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鎮口。
從王都跟隨索爾前來的騎士們整齊列隊，做著出發前的準備。而在隊伍一旁，索爾等人正和沃爾薩依依道別。
“有這些騎士保護，你應該不會有事。我已經拜托塔維亞，等到了王都，他會替你雇一隊傭兵送你回亞科斯。”索爾對他道。
沃爾薩的傷還沒全好，身上某些地方還纏著繃帶，他聞言點點頭：“多謝，我會小心的。”
說著，他對一旁的瑪琳張開雙臂：“來，小瑪琳，你沃爾薩大哥要走了，給我一個臨別的擁抱吧。”
瑪琳手里捧著盒點心，正打算交給他，聞言嚇得立刻躲到潔西卡身后，只露出一張小臉。
“潔西卡？”沃爾薩毫不氣餒，把目標移向潔西卡。
潔西卡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斜斜的用眼角瞥了他一眼。
沃爾薩立刻知機的轉移目標：“那么卡菲爾小姐呢？”
“喀吧……”不等卡菲爾說話，站在她身后的列斯塔掰了掰手指。
“那么就……”沃爾薩再次轉移方向，這才發現面前的已是瑪莉。
瑪莉一撩秀發，挺起傲人的胸部：“她們都不理你，到姐姐這里來。”
哪知沃爾薩毫不遲疑的轉過身：“天色不早了，我還是趕快出發吧。”
“喂，你這什么意思？”瑪莉氣得七竅生煙。
索爾走到騎士隊長塔維亞身邊，低聲對他吩咐了幾句，塔維亞躬身道：“侯爵大人請放心，我們必定誓死保護沃爾薩先生的安全。”
這時在另一邊，潔西卡走到瑪莉身邊：“你過來一下，我有些事要對你講。”
“你想干嘛？”瑪莉一臉警惕。
來到一旁無人處，潔西卡換上一副公事公辦的面孔：“是這樣，鑒于你目前毫無還款能力，我決定啟用一項強制計劃，以督促你還清領地的欠款。”
“強制計劃？”瑪莉一怔。
潔西卡舉起手指勾了勾，里德立刻拿著一疊文件快步走上。他干咳一聲：“咳，應潔西卡小姐的要求，我連夜制定出這項還款計劃，瑪莉小姐，請聽好。”
跟著他翻開文件，念了起來：“你一共欠領地四十二萬金幣，包括建造工坊和購買設備，以及初期的啟動資金。后來工坊損毀兩次，全是鎮上的工程隊幫助重建，重建費用一共三萬金幣。另外兩次工坊損毀，修理及重新添置煉金設備，一共十五萬金幣，目前你總共欠領地六十萬金幣。”
瑪莉大吃一驚：“哪有這么多！”
她一把搶過里德手里的文件，翻看半晌，然后臉色難看的扔了回去：“好吧，就算有這么多，哪又怎樣？我又不會賴賬。”
潔西卡哼了一聲：“雖然你不會賴賬，但以你目前糟糕的生意狀況，這筆錢也和欠著不還沒有兩樣。領地的資金不能白白被你占用，因此我們必須要采取強制手段讓你還款。”
瑪莉漸漸有些明白潔西卡想做什么了，但自己欠債是事實，她只好道：“那你想怎么樣？”
潔西卡看了里德一眼，后者立刻道：“是這樣。首先，鑒于你借這筆錢是用做商業用途，所以我們把它算做商業貸款，因此從今天開始，對這筆錢我們每月收取百分之三的利息。”
見瑪莉馬上就要叫嚷的樣子，里德擺擺手阻止她：“請注意，這已經是最低限度的了。如果是四大商會的貸款，最高可以收到百分之二十。”
跟著在瑪莉呼呼的喘氣聲中，他又道：“另外，按照這項計劃，你每個月必須至少還一萬枚金幣，當然越多越好，直到還完這筆欠款為止。”
“可是根本沒有人買我的作品……”瑪莉急道。
里德翻開文件第二頁：“所以為了保證你最低限度的還款能力，我們有如下規定。如果當月你的營業額無法還清最低限度的欠款，不足的部分，我們會強制委派給你工作，以報酬來交清這筆錢。”
瑪莉驚訝的道：“什么工作？”
潔西卡接口道：“不一定，總之領地需要什么，我們就會讓你做什么。也許是幫助曼森的工作室做一些輔助工作，也許是給有需要的居民制作物品，或者去山里采集珍貴的原料等等。”
瑪莉已漸漸冷靜下來了，她很清楚潔西卡是有備而來，那不如看她究竟要玩什么花樣。
她道：“所以如果我每月沒法交出一萬金幣，無論你們要我做任何事，我都必須乖乖照辦啰？”
潔西卡點點頭：“可以這么說，不過你放心，要你做的全都是煉金術士的本職工作，我不會故意為難你的。”
瑪莉冷笑道：“說得真好聽啊，那你現在這算什么？”
潔西卡毫不客氣的反唇相譏：“比起某些欠了一大筆錢，卻毫無自覺的人，我可有底氣多了。”
“你……”瑪莉氣得眼睛噴火，偏偏又無法反駁。
“怎么樣？是不是要去向領主大人哭訴啊？還是想用些見不得光的手段逃債？”潔西卡譏諷道。
“誰會做這么無恥的事，你別小看人。”瑪莉大怒。
潔西卡指指那份文件：“那就簽字吧，這至少能保證你有還清這筆錢的一天。”
惡狠狠和潔西卡對視半晌，瑪莉咬牙道：“拿來！”劈手奪過里德手里的文件，在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
這就是瑪莉值得稱道的地方，她也許有很多缺點，但在關鍵問題上卻從不無理取鬧。就算之前那種不分對象的瘋狂推銷，也不過是籌錢還債的一種手段罷了。
要是她打定主意不簽字，鐵了心賴在洛維爾，以她和索爾的關系，潔西卡還真不能拿她怎么樣。但面對這份強制還款書，瑪莉卻選擇了接受事實。
欠債還錢，盡管這份協議有些苛刻，但瑪莉仍沒有逃避自己的責任。
潔西卡本以為瑪莉會撕掉文件，至不濟也要講講條件，卻沒想到她這么干脆，看著她的眼里，也不由多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你看著吧，總有一天，我會把所有欠款全部砸到你的頭上！”最后，瑪莉狠狠將協議書塞回潔西卡手里。
潔西卡淡淡的道：“我會很高興看到這一天。但以你目前的表現，可沒有哪怕絲毫的說服力。”
“你……你……氣死我了！”潔西卡說的都是事實，瑪莉只能郁悶的獨自抓狂。
今日小勝一場，看著瑪莉氣得快扭曲的臉，潔西卡將協議書交給里德，輕松的哼著歌兒從這個宿敵身前走過。
※※※
那邊潔西卡剛完勝一場漂亮的戰斗，這邊眾騎士也做好出發準備。隨著塔維亞一聲令下，隊伍緩緩向鎮外開拔。
就在這時，一名守備隊員匆匆跑來，在索爾耳邊說了幾句。
“什么！？”索爾勃然色變，不能置信的看著他。
面對索爾的目光，那名隊員肯定的點點頭，表示自己說的都是真的。
“領主大人，怎么了？”一旁的克雷斯注意到他的臉色。
呆愣片刻，索爾喃喃道：“快，去截住他們，看來已經走不成了。”
盡管開始不明白，但克雷斯依言點頭，匆匆往騎兵隊跑去。
“索爾，發生了什么事？”卡菲爾走到他身邊。
索爾苦笑一聲：“但愿只是誤報吧。”
跟著他迅速對列斯塔道：“大哥，立刻叫人關上城門，所有守備隊員集合待命。另外派人把還在鎮外的居民全部叫回來，一定要快！”
他的聲音終于驚動附近的人，一時間潔西卡等人全都向他望過來。畢竟在迪維吉城堡呆過一陣，列斯塔已經學會什么叫令行禁止，他也沒追問，馬上離開執行命令去了。
“領主大人，出了什么事？”潔西卡一臉疑惑的問道。
索爾左右看看，來給沃爾薩送行的全是洛維爾的核心成員。于是他深吸口氣，緩緩道：“剛剛守備隊向我報告，在鎮外發現了死靈。”
“什么！？”一時間，眾人無不面面相覷。
上次亡靈入侵事件，眾人猶自記憶猶新，一聽竟然又發現了死靈的蹤跡，無不又是驚訝，又是恐懼。
而知道內情的潔西卡卻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她面色凝重的道：“終究還是沒躲過嗎？”
索爾緩緩吁了口氣：“看來，領地最大的考驗就要來了。”
這時被克雷斯截住的騎兵們也掉頭回來了，不過他們顯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一個個都顯得莫名其妙。
沃爾薩卻隱隱猜到了什么，他拔馬馳到索爾跟前，還沒來得及下馬就表情凝重的道：“是那個嗎？”
索爾嘿的一笑：“正是，看來有人想留你在領地多住一陣子呢。”
沃爾薩卻沒法像他那么輕松，他急道：“怎么辦，還是被他們找來了。”
索爾安慰他道：“沒關系，消息還沒最終確定，也許是守備隊看走了眼。再說就算死靈法師真的來了，我們也未嘗不能擊退他們。”
沃爾薩卻已經急得團團亂轉，他甚至一提韁繩就要往外沖：“趁他們還沒包圍這里，我現在沖出去的話，也許能把他們引開。”
索爾嚇了一跳，趕緊拉住他的馬韁：“你瘋啦？這根本就是送死。”
沃爾薩臉色數變，最后頹然嘆道：“你說得對……唉，索爾，我最后還是連累洛維爾了。”
索爾幫他從馬上下來，不屑道：“這叫什么話，你決定離開領地，已經盡到了自己的責任。現在既然事已臨頭，還有什么好說的，難道叫我把你交出去么？接下來，就該是我這個領主的責任了。”
這時塔維亞也走了過來，他看著四周忙忙碌碌的人，驚訝道：“侯爵大人，這是怎么回事？”
把他拉到一邊，索爾道：“塔維亞，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塔維亞毫不猶豫的道：“侯爵大人請盡管說，這次離開王都前，國王就下過命令，我們騎兵中隊在外一切聽您的吩咐。”
“好。”索爾點點頭：“我也不瞞你了，洛維爾可能遭到死靈法師的進攻，我需要借助你們的力量戰斗。”
“死靈法師！”塔維亞不禁驚呼一聲：“他們竟敢進攻國王的領地？”
索爾不能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于是道：“死靈法師出現在戰場上的傳聞，想必你也聽過了吧？有證據表明，這些亡靈暗中和魯林勾結，這次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塔維亞深吸了口氣，堅定的道：“屬下明白了，且不論守衛領土是軍人的職責，騎士的天職也不允許我看著這些邪惡的生物任意胡來。”
跟著他肅然一立，行了個騎士禮：“根據戰場法則，我將聽從本地區最高指揮官的調遣。從現在起，騎兵中隊將歸入您的麾下。”
索爾不禁暗喜，幸好在冰凍高原殺了他們的傲氣，否則哪有這么順利取得指揮權。他對塔維亞道：“你立刻讓所有騎兵原地待命，另外派人護送那些官員們到鎮里安全的地方。”
塔維亞應了一聲，立刻下去執行命令了。
跟著索爾招手喚來潔西卡和克雷斯。他先對克雷斯道：“你馬上帶人沿著小鎮巡邏一圈，有什么情況立刻回報。”
克雷斯離開后，索爾轉向潔西卡。看著面前這個自己最信賴的人，他心里涌上一股暖意：“潔西卡，如果真的打起來，恐怕又得勞累你了。領地的物資調派，還有人員安排的事，都要你操心才行。”
縱觀整個洛維爾，無論是后勤調派還是人員組織，都是以潔西卡為核心在運轉。可以說，這個美麗的女管事就等于支持整個領地平穩運作的發動機。
沒有多余的話，潔西卡只輕輕一點頭：“放心交給我吧。”
“索爾。”
索爾剛送走潔西卡，就聽到身后傳來的聲音。轉身一看，卡菲爾不知什么時候已站在他身后。
“卡菲爾，有什么事嗎？”索爾奇怪道。
看了潔西卡離去的方向一眼，卡菲爾咬咬嘴唇：“有什么我能做的嗎？”
索爾搖搖頭：“暫時還沒有，你先回鎮上去吧。”
卡菲爾臉色一下變得無比沮喪：“你、你是說，我還是跟以前一樣，什么也幫不了你嗎？”
卡菲爾之所以會主動去迪維吉的前線，就是希望在索爾身邊，能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而非有起事來，只能無助的躲在后面的人。她很明白，自己也許無法成為潔西卡那樣令索爾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但也要縮小兩人間的距離。
因此當她看到索爾委托了潔西卡，而自己仍無事可做時，立刻一股自怨自艾的挫折感從心里升起。
索爾立刻明白，自己剛剛的話傷害了這個女孩的自尊心，同時心里也不禁為卡菲爾對自己的這份依賴而感動。
他輕松的笑道：“你亂想些什么呢，當然不是。”
卡菲爾驚訝的抬起頭：“可是你又說……”
索爾裝作苦惱的一攤手：“戰斗還沒開始，我一個傷員都沒法找給你，怎么叫你幫忙呢？”
說著，他扶住卡菲爾的肩膀，正色道：“我覺得很幸運，因為現在你能在我的身邊。知道嗎，我很需要你來帶領鎮里的醫療隊，一旦打起來，傷員們可就全拜托你了。”
他的話立刻讓卡菲爾破涕為笑，她不好意思的抹抹眼角：“我明白了。”
“記住，不許給我死一個人哦。”索爾裝出一副嚇人的面孔。
“保證完成任務！”卡菲爾高興的敬了一個禮。
“呼……”
目送她離開后，索爾這才抹了把汗。
“那個……索爾。”就在這時，他的身后又傳來一個聲音。
索爾已經聽出是誰了，他無奈的揉揉鼻梁，轉過身，果然是瑪莉。
“干嘛？”
瑪莉俏生生的站在那里，雙手淑女的合攏放在胸前，因害羞而緊咬著嘴唇：“有什么我能做的嗎？”
不知她又想干什么，索爾只能道：“暫時還沒有。”
瑪莉的臉色一下變得無比沮喪，眼中珠淚欲滴，帶著哭腔道：“你、你是說，我還是跟以前一樣，什么也幫不了你嗎？”
索爾：……
瑪莉：……
“滾回你的工坊吧，別給我添亂了！”對這女人，索爾選擇了毫不客氣的一腳飛踹。
“別裝了，剛剛我可都看見了，真感人啊。”
躲過索爾的飛踢，瑪莉突然用一種很奇怪的表情看著他。
“你又想怎么樣？”索爾實在拿她沒辦法。
“說起來，你真的是索爾嗎？”突然間，瑪莉毫無來由的道。
一剎那，一股冷汗浸透了索爾的后背。
“干、干嘛這么說？”
瑪莉認真的打量著他：“因為才短短兩年不見，你和我認識的索爾差太多了，比起以前那個廢柴，你實在讓人驚訝。”
“啊……哈哈哈……，人都是會成長的嘛，只能說明你以前錯看我了。”索爾干笑道，心里卻不住打鼓。
瑪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大概就是這樣吧，那你真的變成了一個讓人刮目相看的家伙呢。”
說著，她轉身向鎮上走去：“好了，不妨礙你了。不過說真的，有什么要我做的，盡管來工坊找我。”
瑪莉離開后，索爾一臉后怕的拍著胸口，我的媽呀……
跟著，他又不禁為瑪莉的話感到得意。從聽到消息到現在，短短時間他已接連做出安排，調動了目前一切可以調動的力量，這種效率和果斷，確實和兩年前初來乍到時不可同日而語。
也許，我真的有成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