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6日

高考前一天晚上。

沈若清復習完后，將手邊的書收好，盤腿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高考順利！”

這是鄭曉暮最新一條動態所發的一句話。

沈若清：鄭小姐，冒昧問一句，‘高考順利’是發給？

鄭曉暮：發給要高考的人看唄。

沈若清：喲想不到，您還有高三的朋友。

鄭曉暮：……沒有就不能發？

沈若清：可以，當然可以！你加人家好友了嗎？

鄭曉暮：沒有。

沈若清：【熊貓人面無表情】 我可沒說人家是誰。

在城市另一段的鄭曉暮沒有回復了，只是抱著手機坐在床上，眼神無神的望著房間某一處。

就在剛才，她突然很想當面為他的高考送出祝福。

可惜他們就連面對面說話都做不到。

她與那個人僅僅只見過幾次，連一句話都沒說過，只在三年前的一個中午知道了他的名字叫趙南意，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能做的只有在qq空間里發這么一句話，即便他也看不到。

“他想考哪個大學我都不知道，他成績怎么樣我也不知道。”

鄭曉暮輕輕嘆了口氣，忍住不再去想，放下手機，陷入了沉睡。

高考完后一天，初三回學校復習三天，中考就開始了。

考試共兩天半，因為復習都復習的差不多了，所以除了考數學的時候沈若清肚子痛，其他還是挺順利的。

走出考場回到臨時教室，大家也不對答案了，全都在趁著還在學校多聊一會天，多說會話。所以教室都鬧哄哄的，一片祥和。

可當劉強進來的那一刻，卻換了一種氛圍。

“考完試了，畢業了。三年都過去了，可真快。讓我這個班主任做最后一次講話吧。”劉強站在講臺上，環視教室一圈，注意到他們的眼神，微微嘆了口氣。“既然都考完了，那咱們也不說考得怎么樣，只要不留遺憾就好，你們這段時間的努力，我這個當班主任的還是看在眼里的，咱們都辛苦了。”

“可能對于有的同學來說，這是最后一次坐在這個學校的教室里，可能這也是我們班同學聚的最齊的一次，再過幾年就更難聚齊了。但無論你們就讀哪一所學校，老師祝你們所有人都能夠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實現自己的夢想。”

“回家之后得好好休息休息幾天，但也不要荒廢學業哈。之后成績出來了，無論好壞，先感謝感謝自己和家長老師的付出，再好好盤算哪出問題了，但千萬要相信自己很優秀！”

劉強停下來，看著他們都低著腦袋微微點頭。

“喲，這么安靜，我都有點不習慣了，第一次見你們這么這樣恐怕也是在入學那會了吧。平時在下面一個勁吵吵的怎么不說話了？”

氣氛終于有所緩和。

“這三年，作為你們的班主任，我很幸福。”

劉強換了一種語氣，認真的看著他們，將他們每個人都看了一遍。

“好了我不說了，雖然上級要求畢業班不能舉辦活動，但你們還是得開開心心的聽到沒有，以后總有機會的！”

“好！”底下的同學們大聲地回應他。

他帶著笑，輕松的轉過身，不動聲色地抹了一把臉，然后走下來參與他們的聊天。

沈若清注意到他的動作，原本忍住的眼淚隨之流下。

“開心點，不準哭了！”劉強走過來搭上沈若清的肩膀。

“好。”聽著阿強的安慰，淚水更加澎湃，但她又不得不忍了回去。

“你還是考本校嗎？”

“嗯對。”

“那以后見面次數還是有的。”

劉強實現移到她的同桌上。

“你呢？跟父母去B市？”

“是的。”

“必須考個好大學，不然別回來見我知道吧！”

“遵命。”

B市？

沈若清一瞬間愣在座位上，整個人變得手足無措。等劉強離開后，才試探性的開口。

“你不在A市上高中？”

“嗯。”

”什么時候決定的啊？”

“這學期剛開學吧。”

都決定這么久了。

“那……你之后還會回來嗎？”

“當然，家里的老人都還在這。”

沈若清點頭表示回應。

沈若清呆坐在原地發神。

原先她都不著急，因為她以為高中兩人還能同校，即使不是同班，但還是有見面的機會的。

可他卻要去到B市。

它終于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眶也變得酸澀起來。

幾分鐘后。

“這么舍不得阿強啊？哭這么厲害。你在本校，以后和老師見面的機會還是有的啊。”秦鉦看到身旁的女生掩面哭泣，肩膀還止不住的抖，不由得被嚇到和震驚到了，連忙遞上紙巾。

沈若清接過紙巾，將眼淚擦干，可心中翻滾的情緒更加激烈，如同被一把手揪住了一般，很痛。

但也只能對他說：“沒事”。

過了一會兒，沈若清平靜下來，深吸一口氣。

“問你個問題。你喜歡她有原因嗎？”她轉過身望向秦鉦。

氣氛安靜了十幾秒。

“沒有。可能就是某個瞬間吧。”

沒有原因。

心中的失落感又一次加深，但她看著秦鉦，卻突然認可了。

是吧。年少時的喜歡，哪有什么特別的原因，有時某一句話，或是某一個眼神，就可能讓某一個人怦然心動。

同學們一起來到校門口。

“你家離得遠，坐我爸的車一起回去唄。”鄭曉暮對沈若清說。

“算了，兩個方向，不方便。”

“哎呀，反正現在還早。”

沈若清還準備拒絕時，鄭曉暮的爸爸卻滿臉笑意地開口：“沒事兒，一起吧。”

“…好。”

再和平時關系還可以的同學說幾句，兩人便一起過馬路了。

“我的爸，這里面怎么這么熱啊！”鄭曉暮剛坐上去，立馬彈了起來。

“大驚小怪。我剛才去買菜了，沒開空調。大太陽下面曬這么久肯定的。”鄭父將空調打開，然后走到旁邊來。

沈若清就在旁邊待著。

這條馬路沒有很寬，并且現在人不多，她還能清楚的聽見對面的說話聲。

“秦鉦，你不去找人家說說話啊，都畢業了！不要留遺憾啊！”

“對啊對啊，干脆直接表白吧！”

“人家就在對面呢，快去快去！”

“……”

平時和他關系好的幾個男生將他圍在一個圈子里，七嘴八舌地慫恿他。而他一直帶著笑容搖頭拒絕。

同樣在馬路對面的沈若清，轉頭看向馮明妍，她仍和自己好朋友說說笑笑，時不時想拉她們離開，仿佛聽不到另一邊的動靜。

可是，她怎么會聽不到。

沈若清眼神絲毫不躲避地望向秦鉦。

這個世界突然變得異常的安靜，主角只有他們兩個人。

即使只是一個人的注視。

即使只有一個人知道。

她仍舊一瞬不眨地看著他，

因為她想將這個少年記在心中。

座位，換來換去都在這一個不過幾十平的教室里，最遠也不過相隔十幾米。

可未來呢？這個世界如此之大，她也不是那個特殊的人。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應該就只是曾經認識的陌生人了吧。

她很不甘心，但她也只能不甘心，畢竟他們還小，還不懂事。

而她自己也沒有勇氣。

想到這，沈若清嘆了口氣，彎起嘴角，看著他。

“秦鉦，再見。”

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音量說出對他說的話。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多想和你在秋天夜幕降臨時，一起走在江邊，吹著晚風。

不需過多言語，只要是你就好。不用過于親密，只要你在就好。

可惜也沒機會了。

雖然眼眶早已濕潤，可她的眼淚卻控制得很好，剛好在轉身的那一刻落下。而她，也剛好在他看過來的前一秒轉身。

“若清快上車吧，車里面涼快了。”

“哦好，來了。“

擦掉那一滴眼淚上車。

“你今天怎么哭的這么厲害？”

“……舍不得。”

當天晚上，沈若清一個人躺在床上。

處在這種黑暗，這種壓抑的環境中，她捂著嘴，無聲地哭泣著，白天的情緒終于忍不住再次爆發。

我明明已經閉上眼睛了，眼淚為什么還是掉下來了。明明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怎么還是會這么難受。明明已經很努力了。怎么滿腦子還是他。

沈若清不停雙手將臉上的淚水擦掉，可它卻像擦不盡一般，一滴滴卻仍從她的指縫中流下。

“ 怎么能這么沒出息，不準哭了，不準哭了。”

可幾分鐘后，她停止了動作，像是妥協了般，任由淚水順著臉頰流下。

“就這一次，真的……就只有這一次。”

就這一次，放任自己，肆無忌憚地想他，不控制自己因為他而悲傷。因為他而流淚。

她很想直接向他坦白，將這三年心中的一切都告訴他。

可在點開打字欄的那一刻，還是停了下來。

“有什么意義呢？”

最終也只敢寫在那個手賬本里。

那個記錄了她所有少女心事的手賬本。

那個見證了她所有笑與淚的手賬本。

“真巧啊，剛好是最后一頁了。”

停筆，合上。

幾天后，沈若清點開班級群，看到99加信息的頂端，劉強發了一條通知。

“請各位同學盡快到學校一樓領畢業照，領了的在群里說一聲。”

之前因為她覺得群里的家長有點“吵”，所以就設定勿打擾模式，這也導致她看到這個通知是在布置的三天后。

沈若清在心里無語了一陣，趕忙翻看著領了的人多不多。

秦鉦父親：劉老師，不好意思啊我們，最近不在A市，秦鉦得等到三天后才能來領。

這是在三天前發的。

沈若清快速地翻看著，登記的名字里面也沒有他的名字。

“……”

半小時后。

沈若清來到學校。

這時還未期末考試的年級還在上課，整個校園區都很安靜。

向保安說明來意，沈若清在qq頁面不停刷新后才走了進去。

她走得很慢，一直低頭盯著自己正行走的道路，手指在無意中相互搓些。

如同在期待什么一般。

可事實是，

從進入學校，到離開，全程21分鐘。

期待中的那個人沒有出現。

沈若清站在校門口，看著數量不多的車輛，無奈地笑了笑。

“看來上天還是沒有眷顧我啊。”

轉身，離開，沒有再回頭。

也就沒有看到下一秒從車上下來的秦鉦。

十分鐘后，坐在車上的沈若清打開班級群準備登記。

秦鉦父親：已領。

算了算時間……

如果我再慢一點……

“看來不僅沒有眷顧我，還戲弄我呢。”

沈若清長舒一口氣，靠在靠背上，又一次看向窗外。

“以后也見不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