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鷹鉤鼻,眼神陰鬱的年輕男人面沉如水地端坐在房內的進口軟皮沙發上,眉宇間頗有些因養尊處優而日久而成的倨傲,見他陪著笑走進來,眼睛一瞇,鼻子裡就重重地哼了一聲。另一個坐在年輕人旁邊的類似管家一樣的,打扮得一絲茍的中年男子則神色肅穆地緊盯著他,眼神中隱隱地有些不善,但兩頰卻有些異樣的酡紅。
感覺到屋子裡不太和諧的氣氛,杜經理心裡一跳,臉上的笑容不變:“智少爺,歐陽先生,恭喜您們今天又成功地競得了一款翡翠玉球,呵呵,那可真是近年來市面上難得一見的老坑玻璃種正陽綠啊,比起前幾年的那一塊還要純淨,絕對是物有所值!……”
“杜經理,我請你來,可不是爲了聽這些廢話!”被稱爲歐陽先生的管家樣中年男人眉頭一皺,不太客氣地打斷了他的寒喧:“我問你,5號房的究竟是些什麼人?爲什麼總是和我們歐陽家做對?”
如果曾信實和龍海、姚平在場,就會馬上發覺,這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雖然陰狠,但長而緩的呼吸間,明顯地夾雜著一點阻澀,中氣也是隱隱地透著點不足,像是有點內傷,氣虛血虧。
杜經理的笑容一僵,心裡已生出幾分不快,只是顧慮著他的身份,加之沙發上還有一名智少爺沒有表態,只能暗自壓下那份不滿,小心翼翼地恭身回答:“那是方大集團總公司的總裁姚先生和集團總部的特級顧問龍先生。他們今天的主要目的也是爲了這四款玉石。”
“方大集團……”歐陽先生應該是知道方大集團的實力,眉頭立刻一皺,明顯是有些顧忌,沉吟片刻後就轉臉就看向鷹鉤鼻男人:“智少爺,您看……?”
智少爺對這個答案也有些意外,眼神越發陰騖,但在管家徵詢他的態度後,他就立刻恢復了鎮定,故做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算了,我記得這個方大集團的總部是在北方的天川省,這麼隔大老遠地跑過來買幾塊玉,咱們也不能太小氣,就讓他們一次也沒關係!只是他們居然主動向我們挑釁,那是另外一回事,我回去自會向父親稟明!”
說到這裡,他又看向杜經理:“我記得拍賣前,你曾經說過,類似這種質地的翡翠,你們下個月的拍賣中還會有一塊?”
“是的!”聽到他和歐陽管家的對話後,杜經理此時真是心驚膽顫,臉上的態度越發的恭順:“不過現在這塊玉石還沒有到我們拍賣行。委託者說,會在一星期後送過來!”
“那好,你把委託者的資料給我!”智少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臉上一片平靜。
“這個,智少爺,這個就有點問題了,您也知道本行的規矩,眼下這個時候,在下真的不敢!”杜經理這下可真的爲難了,眉頭明顯地蹙起,胖胖的臉上很快就沁出一層細汗。
“有什麼不敢的!大不了你辭職不做,我給你安排個地方!”智少爺眉頭一皺,不太滿意他的回答。
“不,智少爺,您不知道,幹咱們這一行的,最忌諱的就是這個,所以,上面也有相應的措施來防犯。在下在這一行做得久,多少也有點朋友,也不想因爲這事而壞了名聲。”杜經理一邊在心裡暗罵他的蠻橫,一方面又顧忌著他的身份而不得不打足精神來應付,這身體和心理上的煎熬,也實在難以形容。
“混帳,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在我們少爺面前說什麼名聲?你信不信,只要我們少爺一句話,就能讓你從拍賣行裡滾蛋!”站在智少爺旁邊的一個下屬模樣的年輕人見他居然敢拒絕自家少爺的要求,眼睛頓時一瞪,大聲呵斥。
歐陽管家假惺惺地眼一瞪:“陽成,你越來越放肆了,少爺還沒有表態,哪有你說話的地方?”
杜經理飛快地瞥了他一眼,肚子裡暗地誹謗著他的虛情假意,嘴上還得小心侍候:“我知道這位陽成兄弟說得沒錯,只是,智少爺,您剛纔的要求確實很特殊,之前也沒有人開過先例,所以,您能不能看在在下和貴管家相識多年,也一直是合作愉快的份上,給在下一點時間,讓在下想想其他的辦法?”
說了這麼多,他還是不願意在這個時候交出資料。
歐陽世家又怎麼了,能在省城裡開設這麼一間規模龐大信譽卓著的拍賣行,自家的老闆也不是吃素的!雖然說是顧客至上,但那也要看這顧客講不講理,而明顯,歐陽世家的這位智少爺,剛纔所提的要求就超過了拍賣行的底限。
智少爺沉著臉,目光死死地盯著他,看得衆人提心吊膽,整個屋子裡頓時一片寂靜,靜得讓杜經理只覺得毛骨悚然,冷汗直流,一顆心緊張得都快從噪眼裡跳出來。
足足有一分鐘,智少爺才臉色一緩,收起那道足以奪人心魂的目光,旁若無事地回答:“算了,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這些年,你也確實是明裡暗裡提供了不少信息給白叔,幫了我們不少忙碌,我也不爲難你了,就給你一個星期的期限,如何?”
“是!謝謝智少爺的諒解!那我現在先出去了!”杜經理聽到這裡,心裡著實地鬆了口氣,如蒙大赦地趕緊謝過,再小心翼翼地告辭。
出了包房門,他纔敢擡起手來擦擦額際的汗,心有餘悸地搖了搖頭。
本來他還想跟這位智少爺說說方大集團也準備再行拍下後面的那塊翡翠球,但這位豪門少爺今天如此咄咄逼人,還讓他如此爲難,他也就乾脆將這個信息悶在心裡沒說。
歐陽世家雖然財勢逼人,資金雄厚,那也只是在這黃雨市周遭的一些地區,僅僅三分之一的湘南省內,一個有點實力的地頭蛇而已。人家方大集團可是正而八經的全國性大財團,雖然在黃雨市只有一家分公司,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他看來,誰壓得過誰,倒是一目瞭然的事!雖然這曾家以前是沒什麼勢力,普通的平民一個,但從昨天方大集團對他們的親熱態度來看,以後兩家的關係說不定就愈走愈近,在這個時候,還是不要犯什麼錯,冒什麼險。
………
回到醫院,幽姐仍盡職盡責地呆在病房裡陪劉桂花聊天,羅心睛滿意地放了她半天假,自己很孝順地坐上牀去替婆婆揉捏著有些發麻的肌肉。
“怎麼,難得今天休息,幹嘛還過來看我?”劉桂花到現在還對玉石的事情一無所知。幽姐雖然聽到一點風聲,卻是得到鄧麗蓉的特別囑咐,也不敢在她面前瞎說,所以,雖然發現兒子媳婦今天特別高興,劉桂花卻是奇怪得很。
“媽,瞧您說的,我們平時都要上班,就是過來也說不了幾句話,這不是怕您悶嘛!”羅心睛此刻也是開心中帶點鬱悶和後悔。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答應老公那個要保證兒子過個快快樂樂的童年的條件,以致於今天的拍賣明明就是個大喜事,平空地賺得了幾千萬元的鉅款,只怕是幾輩子都花不完,偏偏還不能對自己的父母和公公婆婆們炫耀!哎,這想說又不能說的滋味,可真的是讓她憋得慌!
妻子陪老媽聊得開心,曾百業也舒服,關心地問了幾句就笑著走出病房,去找老媽的主治醫生。曾信實看看媽媽,再看看奶奶,最後眼睛一轉,也跟了出去:“爸爸,等等我!”
還沒有走幾步,他就聽見爸爸的手機在響,然後很快停住,只是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蒼老聲音從手機裡吼了出來,是爺爺曾慶國:“百業,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從哪裡得來了幾塊值錢的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