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竹竿似的老者的話,讓我們?nèi)硕汲粤艘惑@。
經(jīng)由他的提醒,我才忽然發(fā)現(xiàn),除了我和劉大公子以及洪雲(yún)三人外,這裡還有兩個女孩——劉洛洛和楊樂。
之前我的注意力幾乎都在劉大公子身上,而見劉大公子醒來後,更是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種洪氏三老大勢已去的錯覺。
實則除了我們?nèi)送猓@裡還有兩個女子。
若是尋常的女子倒也罷了,在天地同悲下,我估計多半是和我差不多,爲(wèi)過往的傷心失落憾事感慨緬懷些許,落幾滴後悔的淚,但卻是並不大願意就此了卻自己的小命。
但楊樂不是,劉洛洛也不是。
楊樂遭遇的那樁子遭心事姑且不提,劉洛洛的遭遇卻是堪稱叵詭。我清楚記得在我剛認(rèn)識劉洛洛的時候,劉洛洛聲稱自己丑的沒人要。
發(fā)生在劉洛洛身上的轉(zhuǎn)變,也不過是近些個月的事情。
依照我的經(jīng)歷,天地同悲最大的功效,就是把人心底的陰暗面或者失落事放大,而後形成一波又一波的壓力,逐漸摧毀人的心神防線。
我目光落在劉洛洛身上的時候,發(fā)現(xiàn)此時的劉洛洛正在瑟瑟發(fā)抖著,臉上呈現(xiàn)出驚恐的神情,似乎正遇到了什麼令她驚悚顫慄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瘦竹竿似的老者哈哈大笑。
“她要是受到丁點的傷害,我必將你們煉魂萬年,永世不得超生!”劉大公子拳頭捏的嘎巴嘎巴作響,“劉某人說的出,做的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迴應(yīng)劉大公子的,是瘦竹竿似的老者狂妄猖獗的笑,“煉魂萬年?永世不得超生?我好怕啊,我好怕怕啊……”
驀然,他的笑容僵直在了臉上。
我都沒看清楚劉大公子有何舉動,瘦竹竿似的老者就被劉大公子單手掐住脖子舉了起來,“說,天地同悲如何破除?”
“破除?你想破除天地同悲?”瘦竹竿似的老者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看白癡似的看著劉大公子,“天地同悲乃是天地玄門的絕密殺招,要是真能破除的話又怎麼稱得上是絕密殺招?”
“他說的沒錯,天地同悲只要發(fā)動,就沒有停留下來的可能。”一直捏著手印,嘴裡唸唸有詞的瞎眼老者,此時也停下了動作,說道,“劉老匹夫,你既然知曉天地玄門的一些過往,就應(yīng)該知曉,被天地同悲影響到的人,除非有人進入夢境中改變他的心夢歷程,否則,最後的結(jié)局……”
餘下的話,即便是不說,所有人都明瞭。
劉大公子的眉頭皺的鐵緊。
“呵呵,更改心夢的歷程,有些類似於篡改記憶。其中的難度,對於劉大公子您這樣的人來說,自然是毫無難度。”瞎眼老者的臉上浮現(xiàn)出譏諷的笑意,“畢竟您可是被譽爲(wèi)百年前陰陽玄學(xué)圈子第一人。”
說話的當(dāng)頭,劉洛洛臉上的惶恐之意更甚,甚至隱約透露出些許絕望。
絕望,就代表著心神即將崩潰。
當(dāng)絕望到萬念俱灰的時候,那剩下的也就是一死了之。
“老夫……”劉大公子的臉上,顯露出一絲猶豫的神色,面色幾轉(zhuǎn),最終狠狠一跺腳,“罷了,罷了,都是孽債。既然老夫?qū)⒛阃舷滤?
造成的這等後果就皆由老夫來一力承擔(dān)吧。”
說著,劉大公子眼中閃過一抹戾色,伸手拍向自己的天靈蓋。
“前輩不要——”洪雲(yún)大聲喊道。
“劉老前輩——”我則是同樣嚇的面色煞白。
“莫慌,老夫並非是自盡。”劉大公子拍向天靈蓋的手一緩,對我和洪雲(yún)露出安慰的笑意。
旋即,他的手掌加快了速度。
咔嚓——
令人牙齒髮酸的聲音,自劉大公子的頭顱傳出,似乎是他這一掌拍碎了自己的天靈蓋。
聲音聽來篸人,劉大公子渾身一震,嘴裡噴出一道如匹練般的白霧。
那道匹練般的白霧筆直衝向劉洛洛,不等我反應(yīng)過來,那道匹練般的白霧就順著劉洛洛的鼻孔吸了進去,消失不見。
“我入獄,地獄空;我成仙,萬仙絕;我作鬼,幽冥寂……”低沉的聲音自劉大公子嘴裡念出,字字真切,聲聲凜冽。
隨著劉大公子的聲音,我似乎看到了天地破滅的末世浩蕩大劫。
而我,就是這個毀滅世界的源頭所在。
所到之處屍橫遍野,流血漂櫓,赤地千里。
雖然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麼事情,但我心底就是有這樣的一種明悟,我遇到的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都是因我而滅。
所過之處,無一生還。
我看到了嗷嗷待哺的幼兒被舉起摔死在襁褓中,我看到了蒼蒼白髮的老者被亂刃砍死,我看到了如花少女釘在了木板上呈大字?jǐn)[放被肆意蹂躪……劣跡斑斑,罪惡滔天。
一念起,血海無涯。
我依舊在大地上行走著,跟隨在我身後的鬼魂越來越多,它們都在哭訴著我的過往,數(shù)落著我的斑斑劣跡,詛咒著我的前路。
三人爲(wèi)虎,衆(zhòng)口鑠金。
我很想轉(zhuǎn)頭給它們解釋,爲(wèi)自己爭辯,但是我回不來頭。
我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但是我回不了頭。反倒是我愈發(fā)想回頭,我的腳步就會走的越快……腳步越快,伴隨著我的腳步,慘事發(fā)生的也就愈多。
“這到底是怎麼了?”
我舉目茫顧,滿心倉惶。
這樣的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持續(xù)了多久。我已經(jīng)見慣了生死,習(xí)慣了那些人間慘事,開始變的麻木不仁。
忽而有一天,天空下起了雨。
雨落在臉上黏黏的,溼溼的,還帶著些許溫?zé)帷N疑斐錾囝^舔了下落在臉上的雨,居然是鹹的?
我伸手把臉上的雨抹了把,看手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下的那裡是雨,分明是血!
血,無邊無盡的血,蒼茫浩瀚的血,如浪潮席捲天地。
我走無可走,避無可避。
血雨越下越大,在地面上堆積的越來越深。腳面、小腿、膝蓋、腰、胸口、脖子……
當(dāng)血雨瞞過鼻子,遮掩住視線時,我腦海中閃過了最後一個念頭。
我這罪惡的一生,終於要結(jié)束了嗎?
恍恍惚惚,我聽到了有人喊我的名字,聲音輕柔,很好聽。這,應(yīng)該是在做夢吧?
“胡來,醒醒——”
聲音再度傳來,卻是顯得清晰可聞。
這個聲音,我聽過,是楊樂的。
楊樂?X城?劉洛洛?洪氏三老?洪雲(yún)?妮子?
一個個名字在心底淌過,種種景象紛呈走馬觀花般浮現(xiàn),我驟然睜開了眼。
入目的,是楊樂關(guān)切的面孔。
“可算是醒了啊。”楊樂長長舒了口氣,“喂,你要是困的話就回你自己房間去睡啊,待會我也要休息呢。”
什麼跟什麼?
我環(huán)目四顧,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確是在楊樂的房間裡。
頭頂上的節(jié)能燈散發(fā)著幽幽白光,未曾拉上窗簾的窗戶外黑黝黝的一片。
“現(xiàn)在是什麼時候了?”我揉了揉有些暈乎乎的頭,低聲問道。
好像,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又好似是宿醉乍醒般。
“半夜啦。”楊樂有些埋怨地說道,“酒量不行你就少喝點啊,每次都喝的醉洶洶的像是什麼樣子。”
“我喝了多少?”我揉著太陽穴問道。
楊樂的話,讓我感覺很怪異,但是我又說不出這種怪異來自什麼地方。我明明記得自己應(yīng)該是沒喝酒,而是上午醒來後就見到了什麼人。可具體發(fā)生了什麼事情,我卻又是想不大明瞭。
總之,頭暈。
“喝了有一瓶多吧。”楊樂剜了我一眼,“給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能喝就別逞強。結(jié)果你看你哪次回來不是喝的酩酊大醉,就像是一輩子沒見過酒似得!”
話越說越奇怪,我越聽越糊塗。
“等等,你說什麼回來?”我連忙問道。
“當(dāng)然是跟我回來啊。”楊樂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不會是喝的連自己現(xiàn)在在那都不知道吧?”
“那個……”我訕笑了下,“我現(xiàn)在在哪?”
“你真喝多了還是在逗我呢?”楊樂滿臉狐疑地看著我,伸出手背在我額頭上貼了下後,說道,“沒發(fā)燒啊,怎麼淨(jìng)說胡話。”
“去去去,一邊兒玩去。”我伸手打落了楊樂的手,“快告訴我,我現(xiàn)在在哪。”
“哎,真拿你沒辦法。”楊樂幽嘆了聲,“笨蛋,現(xiàn)在當(dāng)然是在我家啊。難道你忘了?我們這次回來是和我爸媽商量我們的婚事的啦——”
說著,楊樂的臉上閃過一抹羞澀。
“婚事?我們的婚事?”我險些沒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下,“你意思是說,現(xiàn)在我在你家?”
“對啊,難道你真不記得你在那裡了?”楊樂面色有些不悅。
“沒沒沒,沒,我當(dāng)然知道我在哪裡。”我連忙擺手說道,“哈哈,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別當(dāng)真啊……”
楊樂鼻子哼了聲,隨手拿起個枕頭打在我頭上,“滾蛋!”
被楊樂連攆帶趕的推搡出了房子,我看到客廳的坐著的人時,客廳坐著的人也瞬間看到了我。
“來來來,過來,我們繼續(xù)大戰(zhàn)三百回合。”一個陌生的老者坐在桌子邊笑著對我招呼道,邊上還有個和他年紀(jì)差不多的人。
另外一人則是哈哈笑著說道,“老楊,你這樣灌你未來的女婿,小心你女兒回頭找你算賬啊。”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先前開口說話的老者,眉宇間和楊樂頗有幾分神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