾纏太久便各自散去了。
蕭山長和衛(wèi)衍第一次來上溪村,從窗口往外看去,臉上還頗爲意外。
“這村子倒是比想象中的看著富裕多了?!?
他們年輕時,唔,是相對現在更年輕時,也走過雲水國各地許多村落,但大多數村落日子過得都緊巴巴,便是稍顯富裕的,也遠不及此時看到的上溪村。
其實別說是他們,便是同樣幾個月沒回來的錦書錦玉兩個孩子也很驚訝,錦玉大張著嘴指著前面好幾家人道:“這幾家什麼時候蓋了新房子啊,我都不知道!”
雲景灝和洛錦繡同樣在到處掃視,也發(fā)現了不少村裡的人都翻新了房子,或者乾脆把原來的房子推到了蓋了新的,放眼望去,新房子基本上佔據了一半以上的數量。
意外,的確有,但稍微想一下也不難理解。
涼皮作坊有劉里正這個既是村官又是最大‘股東’的人管著,便是經常會出些雞毛蒜皮的麻煩,總歸大方向不會錯,村裡有份子的人都能存下來不少錢,更別說那些跟著大院的步伐種藥材的,賺的就更多了,別說蓋新房,便是家裡有子女尚未嫁娶的,聘禮嫁妝估計都存上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