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哪裡？

熟悉的景色, 髒亂卻有序的地區。

一個小女孩笑著從我身邊跑了過去，彷彿我是不存在的。

女孩跌倒在地上，然後又慢慢爬了起來, 揉了揉膝蓋繼續奔跑。

我有些好奇地跟了上去。

小女孩一直跑到一間破屋前。

用力垂著門大叫：“阿麼開門, 快開門。”

門被打開, 一個短髮的少女溫柔地笑道：“這麼急作什麼, 遇到什麼高興的事了？又找到糖了嗎？”

“不是, 阿麼，鎮中那裡，說是外面來挑選人了。”小女孩大口喘著氣, 接著說道：“阿麼這麼厲害年紀也小，一定可以被選上的, 那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少女聽到這句話, 臉色突然變得蒼白, 然後厲聲叱喝道：“別做夢了，我不會去, 你也不許去。”

“爲什麼，阿麼，爲什麼？”小女孩被嚇愣了，呆呆說道。

“沒有爲什麼，這麼晚了, 小不點怎麼還沒回來, 你去找他回來。”說完, 少女關上了門。

小女孩一臉失落和不解, 然後又拼命搖了搖頭, 拍了下自己的臉，邊走邊叫著, 小不點。

沒多久，從垃圾山裡爬出一個小男孩，男孩擦了擦臉迴應她。

“我忘了時間了，走吧，我們回家吃飯了。”

小女孩沒有走，拉住了小男孩的衣角說道：“小不點我和你說件事。”

“怎麼了？”

“吶，前面我聽到消息說，鎮中那裡，有外面的人來挑選人，我和阿麼說了這件事，阿麼突然變得很生氣。”

“你想去？”

“我想離開這裡。”

“那就去吧。”

“可是阿麼呢？阿麼怎麼辦，我要扔下你和阿麼嗎？”

“阿麼是阿麼，你是你，就算阿麼救了我們，養大了我們，她也沒有權力替我們作決定。”小男孩說得很堅定。

小女孩嗤笑一聲說道：“你從哪聽來的大道理。”

“書上看的。”

“好吧，算這挺有道理了，回頭那書也給我看看。”

我就這麼一直跟著這個小女孩，我看到她半夜偷偷溜走，那個叫作阿麼的少女發現了卻沒有阻止。

她一路跑到鎮中，在無人的角落等天明。

那裡有一個像樣的房子，門外聚集了很多孩子，有些混亂，彼此敵視，卻沒有人敢動手。

孩子少年們被一批批叫了進去。

我好奇地飄進屋，裡面有個入口通往地下。

地下竟然是一個巨大的亂葬崗，滿地白骨。

一羣小孩手裡拿著刀在彼此砍殺。

輪到那小女孩時，她初見這情景被嚇傻了。

手裡緊緊握著到，不敢動彈，只是一味躲避，小女孩身手很好，一開始還遊刃有餘，但是漸漸當人數減少下來，攻擊也更加集中，似乎有幾個人看出了小女孩不肯殺人的舉動，開始不要命地攻擊她。

當她被逼入角落，刀鋒離她的心口僅僅一直距離的時候，她手中的鈍刀已經刺入了對方的咽喉。

女孩開始拼命流淚，手中的動作卻未停下半分，哭嚷的嗓子幾乎要啞了也不願意停下。

最後小女孩是這一批裡唯一還站著的人。

她被帶走了。

沒有看到在下一批的人裡，竟然有她熟識的小不點。

我一路跟著那個小女孩，看到她突然被人拉進一個房間，服下了一管試劑，然後在身上插了許多管子，突然，女孩的身體開始抽搐，渾身顫抖，片刻之後便暈眩過去。

然後旁邊的幾個白衣人說道：“居然有4％的血統，怎麼這孩子會流落到這裡？拿她的DNA去家族成員庫比對一下，看是不是族裡成員的後代。”

女孩醒來以後就一個人被關在一個大房間裡。

小女孩開始坐立不安，最後她藉口方便，逃了出來，沒有人想到會有人放棄可以離開這裡的機會。

女孩拼命跑，跑回那間小破屋。

大聲叫著：“阿麼，阿麼。”

叫阿麼的少女開門迎她進來，卻是一臉陰沉。

“你殺人了。”

小女孩被她的口氣嚇得臉色蒼白，有些心虛地說道：“是他們要殺我，我不動手我就要死了。”

“我說過不許你去的吧。”

“阿麼我知錯了，阿麼我不會離開了，阿麼？”

“爲什麼要殺人，爲什麼！”叫阿麼的少女臉上出現一種瘋狂的哀愁，“反正放你出去你只會變成一個殺人的工具，不如現在就死在這裡吧。”

“阿麼？”小女孩本能地後退了幾步，一向溫柔的阿麼怎麼會有這樣恐怖的神色。

突然，我的視線開始混亂，像電視花屏，在清晰的時候，只看到小女孩手裡握著短刀，渾身是血，叫小不點的男孩緊緊抱著他，兩人的眼睛一直哭到紅腫……

地上，空洞眼神的少女，已經沒有生氣的屍體。

視線又轉移……

我有些弄不明白情景，只見一個打扮清秀的小女孩，容貌同那時髒亂的女孩甚是相象。

於是我又開始注視這個女孩，總覺得她與我現在這般不人不鬼的狀態是有關聯的。

女孩被幾個大人推進一個大屋，屋裡坐著許多人，中間高臺處坐著一箇中年男子。

幾個人高聲交談，爭論。

小女孩又被帶到一個女子面前。

那個女子笑得很虛僞，用做作的輕柔聲音說道：“對不起，當年是媽媽的錯，我終於找到你了，我的孩子。”

我覺得很諷刺，可是那小女孩卻哭了起來，一把撲進女子的懷裡。

因爲太渴求所以都不懂得分辨了嗎？

小女孩開始接受正統的教育，那個所謂的母親對她萬分嚴格。

我甚至覺得那個母親的神經有些不正常。

有時打罵她時時常露出暴虐又瘋狂的表情，彷彿是在報復一樣。

可是那個小女孩還是默默承受。

哦，對了，他們給這個小女孩取了一個名字。

叫蘇耶月璃。

是誰？我不知道……

小女孩很出色，但是畢竟空白了許多年。

族裡的孩子之間競爭很激烈，時常有各種各樣的測試，比試。

在兩年後的年末，似乎是一場很重要的比試。

小女孩只輸給了一位似乎是族裡認爲天才少年的男孩。

回到家裡的小女孩有些膽怯，然後就被她母親拉進屋裡。

母親開始高聲叱喝她，罵她無能，罵她是廢物，說她丟了母親的臉。

我看著都覺得有些不公，但是我沒有辦法阻止。

我只能看著那母親開始毆打小女孩。

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失控，最後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那個所謂的母親，拿起一邊的水果刀。

一刀刺向小女孩的背部。

小女孩不躲不閃，下意識要緊嘴脣。

我彷彿可以感受到她的想法。

她在想，叫出聲就會引來人，別人會以爲媽媽瘋了，把她帶走的話，我就沒有媽媽了。

我突然覺得很諷刺又很悲涼，可我只能看著。

後來還是被人發現了，她的母親似乎被帶走再也沒有出現。

小女孩又被送進一堆實驗器材之中。

最後又是那羣白衣人，說著什麼神奇，什麼居然升到了11％

我看到那些白衣人像一個男子報告。

那個男子說著什麼將女孩送去總堂。

然後傷愈後的女孩就離開了那個大宅子，被送進一個似乎是基地一樣的地方。

女孩在那裡被迫參加了一系列訓練。

女孩是她這一批人裡最出色的一個。

最後除了女孩以外的所有人都被帶走了，我知道，只有我看到，他們都被殺死了。

小女孩卻不知道。

她被帶到一個房間，房間裡除了坐著的老人。

還有另外兩個年齡相仿的少年。

其中一個赫然是那個小男孩。

小女孩竟然可以不露聲色彷彿完全不認識一樣站到他們身邊。

最後那個老人給他們賜了所謂的代號。

七月八雲九夜。

三人一組，開始執行各種各樣的任務。

暗殺，盜竊，破壞，攔截……

一開始總是傷痕累累，後來卻越發熟練。

我漸漸發現這個好似基地一樣的存在背後的勢力是何其可怕和強大。

女孩已經變成了少女。

沒有出色的容貌，卻有一流的身手。

如今叫作七月的女孩。

已經不只是想要走到外面，想要一個媽媽的小女孩。

有一日，她對九夜說。

她說她要坐上那個位置。

她要成爲這個家族的族長。

她要改變她的命運。

因爲多次解除過機密任務，她所知道的甚至比那些宅子裡的少爺小姐們多得多。

她知道再過些年，就要開始了。

一場盛大的，競爭，和殺戮。

在一次任務中，八雲叛變，似乎是因爲什麼仇恨，這次任務很重要。

七月叫著，她說著同伴，同伴兩個字。

換來對方無盡的嘲諷。

“七月，同伴什麼的，只是你一廂情願罷了，太天真了。”

我突然發現，少女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像自我催眠一樣。

在第二天的對話和行爲裡。

似乎少女以爲那個叫作八雲的人是因爲她的佈置失誤才死去的。

但是我看到了，是她親手殺死了他。

叫作九夜的人，卻一直默認著。

我發現少女不記得叫作阿麼的人，不記得自己有過母親。

我幾乎要以爲她不是最初的那個小女孩。

若不是叫作九夜的人在夜裡感嘆著。

於是我肯定了，這個女孩有控制自己記憶的特殊能力。

少女自己似乎也察覺了。

視線又轉移了。

我還有些不適。

只見少女被帶去見了一個少年，赫然是當初勝過她的那個所謂的天才少年。

少年要求她，叫她哥哥。

“月璃，屬於黑暗的我們，可以嚮往光明，但是不能離開，否則連希冀都會一起失去，已經融入了，怎麼還可能獨善其身。”

“月璃，哥哥會保護你，不要害怕，有我在。”

他們似乎是陷入了一場巨大的鬥爭。

少年是一級繼承人，這樣的繼承人有9位。

往下所有有資格的繼承人近百位。

各施手段，完成家族佈置的任務，同時又彼此打擊，殺戮。

少女幫著少年出謀劃策。

完全違背了離開總堂的時候。

老人告訴她的，不可插手競爭的指令。

有一次在執行清洗任務的時候。

出現了一個和阿麼幾乎一摸一樣的女子。

女孩不認得，卻本能地下不了手。

後來被少年狠狠訓斥了一頓。

“月璃，爲什麼要違背哥哥呢？爲了那個小女孩嗎？出於同齡人的同情嗎？”

女孩只是默默承受，又發誓不會再犯。

少女在暗地裡，多次接觸了九夜。

似乎是在密謀些什麼。

我發現少女在偷偷架空男子的勢力。

視線再轉，竟然是那少年已經成了二十多歲的青年人。

他落魄地坐在椅子上，喃喃著，怎麼會這樣。

少女站著，彷彿高高在上的女神，冷冷的說：“你輸了。”

突然，場景又驟變。

華麗的房間，神壇一樣的建築物。

少女穿著一身華袍走上前。

像一個隆重的儀式。

有人站出來唸了許多許多詞。

最後少女喝下一碗水。

我聽到一羣老人宣佈，她成爲了族長。

視線開始混亂，轉變的速度幾乎讓我完全不能適應。

少女得知九夜如當初的八雲一樣，有著憎恨這個家族的悲慘命運。

她依然信任他。

似乎這個少女做得很成功。

她讓這個龐大又懶惰的機器開始運轉。

她得到無數讚譽和肯定。

可是我卻看到。

女孩在偷偷地毀掉這個家族。

又是一個恍惚。

只見叫作九夜的人和少女對峙。

彼此說著什麼我聽不清的話。

最後九夜手中的匕首，刺向了她的心臟。

再觸到皮膚的一剎那又停止了。

少女微笑著舉起手，緊緊抓住那個他的手。

身子猛地前傾，似乎要靠到他最近。

然後是破敗，沒落。

無盡的毀滅，燃燒。

這是什麼感覺。

是悲哀嗎？

停止了。

所有的聲音都安靜了。

所有的場景都失色了。

只有無盡的空洞和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