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終於停了。
唐宇走出屋門,伸了伸懶腰。
冬日的陽光曬在人身上格外的舒服,那和尚給的療傷藥果然神奇,昨天被踢傷的地方今天已經好了一大半了,而且昨晚睡得格外好,那噩夢也沒有再做過,醒來的唐宇顯得格外精神。
“奇怪的人!”唐宇說完這句話,不由得苦笑了起來,自己在這唐家也是一個怪人,現在又遇到一個比自己還怪的和尚,當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他雖然年紀尚小,但自幼無人作伴,平日裡埋頭看書,倒也多了些一般人沒有的豁達。
是以想了想便罷了,搖了搖頭,也不在放在心裡,只當是南柯一夢。
院子裡那堆好的雪人昨天經唐寧他們一鬧,已經散成好幾堆了,在陽光下正開始融化,唐宇眼角餘光掃過,心中又是一痛。
“娘,宇兒無能,連和娘一起堆的雪人都沒有保住。”小小的心裡生出由衷的愧疚,想到唐寧和唐慶,那心中的怒火騰騰地不斷燃燒。
唐慶和唐寧之所以毫無忌憚地欺負自己,無非是因爲自己沒他們強。
這是一個強者的世界,即便他的父親是世家盟主,也不能讓他免受欺辱,更何況父親唐雲峰對自己根本就是不聞不問。
一股倔強的怒火悄然地在少年的心中生根,並在這個初冬的雪天裡發芽。
他要變強,只有變強了,纔不會被唐寧唐慶欺負,才能守護住他爲娘堆的雪人。
這一刻,這個少年也沒有想到,他的心境竟不知不覺地發生了一些變化。
可是,這股倔強的怒火只持續了一小會兒,少年的心便又沉入了谷底,一種無奈的情緒瞬間瀰漫了心頭。
變強?呵呵,我如何變強?
靠這無法修煉的廢物身體?還是靠那自從孃親離去後對自己不聞不問的父親?
少年苦笑著搖了搖頭,擡頭看天。
那天似乎也感受到了少年心中的苦楚,剛纔還明晃晃的太陽天,瞬間就變得陰雲密佈,在少年擡頭的一瞬間,一滴雨啪滴落在了他的臉上。
隨後,雨水淅淅瀝瀝地下了下來。
他仰望著天空,只覺得所有的雨水都從天心處掉落,掉落到了自己的眼裡、心裡……
………………
又一個夜晚,如期而至。
唐宇靜靜地坐在桌旁,懷著一絲的期待,等待著和尚的出現。
在他小小的心裡,其實很明白,如果說還有一絲的期望,那就是在這瘋癲和尚的身上。
“小子,你還真是上道啊,連茶水都給和尚我準備好了!”大肚和尚剛一出現,就自顧自地倒了杯茶,一口喝了個底朝天。
唐宇心思全變,此刻又有求於他,倒也沒有反脣相譏,待得和尚喝完茶水,眼巴巴地問道:“和尚,你能不能教我修煉法門?”
那和尚聽完一愣,隨即一本正經地看著唐宇,許久,方纔說道:“和尚可不會什麼修煉法門,和尚只會唸經度化世人!再說了,你唐家乃是這江湖的盟主,什麼修煉法門還比得上你唐家的心法?”
“可是,我根本練不來,每次修煉的一點內力根本存不起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唐宇失望地說道,心中那唯一的期許化爲煙雲,他的眼眶忍不住紅了。
難道,我註定要一輩子成爲一個廢人,沒有爹疼、沒有娘愛,受盡欺凌嗎?
越想越傷心,他顧不得和尚還在身邊,只覺得心窩裡一酸,眼淚撲打撲打地掉了下來。
“啊呀呀,你這小子忒不上路了,和尚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你倒好,話沒說多少,眼淚倒是掉了一大盆!”和尚笑嘻嘻地安慰著唐宇,伸出手在唐宇身上一陣亂摸。
“你做什麼?”唐宇一驚,顧不得擦眼淚,急忙躲閃起來。
開什麼玩笑,深更半夜的被一個和尚摸來摸去,這滋味比起被唐寧打一頓還要難受。
“幹什麼?和尚我看看你身上是不是長了個窟窿!”和尚也不知道使了什麼法門,唐宇無論怎麼躲閃,都逃不開他身邊。
“停停停,你這個瘋和尚,我身上哪裡有什麼窟窿,哈哈哈……癢死我了……哈哈哈,別摸了……”唐宇躲又躲不開,被這和尚摸來摸去,不時還被捏一下,只覺得渾身如螞蟻在爬,又有又氣,正要發作,和尚卻停了下來。
只是他動作雖然停了下來,嘴上卻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望著唐宇,眼神中充滿了憐憫之情,“小子你真可憐……”
唐宇被他這話說的又是一陣莫名其妙,正要開口問,那和尚卻又說了起來:“不過沒事,你碰上了和尚我,便是你的造化,我佛門弟子講究的便是煉體,與那些牛鼻子的道法相比,倒是更適合你一些。”
那和尚說完,眉眼朝天,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不過看在唐宇眼中,直如世外高人一般,他不知道煉體是什麼,只知道和尚說可以幫他,能夠讓他變強,這就足夠了。
在他的心裡,連父親都覺得沒有救了的自己,在和尚眼裡卻有了轉機,而且看和尚那牛逼哄哄的樣子,自己煉了那體,一定會更牛逼,到時候肯定能打得唐寧唐慶哭爹喊娘一個勁地求饒。
他越想越得意,眼睛望著和尚,心思卻飄得不知道到了那裡去了……
和尚等了半天,卻沒聽到任何動靜,低下頭來一看,頓時氣得半死,只見眼前的少年正一臉癡傻地望著他,嘴角都淌下了口水。
“小子,做什麼美夢呢?”大肚和尚差點跌倒在地,15歲的少年,這副樣子竟如癡呆兒一般,好笑又好氣。
唐宇被他喝醒過來,連忙擦了擦嘴角的涎水,盯著大肚和尚,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唉,算了算了,小子,還不拜師!”那和尚說完,定定地望著唐宇,他本想賣個關子讓唐宇求他一會兒,才答應收徒,卻直接被唐宇剛纔那樣子雷翻了。
“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唐宇倒也機靈,此時再也顧不得其他,跪在地上就磕起了頭。
“哈哈哈,好好好,乖徒兒快起來!”大肚和尚一雙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縫,反手將唐宇抗在肩上,縱身跳出屋外,幾個縱躍,就來到了唐家的後山。
待得落地後,大肚和尚順手將唐宇扔在了地上。
“疼死我了,臭和尚,你把我帶到這後山來幹什麼?”唐宇一骨碌爬起來,揉揉身上摔痛的地方,也顧不得之前行過拜師禮了,臭和尚爛和尚的大罵起來,罵得大肚和尚直翻白眼。
“少廢話,開始練功!”
“練什麼練啊,深更半夜的,看都看不見!”唐宇少年心性上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肯起來。
“小子,你要是一輩子想當廢物,就坐那裡吧,和尚我走啦!”大肚和尚說完,竟真的消失在了原地。
四周一片漆黑,不時還傳來陣陣夜梟的叫聲,聽來甚是恐怖,唐宇打了個冷顫,爬起身來,朝那和尚離去的地方大喊道:“騙子,你這個大騙子!”
喊著喊著,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畢竟還是個孩子,說哭也就哭了起來。
想到自己這些年來受到的委屈,他越哭越傷心,越傷心就越想哭。
正哭著,突然背後被人一拍,大驚之下,只顧得啜泣了幾聲,連忙回頭,正是那去而復返的大肚和尚,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
“小子,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你資質不行,又不肯吃苦,那麼永遠都只能是一個廢物。”
“我不怕吃苦!”唐宇一骨碌爬起來,猛地擦乾臉上的淚,稚嫩地臉上露出難得的堅強。
“好,那你可聽和尚的話?”大肚和尚突然間如換了個人般,滿臉嚴肅。
被他氣勢所感染,唐宇也鄭重地點了點頭。
“那就先爬上你身邊這顆樹吧!”大肚和尚朝邊上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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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如豆,月冷入鉤。
淡淡的月光下,一個少年正不怕努力地爬著一顆樹,樹幹筆直,沒有絲毫的枝椏伸出,這孩子不斷地攀爬,卻不斷地失敗,每次好不容易爬上幾尺,卻氣力不濟,再度滑了下來。
如此幾番之後,那孩子終於泄氣了,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因爲努力的緣故,手上都磨出了血泡。
他正是唐宇,唐家最不濟的廢物。
“我果真不是練武的材料嗎?”心中有了這種念頭,整個人剎那間如泄了氣的皮球,頓時癱軟在地上。
“小子,不行了就認輸吧,你真不是練武的材料,省的浪費和尚我的時間,這煉體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還是回去吧,大不了再被那兩個傢伙踢一腳打一頓,你站起來還是唐家的少爺啊,比這個煉體修煉舒服多了啊!”大肚和尚斜靠在另一顆樹旁,出言刺激著唐宇。
“不,我不能繼續當廢物,我還能行的,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就要爬,不能讓人再看不起,也不能讓唐寧和唐慶再欺負我一次,哪怕一次都不行!”唐宇猛地捏緊拳頭,心中再次燃燒起熊熊的戰意。
大肚和尚眼中閃過一絲不容察覺的笑意,但是卻沒有出聲,只是默默地看著唐宇。
一遍,失敗……
第二遍,又是失敗……
第三遍,還是失敗……
手心的血泡已經磨破,鑽心的疼痛,雙手雙腿因爲不斷的用力而變得痠疼無比,但是唐宇還是沒有放棄。
月亮在天空已經劃了個半圓,天即將亮起的時候,唐宇已經能夠爬到兩米高的地方了,大肚和尚嘴角帶著笑意,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突然,唐宇身子一晃,整個人從樹上倒栽了下來,就在這時,大肚和尚身形如電般劃去,將唐宇牢牢接住。
“今天就到這裡吧,小子,也難爲你了……”說完,和尚身形縱起,朝唐家大院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