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冬在打雷打得砰砰響時,接到簡心微從微信上發的信息,說今天來e市出差,晚上就回荊凡,約在市中心的格蘭花園咖啡廳見面。
遇冬叫了個車,頂著雷聲大雨出門,才知道今天萬翼國際火爆上了頭條,連電臺裡都在說這件事。
她聽得有點蒙,不太明白萬翼國際總裁封硝怎麼就成了e市第一敗家子。她以爲封硝說“今天變成窮光蛋”是指脫離封家,辭去總裁職務而已。
畢竟封硝要跟她結婚,無法取得老爺子的同意嘛。但萬翼國際的最大股東怎麼就變成了何凌雲,這是什麼意思?
她撥打封硝的手機,沒打通。轉而打給段涼,總算還有個人可找,“喂,段先生,我想問一下……”
“封先生把他爸的畢生心血給賤價賣了,老爺子現在醫院搶救。”段涼總結得很到位,“具體情況,到時候遇小姐問封先生吧。”
“……”遇冬有些凌亂,心有不安。一個驚雷打下來,她肝顫著掛了電話。
她對萬翼國際到底值多少錢沒有概念,卻隱隱明白,封老爺子被兒子坑了。同時也有種感覺,封硝絕對不是因爲她而跟老爺子作對……是報復。
她好幾次,都從封硝眼裡看到一種叫做仇恨的東西。那種東西,她曾經很熟悉。想起剛認識的時候,封硝差點把自己掐死,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車子在格蘭花園咖啡廳門口停下,遇冬下車時,雨已經停了。
她推門進去,環望四周,沒看見簡心微。她發微信過去,“心微,你在哪兒?我到了。”
簡心微很快回復,“樓上,左邊靠窗,盡頭的位置。”
遇冬按照指引走過去,忽然愣住了……同時,簡心微的信息又過來了,“遇冬,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要騙你來。是想給吳明俊一個跟你解釋的機會。他……”
後面說了什麼,遇冬已經聽不進去。無非是吳明俊找簡心微說了很多好話,希望對方幫忙約她出來。
她相信,簡心微沒有惡意。卻是對坐在窗邊並且已經站起來的吳明俊敵意大起,防備值迅速攀升。
“遇冬,對不起,以這種方式約你來。”吳明俊清瘦了許多,也黑了很多。
他穿一件乾淨的白襯衫,打著藍條紋領帶,刺痛了遇冬的眼。
這件白襯衫和領帶,是她打工掙錢買來送給他的。
他一直沒穿,說捨不得。
後來她思及,終於知道原因,其實是因爲他嫌太便宜不上檔次,穿不出去。
卻是今天,穿了。
襯衫嶄新,領帶也嶄新。
遇冬細看,確實覺得一分錢一分貨。以前沒這方面概念,買的時候覺得質量摸上去也挺好。
跟封硝在一起後,方知面料裁剪做工的重要性。她淡淡地說,“這襯衫和領帶,確實很差。”
吳明俊不以爲意,替她拉開椅子,“無所謂了,我覺得好就行。”
她漫出一絲譏誚,“你真的覺得好?”她跟封硝學得邪惡了,“還是現在沒工作,窮得只能穿這個?”
吳明俊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遇冬,你變了。”
遇冬沒坐下,轉身,聲音清冷,“變和不變又有什麼意義?”
“等一下。”吳明俊十分嚴肅,“你坐下,我有事說。”
“不聽。”
“你必須聽。”
遇冬扭臉看著他,冷笑。
吳明俊搖搖頭,一絲憐憫夾雜在複雜的表情中,“遇冬,這裡是公衆場合,我不會對你怎樣。我只是不想眼睜睜看著你被人騙,被人耍得團團轉……”
“你是在說你騙我,把我耍得團團轉?”遇冬怒目而視。
“你能冷靜聽我說完嗎?”他隱忍地低吼。
“不能!”遇冬堅決甩甩頭,“你一肚子壞水,又想下什麼爛藥?”
吳明俊苦笑,“我在你心裡,就這形象?”
“嗯。”她認真回答,很快又搖頭,“不,比這還壞。”
“行。我壞!”吳明俊臉色鐵青,“我再壞,也及不上姓封的萬分之一!至少,我沒設計你進看守所吧,我沒請人綁架你羞辱你!”
“你說夠了嗎?”遇冬也面色慘白。那是她心頭揮散不去的陰影,不能碰觸的傷口。
吳明俊走過來,攔住她的去路。他們所在的位置,在整個咖啡廳的西北角落,四周沒有人,十分安靜。
他低吼,眸裡迸射出駭人的火,“好,他以前對你做的壞事,我就不多重複了。我相信,你總有一天自己會有判斷。可是,你連你媽媽的命也不要了嗎?”
“什麼意思?”遇冬擡起頭,狠狠磨牙,“吳明俊,你又想說什麼?你還想使什麼壞?我告訴你,不管你說什麼,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那你敢聽嗎?”吳明俊用力將遇冬推在座位上,趁對方沒來得及反應,便扔出了一顆不小的炸彈,“是不是封硝把你媽害死,你也不在意?”
“你胡說!”遇冬漲紅臉,音量超大,引得遠處的顧客頻頻往這邊看。
吳明俊搖搖頭,坐到她對面,慢條斯理喝一口咖啡,嘴角似笑非笑。他認真看著遇冬,很同情的樣子。
遇冬決定不再聽吳明俊胡扯。這個人品質敗壞,有什麼可值得人信任的?她再次站起身,想要離開。
聽到身後響起的聲音殘忍中帶著嘲笑,滿滿的幸災樂禍,如一個真正的驚雷,把她炸得四分五裂。
“封硝就是靳朗!”
封硝就是靳朗?
封硝就是靳朗!
遇冬走不動路了,頓在那裡,像個被風一吹就會倒下的稻草人。卻是倏的,她挺了挺背脊,扭過頭,重新坐回椅子上。
她的眼神如刀,閃爍著鋒利的光,“那又如何?封硝是不是靳朗,有關係嗎?”
他審視她,笑了,“我果然沒猜錯,你並不知道封硝就是靳朗……”他可惡地搖搖頭,“前任太蠢,自己臉上也無光啊。”
年輕的遇冬在久經人事的吳明俊面前,其實單純透明得像塊水晶,只能狠狠地殺他一記眼刀,“我也覺得前任太爛,自己臉上無光。”
她的心慌亂得不行,想走,卻走不動。封硝就是靳朗!
天哪,怎麼可能?
其實太可能了……吳明俊說得沒錯,她是蠢,蠢得沒譜。一瞬間,所有的細節都在遇冬的腦海裡過了一遍。
她忽然明白,爲什麼封硝身上總帶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因爲他是醫生,他是靳朗醫生。
想起在萬行醫院幾次和靳朗醫生的擦肩而過,那身材,那氣質,不是封硝又是誰?
太蠢了……她太蠢了。
那說著法語的低沉音質,難道不是封硝嗎?她竟以爲長得帥的男人說話都差不多。
往事一幕一幕,每一個片段都讓遇冬爲自己的智商汗顏捂臉。
只是她想,封硝是靳朗又如何?他不也爲她的媽媽親自主刀嗎?
一想到這裡,她的背脊莫名爬上一絲寒涼,滿腦子都是封硝仇恨的目光。
吳明俊將這層寒涼變成了森冷如霜,“你就不想知道你媽媽爲什麼至今仍然醒不了?”
遇冬剎那間崩潰,顫抖著聲兒,“吳明俊!你少在這兒胡說八道!你說的每句話,我都不會相信。”
吳明俊聳聳肩,理了理條紋領帶,“無所謂,你信不信我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深深地看著遇冬,“你就算缺不得男人,也不該拿你媽媽的命開玩笑。你去問問你那親愛的靳醫生,他到底有沒有用過一種叫‘jh’的禁藥。”
“‘jh’?”遇冬脫口而問,不由自主。她忽略了他的羞辱,一下子被他帶進了主題。
吳明俊耐心地解答,“這是種禁藥,連名字都只是暫時的,因爲它根本沒通過臨牀試驗。因爲對人體傷害太大,所以這種禁藥根本不可能取得上市資格……你親愛的靳醫生,在手術過程中,對你媽媽用了這種藥,才導致她到現在也沒醒過來。當然,以後也可能醒不過來了。”
遇冬的眼睛有些模糊,耳鳴得厲害,心臟突突突突,跳得劇烈。但她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要相信吳明俊。這個男人一定不安好心,一定不安好心,絕不能信。
吳明俊很滿意地看著遇冬慌張的表情,“你從頭到尾都天真過了頭。你真以爲封硝會愛你?他是愛你的心臟,因爲……你身體裡,住著他媽媽的心臟……”
遇冬臉色煞白,冷笑,“你,倒是什麼都知道。”
“別忘了,我是個記者,專門跑這類新聞的記者。拜你所賜,這段日子我有的是時間慢慢查出真相。只要知道封硝是靳朗,還有什麼難得倒我嗎?”吳明俊哈哈大笑,十分得意,“你父親……呵呵,我沒想到,你居然還是前市長的女兒。遇冬,你怎麼從來沒告訴過我?”
遇冬想要掩飾自己的表情,卻沒做到。她的手已經抖起來,說過不再相信吳明俊的任何話,卻知他正在揭開一個真相。
他喜歡看到她驚慌失措,這一刻,感覺自己勝利了,“你爸爸遇世績爲了救你,爲了給你換心臟,動用手上一切權力……只可惜,他死了。封硝沒能親自報仇,只有找上吳志雲,以及所有跟這件事有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