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樣的。
那些解釋的聲音陸北海並沒有聽清楚,平時他總是會冷靜的細心而有耐心的聽她說的話,可是現在他完全聽不見。
麥央的肩膀忽然被用力握住,肩胛骨被陸北海的手抓得很緊,緊到疼,她能清楚的感覺到被他抓住的地方陸北海手指傳來的微微顫抖。而那力道就像她討厭的閃電一樣迅速從肩頭向四肢、胸腔、頭頂閃過,身體裡被燒焦後又瞬間冰冷,小腹傳來的疼痛就算不上什麼了。
“你平時想說什麼想幹什麼我可以不管,你對我發小姐脾氣把我公司的合同扔垃圾桶裡我也懶得計較,你睡覺做噩夢我也可以把你安撫安穩了我再睡,你半夜把我弄醒說你睡不著要我陪你說話順便給你弄吃的也沒事,你知道我會遷就你所以總是說你的朋友有難我就給你擺平,你不喜歡作爲我老婆跟我出席酒會我也忍。可是……你憑打掉我的孩子?!”
麥央被陸北海抓的很穩,可是她不敢看他,只是哭得更厲害,就像陸北海有力的手掐在了麥央的哭穴上。
“說啊!你平時口才不是很好的,跟我橫起來很有一套,怎麼不說了?”
陸北海的聲音從來沒有對麥央這麼狠這麼大聲過,以前麥央一直很肯定,也經常調侃他真的很適合去唱男低音,沉得跟沉在海底的遊輪一樣又沉又安穩。
麥央知道此時的陸北海幾乎發瘋,她從來沒有想過對隱忍那麼有一套的陸北海會丟掉他擅長的冷靜這麼狂躁,不理智。她更不曾想過,這個孩子原來對他來說並不是累贅束縛,相反,比誰都重要。
不知道該稀奇還是該諷刺!
麥央拗不過自己的脾氣,就算現在她對不起陸北海,她擡起臉看著陸北海發紅的眼睛叫道,“我就是不想給你生孩子!我不愛你,爲什麼還要懷你的孩子!我就是忘不掉蘇陽,我也忘不了舍予!怎麼樣,跟這麼一個花心的女人結婚,後悔了吧,可是這是你自找的,你不也是利用我,拿我當你和你爺爺之間的炮灰!”
麥央叫的很費力,小腹傳來的痛一陣一陣的,陸北海手裡的力道僵住了。就看到他氣青了的臉,那麼冷,卻還是那麼好看。
陸北海忽然間鬆開麥央,站起身來,低下頭看麥央軟得跟沒有殼保護的蝸牛一樣迅速往後倒下去。
兩個人在感情這場複雜的戲裡受傷後,都不知道該以何種方式讓自己好受一些,於是索性讓心更難受,都選擇了最蠢的曲解和違心。
陸北海對麥央笑,但是不像平時帶著捉弄,這次是純粹的冷笑。他淡淡的對無力躺著的麥央說“我告訴你,這次你真做錯了。”
陸北海轉身走的很乾脆,像他的行事作風一樣。
麥央心裡很空,空前的空,還有馬上佔據內心的恐慌。陸北海這次真的不能原諒她了,因爲他第一次把麥央一個人丟在她一個人在的密閉空間裡走了,頭也不回……
麥央和柯瑞兩個人私自提前出院,說別弄得跟絕癥病人一樣,到時候來醫院看她們的人旅行團一樣,弄的全天下都知道她兩孩子沒了。
胖墩慌張的在醫院找著,鬱意葉子電話焦急的打著時,兩個姑娘已經坐在計程車裡商量等下吃什麼。
都是破罐子破摔的人,一個個徹底不把自己當人看。
“央兒,咱兩去喝酒吧。”
“別呀,醫生說你身體虛,得好好調養。不然再想懷孩子很有風險。”
“你傻啊!醫生的話就是真理嗎?那都是屁話!我纔是真理。”
“……也是,那行!喝酒!就咱兩,不讓鬱意她們來攪局。咱姐倆今天不喝死咯誰都不準回去!”
“師傅,開車!”
結果那師傅估計嚇著了,兩剛從醫院出來的姑娘不停醫生的叮囑說要去喝酒喝到死,誰都得嚇著。
“姑娘們不要命了?聽你們這口氣,好像剛……別這麼糟踐自己,聽醫生說的回家休息吧,我也有女兒,也你們這麼大,我要是知道她在外面這麼不愛惜自己我肯定難受。”
麥央柯瑞心裡其實挺暖的,可是嘴上異口同聲“師傅,留著回家難受吧,開車!”
北京的白天遠沒有夜晚那般熱鬧,白天埋頭苦幹於水泥森林的人們,一到夜晚就脫下金屬的機器僞裝,露出最人性最原始的本性,遊走穿梭於燈紅酒綠、聲色犬馬的娛樂場所,通宵達旦。
從酒吧出來的時候已經接近1點,凌晨。
柯瑞酒量沒有麥央好,此時趴在麥央肩上睡了,睡美人一樣,特好看,只是讓酒罐迷的睡美人。
九月底的北京已經具備冬天的寒冷,麥央此時穿的不多,被冷得酒醒了一半,小腹早就絞著一樣在疼。柯瑞執意要接著喝,可是老闆讓她兩回家明天接著喝,於是兩人坐在公車站,等著哪趟先來她們就上的不知道哪路公車,可是等了很久,壓根忘了現在的時間,公車也不會來。兩人還是在寒風裡等,沒了力氣麥央就靠在車站的燈箱廣告上。
手機響起的時候,麥央正在傻愣著盯著身邊的梧桐樹看得出神,電話接起,是陸嘉打來的。語氣很焦急,帶著哭腔。可是麥央沒有仔細聽,把電話掛了,打著酒嗝就是看身邊的梧桐樹。
它不高,但是樹幹很粗壯。表面滿是深深淺淺的窟窿和枯樹皮,麥央看著就覺得它活不長,至少,像人一樣,遲早會死。
於是麥
央索性撕起它的樹皮來,每撕一片,眼淚就伴著酒嗝冒出來,帶著節奏。
等到地上灑了一地的樹皮後,麥央擡著迷糊的醉眼就看見一羣人站在她面前,親一色的人高馬大,挺儒雅的黑道一樣。
和他們同時出現的還有推著垃圾車拿著大掃把的清潔工阿姨,站得很直,比她手裡的掃把都直,眼神是止不住的殺氣,盯著麥央腳底那一大片枯樹皮。
這一幕讓麥央想起以前在廣州讀大學的時候,廣州的氣溫孕育了一種熱帶植物的樹,那種樹地下的根粗壯就算了,樹枝上也有無數條細小的根生長,密密麻麻垂下來整條街道都跟鬼片裡一樣。每次和鬱意柯瑞等公車時,麥央總會和她倆等不耐煩,把那些黑鬚當頭發一樣編成大麻花辮子,一棵樹編完換下一棵,一路下來,姑娘幾個得意的時候,車錯過了不少趟,清潔工插著腰也出現了。於是在清潔工阿姨的怒視下,三個人又一路一棵樹一棵樹的解開,車又錯過不少趟,還是樂此不疲……
麥央怕這北京的清潔工阿姨抽她,於是悻悻的說“阿姨,您別生氣,我這就給您收拾咯。”
可是那羣人不答應,架起她就往車裡塞,還不說話不解釋的。麥央看他們把柯瑞放另一輛車裡就開走了,酒醒了一大半,吵著嗓子就叫喚,“誰啊?把柯瑞往哪帶呢?不許碰柯瑞!”
麥央很急,她怕又是陸北海他爺爺派來的人,可是有一個爲首的男人走出來,是麥央認識的宋寒。
宋寒笑著說是陸北海讓他來的,說把柯瑞送回家,麥央可以安心回家。
麥央一聽回家這詞就笑了,嚷嚷著哪還有家在北京啊!她家在長沙!有本事把她送長沙去啊。宋寒不多說話,把麥央塞進車裡就讓人開車。
宋寒也是跟隨陸北海十幾年了,他算了解陸北海,可是他今天的樣子宋寒猜不透。陸北海讓他派人看著麥央,就飛香港了。他也知道麥央喝這麼多酒難受的樣子絕對不是裝出來的,都是倔強的人,偏偏走在了一起。
“宋寒,你猜我喝了多少酒?”
“很多就行了,你應該愛惜自己的身子,孩子……以後可以再有,自己的身體可不能隨便糟蹋。”
“你怎麼跟那司機一個德性!……誒,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宋寒沒有告訴麥央,陸北海的勢力遍佈的很廣很深,找到她其實很容易。“猜的。”
“您真幽默!那你幫我猜猜體育彩票……”
“等您好了,再說好不好?”
“宋寒,你比你老闆好說話多了,你怎麼受得了他的?他也會那麼罵你,會誤會你嗎?那孫子,就知道教訓我。”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