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山洞，一人一骨一團火。

“本以爲再也見不到面，卻哪裡知道，老天冥冥之中已在我們之間牽了根紅線，人妖殊途，但情之一字，又豈是人類的專屬。”

“妖亦有情！”

“只是妖族日漸勢大，漸漸不滿足於洪荒之地和雨蒙沼澤，當時天下道統，修真勢力自然不會將到手的江山拱手相讓，數次和談不成，妖族終於大舉進犯，蒼生浩劫，百姓罹難！”

“而我，身爲一名道門弟子，自然也開始了南征北戰，身爲掌教親傳大弟子，我被寄予了極高的厚望，在數次的斬妖大戰中，建立了赫赫威名，青年才俊、意氣風發，那個時候的我，自然沒有想到，竟然還能與她再次相遇！”

“可是，你們終究還是相遇了！”

“相遇不相識，倒真不如不見！”司空寂重重地嘆息聲在洞內縈繞。

“她那個時候已然化爲人形，一襲粉色的長裙掩不住那婀娜曼妙的身姿，真當是佳人絕世而立，飄飄兮若流風之迴雪。”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離別，而是彼此相見卻不相識！

站在司空寂的身邊，唐宇彷彿能夠感覺到，從那黑氣的另一端，傳來的痛苦的情緒波動。

“她是妖帝的女兒，妖族的公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修爲也已經高深莫測，成爲妖族四大妖王之首！”

“妖族四大妖王？”唐宇又被震住了。

“是的，妖族的四大妖王，個個都具有三階妖王的實力，相當於人類修士洞劫中期的修爲！”司空寂看著唐宇迷茫的表情，知道他並不清楚修真等級的劃分，只好耐下心來解釋。

“世間萬生萬物雖是千差萬別，但是天地之間所生靈力卻是萬物之源，人妖修煉，雖然殊途但是同歸，皆是引導天地靈力煉化身體，吸納天地之精氣來淬鍊道心，等以後你就會知道，除了妖族、人修，塵世間還有精靈、鬼道和冥魔，六道輪迴，修仙之路坎坷，無盡歲月換得些微道行，對很多修道之人來說，已是捨棄不掉的雞肋。”

“久而久之，修道之心漸漸變得好勇鬥狠，修真界也成爲了堪比人間的另一個江湖，在此基礎上，修道等級就慢慢地區分了出來，從凝氣開始，隨後依次爲築基、金丹、煉神、化神、洞劫，洞劫大圓滿之後，通過參悟天道，獲得對於六道輪迴的感悟，方能得道飛昇，只可惜大多人已經道心不穩，能夠達到洞劫大圓滿的修士已經少之又少，至於參悟天道，踏大道而飛昇，幾乎已經無法看到！”

唐宇聽的目瞪口呆，司空寂不經意間，向他描繪了一個紛繁複雜的修真世界，讓他的心忍不住撲通撲通地跳動起來。

“那前輩你當時修爲達到了何種境界？”唐宇好奇地問道。

“我？”司空寂苦笑一聲，道：“化神後期大圓滿境界，一隻腳剛剛邁進洞劫期！”

“那，豈不是與紅葉前輩相差不多！”唐宇默默一算，兩人境界竟相差無多。

“豈是相差一點點，修爲上一個境界的差距，有著天壤之別，我不過是即將邁進洞劫期，那四大妖王卻個個堪比洞劫中期的境界了，而且妖族500年化形，有失必有得，他們的肉身已經在化形之前的那段歲月中淬鍊的十分的堅韌，四階妖王的身體，已不懼人類修士的普通法寶攻擊。”司空寂說話的時候，空洞的雙眼凝視著那簇翻騰的火焰。

“而我，就在某一天的大戰中遇到了一名三階妖王和紅葉，敵對勢力相遇，二話不說就動起了手。”

我並不知道站在對面那個女子就是化形後的紅葉，而她卻肯定認出了我。

因爲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向我出手，只是靜靜地站在旁邊盯著我看。

“那三階妖王的實力遠在我之上，而且他一開始就下了殺手，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速戰速決，於是我也施展出畢生所學，抱著必死的信念，心想即便我死，也要重創這妖王。”

“當時年輕氣盛的我，雖然明白境界間的差距是無法彌補的道理，但是面對修爲高出我許多的那妖王，我卻絲毫不懼。”

“可是很快我就認識到，憑我現在的實力，即便又再大的信念和勇氣，也無法戰勝他。再好的法寶、再精妙的道法也無法扭轉我的敗局，身上的傷勢越來越重，逃已經是逃不掉了，在我陷入絕望之時，那妖王的致命一擊終於出手了，而這時，那個安靜站立在旁的女子也動手了！”

“她定是認出你是她的救命恩人，要來救你了！”唐宇插話道。

“連你都能想到，可是當時的我，只道她也是來取我性命，好回去邀功，心想罷了罷了，就算是死，也絕不能讓他們好過！”

“我便以兩傷法術，強自催動最後靈氣，聚於我那紫晶神劍中，將神識融入到神劍之中，化爲沖天劍芒，迎了上去！”

“可是，那一刻，我突然發現，紅葉竟然轉身背對我，堪堪將那妖王的一掌接住，而此時，我已無法收手，眼看著紫晶神劍發出沖天的劍芒，朝那個柔弱的身軀刺去！”

“短暫的一瞬，卻是那般的觸目驚心，那個時候，我根本不明白那個女子爲何要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選擇向同伴出手，來拯救一個毫不相干的人類！”

““砰”的一聲，卻是那妖王選擇了撤掌，勢均力敵的比拼，誰先撤掌誰就會遭受對方靈力的攻擊，那妖王甚至不惜以自身遭受重創，換來了紅葉保命的時間！”

“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便是連妖族的那些戰士，也都忘記了打鬥，大戰中，自己一方兩大妖王卻自相殘殺，竟然只是爲了一個人類的修士！”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我看著紅葉，看著她轉過頭來，在那如血的夕陽下，她的笑容是那般的燦爛，而我，卻不知所措地愣在了那裡，周圍是倒下的師兄弟，暗紅的血液讓我近乎發狂，面對這樣出手救我的妖族女子，我的心中想到了若干年前的那個午後，在雷劫下的那個柔弱掙扎的小鳥，只是那一刻，我竟然無法去面對她，無法邁過那人妖之間的鴻溝！”

“我甚至都沒有說一聲謝謝，駕馭神劍急遁而去，我到現在都能想起逃走時那般的心慌，從來沒有什麼東西，會讓我如此的倉皇害怕，竟如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

“終於，我被妖族女子所救的事情還是傳到了師門那裡，現在想來，我那時的決定是多麼的可笑！”黑氣波動，枯骨雙眼中閃爍的光芒漸漸暗淡下來。

“你做了什麼決定？”唐宇一愣，心中隱隱猜到了一些。

“爲表清白，我便用行動證明，在師門面前立下軍令狀，斬殺紅葉！”司空寂的話讓唐宇倒吸一口冷氣，卻又不知道如何反駁。

“如果換做我，我會怎麼做？”他在內心中悄悄問著自己。

只可惜他沒有遇到，自然也不會有此等紛擾。

“還記得那天天空陰沉，風中帶著濃烈的血腥氣，我和她對立長空，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震驚和哀傷，只是我那個時候，心中只有對她的怨恨，誰讓她飛入我的衣袍，誰讓她救我，自古人、妖不兩立，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與我扯上關係！”

“只是你仍然捨不得對他下殺手，對嗎？”洞中不期然響起唐宇的聲音，他也不知道爲何會說出這樣的話。

司空寂一愣，苦笑道：“你錯了，當時的我，是師門中最被看好的弟子，也是最有希望接掌門派的傳人，所以我急需要在師門面前證明我的清白，我和這名妖族的女子，沒有任何的瓜葛！”

唐宇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恍惚中，他分明看到，兩道光芒越來越近，散發著毀天滅地的氣息。

曾經不經意間，他們相遇，他用的他的身軀爲她擋住了那天威浩蕩，從此結下了善緣，從開靈智的那一刻起，她便一直憧憬著和他再次相遇的那一天，憧憬著是否能有一段浪漫的旅程。

現在，他們終於再見，再見卻成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