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褚是整個皎月宮最神秘的人,沒有人知道他從什么地方來,是人還是鬼,有什么身份,又有什么本事。偶爾有見過他的人,都說他擁有媚世之顏,可將王女迷得神魂顛倒,以至于專寵三千年之久。
他的可怕之處,還不僅僅于此。曾經(jīng)有個血奴聽說眉眼和靳褚有幾分相像,王女寵過一段時間就耀武揚(yáng)威、不可一世。得罪了其他人還好,可他偏偏沖撞了靳褚,誰也不知道當(dāng)時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那人的尸體是被抬出來的,身首異處。聽說是王女親自動的手。
從此之后所有人都害怕靳褚,甚至不亞于害怕禾錦。
亓笙托著腦袋,聽得很認(rèn)真。
坐在他對面的小桐沒形象地吃著糕點(diǎn),一邊吃,一邊絮絮叨叨個沒完。她是個話嘮子,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愛說,嘴上沒個把門。有時候亓笙什么都不問,就可以知道很多事情,再稍稍一點(diǎn)撥,事情都變得清晰明了。
小桐吃得不亦樂乎,特別感動地看著亓笙,“你們凡間的糕點(diǎn)真好吃。”
亓笙倒了一杯茶,推給她,“慢點(diǎn)吃,喜歡我明天再給你做。”
“嗯嗯。”小桐狠狠地點(diǎn)著腦袋,幸福得冒泡,恨不得就這樣跟他過一輩子。
他喝了一口茶,手指輕輕敲著桌子,隨口問了一句:“靳公子是什么時候來皎月宮的?”
“記不清了,應(yīng)該有三千年了吧。”
“那豈不是皎月宮一建成他就在了?”
小桐想了想,也覺得這話沒錯,“應(yīng)該是吧。”
他似有似無地摩挲著茶杯,“呆了這么長時間,連你都不知道他的底細(xì),還真是神秘。”
小桐鼓著腮幫子,說話含糊不清,“是有點(diǎn),靳褚比主子還神秘。”
亓笙又喝了一杯茶,“那祁公子和靳公子相比,誰更受寵呢?”
“當(dāng)然是靳褚了!”小桐想都沒想就回了他的話,“祁夢之哪能跟靳褚相比?他那德行,保管主子也受不了幾千年了,遲早要放出去。”
亓笙心思一動,笑著說:“聽你這樣一說,好像越不受寵的人越容易出去。”
小桐先是點(diǎn)點(diǎn)頭,很快又搖了頭,“出去做什么?出去了還不是生不如死。”
“為何?”
“來這皎月宮的妖魔大多是十惡不赦之輩,在外面犯下了滔天大罪,迫不得已才躲進(jìn)皎月宮的。他們一旦被趕出去,就意味著失去了主子的庇護(hù),還不是生不如死?”
亓笙聽罷笑了笑,“你看我像十惡不赦的人嗎?”
小桐左右看了看,很認(rèn)真地回答:“不像。”
“那就沒事了。”
小桐抓了抓腦袋,搞不清楚他說這話是什么意思。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又說不上來,只好繼續(xù)吃糕點(diǎn)。吃到一半,小桐忽然“啊”了一聲,“不對不對,你說的不對。”
“什么不對?”
小桐神神秘秘地湊到他耳邊,“你只跟你說,你可別告訴別人。”
亓笙配合得點(diǎn)點(diǎn)頭。“其實(shí)靳褚在皎月宮是來去自如的,主子從來都沒有限制過他的自由。”
亓笙頓住了,“那為什么不離開?”
“因?yàn)樗辉鸽x開。”
他反復(fù)琢磨著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很敏銳地覺察出靳褚與禾錦關(guān)系異常,卻始終還差一點(diǎn)才能揭開這層面紗。
“靳褚那里一直都有主子給的令牌,隨時都可以離開。”
亓笙這一刻變得異常冷靜,“也就是說,除了王女,靳公子也是有資格放人出去的。”
“他?他那怪脾氣……”小桐嘟喃了兩句,明顯是不太喜歡靳褚,她把手里的糕點(diǎn)全部塞到嘴里,有點(diǎn)咽不下去,猛灌了一口茶水。
茶是剛泡的,味道還很濃。水是清晨的甘泉,只是茶有些陳了,喝起來味道有些深沉,卻反而茶香彌久。
小桐喝茶就跟牛喝水一樣,“咕嚕嚕”一口就沒了。喝的時候沒什么感覺,喝過了之后反而有種余音繞梁之感,回味無窮。
“咦,原來凡間的茶還有這般妙處。”
亓笙但笑不語,又給她倒了一杯。也沒去糾正她喝茶的方式,只是說:“新鮮的茶葉會更好一點(diǎn),下次我給你煮吧。”
“是嗎?哪天也給我煮一壺。”禾錦從門口跨進(jìn)來,她身上帶著一股涼意,帶進(jìn)來的風(fēng)都是冷的,徑直坐到小桐旁邊。
誰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來的,她走路沒有一丁點(diǎn)聲音,甚至連影子也沒有,無聲無息。
亓笙連忙起身,拱手作揖,“見過王女。”
小桐回頭,還一臉茫然的模樣,“主子?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剛。”禾錦指尖一翻,茶杯就到了她的手中。茶壺剛從桌子上升起來,亓笙就伸手提住了茶壺,“讓我來吧。”
禾錦沒有反對,淡淡地垂下眼瞼,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貙⒉璞巴屏藥追帧X馏想p手添茶,顯得很認(rèn)真,他的手指修長秀氣,骨節(jié)分明,是能寫一手好字的手,光看著就覺得很舒服。
茶葉在杯子里旋轉(zhuǎn)著,緩緩沉下,彌漫著淡淡的清香。禾錦喝了一口,簡單點(diǎn)評了兩個字:“可以。”
能讓禾錦說出這兩個字的事物,一雙手都能數(shù)過來。小桐的眼睛又睜得跟銅鈴一樣大了,“主子你不是……”
禾錦橫了她一眼,一剎那的旖旎讓小桐腦袋瞬間空白一片。她敏銳地察覺到一絲曖昧氣息,頓時起身,“主子您慢慢休息,小桐先走了!”
她的聲音大如洪鐘,“噼里啪啦”報(bào)完就轉(zhuǎn)身跑了,像只兔子一樣。
禾錦看著她的背影,喝下第二口茶,“跟了你這么些日子,她怎么還是這么大大咧咧。”
亓笙恭恭敬敬地回道:“小桐姑娘本性如此,也不是什么壞事。”
這話似乎是說到禾錦心里去了,贊同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喝下第三口茶,“你好像都不怎么怕我。”
“王女神威不容侵犯,亓笙自是怕的,只是……”他垂下頭,似是不敢直視,“恕亓笙冒犯,覺得王女是個好相處的人。”
“哦?”禾錦放下茶杯,好奇地看著他,“你覺得我是個好相處的人?”
亓笙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臉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