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聲,一根黑棍掉落在地。
接著,孫黃的身影,倒飛而出,落在了黑棍旁邊,她的嘴唇扁了扁,將涌到喉嚨腫的鮮血,強行咽了下去,然而嘴角還是流出了一縷鮮血。
白皙的皮膚被這縷鮮血一襯,顯得愈發的殷紅。
這只陰物古蝎,不愧為筑基境界李平之的靈寵,實力竟也達到了筑基期,而孫黃只是凝氣巔峰境界,雖然在同階生靈中極強,可是卻也絕對無法跨界作戰。
這只骨蝎輕描淡寫的一擊,便讓她重傷倒地,戰力喪失了大半。
便在此時,一道灰影一閃,兩只布滿了復雜的靈紋的巨大骨鉗,便帶著滔天的距離,朝著孫黃的腦袋夾了過來。
孫黃拼盡全力將黑棍在頭頂一橫,頂住兩只巨大的骨鉗,然而這骨蝎的力量實在太大,竟是將黑棍漸漸壓彎。
孫黃看著越來越靠近自己的兩只奪命鉗子,額頭上冷汗直冒,渾身輕微的痙攣著,臉色更是絲毫血色也無,這是靈力枯竭的征兆!
這只筑基境界的骨蝎,似乎對于一招不能制敵有些不滿,它不耐煩的發出一聲鳴叫,身體一縮之下,丑陋的頭顱往前逼近了幾寸,然后張開大口,朝著孫黃咬了下去。
一股無法言說的惡臭傳了出來,孫黃眼睜睜看著那張巨口中翻滾著的烏黑液體,知道此時再做掙扎已是徒勞,不由閉上雙目開始等死。
一陣風聲響起。
一秒、兩秒……
孫黃的腦袋沒有被咬碎,倒是喉嚨前方有一股逼人的寒意。
她眼睫毛輕顫了幾下,然后睜開美目,發現一縷亮麗的殷紅,距離她的喉嚨只有一寸的距離,這縷殷紅的后方,則是一根散發著夢幻星光的長棍。
長棍貫穿了古蝎的頭顱。
原來這縷殷紅是長槍的槍尖……
無殤槍!
在鬼門關游走了一圈的孫黃,腦袋有些發懵,眼前的景物一片模糊。
一張平凡模糊的臉出現在她的視線中,這張臉逐漸清晰,然后孫黃看到了那兩抹從中的眉。
這張平凡的臉有些蒼白,那雙粗重的眉也有些耷拉,一副疲憊的有氣無力的樣子。
然而不知怎得,孫黃看到這張臉之后,便覺著一陣心安。
“你沒事吧?”賀小石仰視著孫黃蒼白清純的容顏,有些擔憂的問道。
孫黃搖了搖頭,正要說話。
“哞……”
一道低沉的牛吼聲,卻在此時驀然響起。
道道近乎波紋的音波,無孔不入的傳了出來,孫黃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捂住自己的耳朵,然而卻依然阻擋不住牛吼聲。
牛吼聲進入她的體內,便帶著一種奇異的脈動,使她的五臟六腑、每一寸肌膚跟著牛吼聲共同波動起來,只是剎那間,孫黃便七竅流血,身體劇顫,到了奔潰的邊緣。
賀小石的模樣,同樣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他神識強度驚人,受到的傷害比孫黃要少一些,即便如此,他的雙耳中,依然有淡金色的血液流出。
幸好這牛吼聲只是響了一瞬,便停止了下來,否則,孫黃能夠保住性命,都是兩說之事。
賀小石怕也會重傷昏迷。
牛吼聲結束后,賀小石抬頭望去,赫然看到牛鐵柱身后的巨大黃牛虛影,正緩緩沒入他的體內,而李平之的身體,正掛在牛鐵柱的拳頭之上。
牛鐵柱的周圍,是數十張枯黃的碎裂的符紙,符紙之上畫著讓人一眼望去,便會頭昏腦脹的符文,正是蠻鬼宗最強大的手段——符篆。
這些符篆雖然毀了,但是依然流淌著強大的靈力波動。
很難想象就在方才,牛鐵柱遭到了怎樣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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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小石和孫黃,跌跌撞撞的來到牛鐵柱身前,看著李平之。
李平之快不行了,他的靈海已被牛鐵柱的拳頭砸穿,整個身體更是倒掛在牛鐵柱的胳膊上,鮮血如水般流出。
然而,李平之慘白的臉上,卻是一片安寧。
“大力牛魔族?”李平之低著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被拳頭砸穿的胸部,有些吃力的問了一句。
牛鐵柱沒有說話。
“能不能把我放下來?”李平之用手擦掉嘴角的血沫子,又問了一句。
牛鐵柱還是沒有說話,但還是將李平之輕輕地放到了地上,然后將拳頭緩緩地抽了出來。
李平之英俊的臉龐,扭曲成了奇怪的模樣,斗大的汗珠如雨般灑落,然而他沒有痛呼,死死咬著牙齒。
“我要死了……你們殺死了莫翠屏,也快要死了,”李平之神經質的笑了一聲然后目光望向遠處昏迷的陳世雄,然后仿佛一條受傷的狗般,朝著陳世雄緩慢爬了過去。
身后留下一條血色的小路。
李平之拼命的呼吸著,邊爬邊說道:“我出生貧寒,所幸父親胸有抱負,并遇到了陳叔叔,生活越來越好……我的童年過得無比的快樂,我最喜歡陳叔叔給我和姐姐做的蹺蹺板。我一直以為會永遠的快樂下去,然而有一天,我的父親因為他的理想,被他愛護的人割去了腦袋,后面陳叔叔變了,將我們從家里趕出,我們受了太多的罪,最后母親被強盜擄去,姐姐不知所蹤,只有我被師尊看中,帶到了宗內。”
“師尊對我很好,教我修行,護我成長,甚至不惜花費代價助我進階,我以為老天終于開眼,然而有一日,我突然發現師尊只是看中了我特殊的靈脈體制,打算一旦有所成后放血煉藥,那時我才明白,原來在師尊眼里,我只是一頭豬玀,待養肥的那日,便是被屠宰的時節?!?
李平之一邊爬,一邊聲音悠遠的回憶著:“前幾日,師尊讓我來欣悅郡調查柳師弟的死因,我便知師尊快要開刀宰我這頭養了多年的豬了,但是我不在乎,只要能見到陳叔叔,讓他痛苦,然后滅掉關于他的一切,那么我便自爆,豬也有反抗的權力不是?”
說到這里,李平之終于爬到了昏迷的陳世雄跟前,他用滿是鮮血的手摸了摸陳世雄蒼老的面容,聲音無悲無喜的繼續說道:“等到我見到陳叔叔,看到他風燭殘年的模樣后,看到他在我手中苦苦掙扎的模樣后,我突然發現我的仇恨,并沒有那么的濃烈,我唯一想到的是我家那個陳叔叔做的拙劣的蹺蹺板。”
“但是我還是想殺了他,為了我曾經受過的苦,為了父親,為了母親,更為了那個被他毀了的家,但是現在似乎沒有力氣了。”
“能不能求你個事情,我有一句話要問陳叔叔,求你讓他清醒過來,”突然,李平之抬頭看著賀小石懇求道。
“他早就醒了”,賀小石淡淡說了一句。
話音剛落,陳世雄睜開了雙目,然后艱難坐了起來,他的目光望著不久前男孩兒昏迷的方向,臉上是無盡的悲傷。
片刻后,陳世雄看向如同快要死亡的狗一般趴在自己身前的李平之,聲音顫抖著說道:“你問?!?
李平之突然莫名笑了起來,笑得口吐血沫,笑得胸脯血流如注,笑聲戛然而止,他看著陳世雄,認真問道:“陳叔叔,你為什么要那么做?你現在后悔嗎?”
陳世雄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兩滴渾濁的眼淚從眼眶中滲透而出:“平之啊,你知道嗎?你母親我早就從強盜手中救了出來,她去年才病逝,你姐姐已經和郡城首富的公子結婚了,這些我都沒有機會和你說,你沒有給我機會說……我錯了,我很后悔,我很后悔,對不起,平之,真的對不起?!?
“我錯了,我錯在不該想著拯救那些乞丐貧民,我錯在迷失在功名利祿之中,我錯在……”
“我錯了……”
陳世雄不斷的在嘴里不停的呢喃著,呢喃著。
然而李平之早就失去了生機,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陳世雄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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