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脩顫抖著往下拉了拉斗篷,他怎么也想不到,以往百試不爽的連招今天會栽在一個元力如此之低的少年手里,他死死地瞪著眼前的少年,對方臉上掛著一種之前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的放蕩之色,唇邊淺淺含著一絲笑容,猶如蝶影,卻是令得王脩心下大駭。他本能地感覺到,自己這次恐怕是在劫難逃了,不知道為什么,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在迫使他臣服于這個少年,與威壓不同,這是源自靈魂本源的主動臣服,就像……他曾經(jīng)收服那只骷髏一樣。
“龍夜”見王脩沒什么反應(yīng),漸漸失去了耐心,不善地瞇起眼看著他,聲音卻依然和曛如春風:“嗯……不想跟我說話?也行吧,瞧你練個召喚術(shù)練得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那我……”他說到這里,突然打了個響指,“就讓你最依賴的仆從跟你玩玩吧。”
王脩沒有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但他看見對方臉上逐漸濃郁的溫和笑容后,只感到渾身如脫力一般,這不是什么技能作用,而是……恐懼。
“嚇……嚇……”當這聲斷斷續(xù)續(xù)的咆哮從身后響起之時,王脩的瞳孔驟縮,再顧不得面前擋路的少年,求生欲促使他沖上去推開“龍夜”,撒腿就跑,邊跑還邊給自己施加加速法術(shù)。身后的是什么東西,他即使不回頭也知道,因為這個東西就是他壓箱底的王牌啊!
“龍夜”也沒有擋路的打算,側(cè)過身子靠在路邊的山壁上,微笑著看著剛剛被召喚而出并跪伏在地上的骷髏將軍,像是遇見了很久不見的老朋友一樣,他動了動嘴唇,似是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把話咽了下去,臉上的笑容隨之消融了幾分,輕嘆口氣,下令道:“抓住他,帶回來。”說罷,便插著手向王脩逃跑的方向悠哉悠哉地晃去。
那骷髏將軍得令,一秒也不敢耽擱,手中石劍在地上一頓,雙腿微屈,下一瞬就沖上了路邊的山壁上方,不見了蹤影。
“龍夜”見它追去,眼里隱隱有紅芒流轉(zhuǎn),竟是悶哼一聲,腳下一個踉蹌,單膝跪倒在地上,以手撐住山壁才勉強沒有倒下。幾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龍夜”撇撇嘴,心道:“這副軀體果然羸弱,但比同級別的已是強出不少,看來那位什么黑暗與死亡之神投入得不少嘛……這么傻的名字他到底是怎么接受的?。 彼肫鹩酪沟纳衩?,忍不住狠狠吐槽了一句,然后伸出兩根手指并攏,在指尖凝聚了一束元力,僅探出寸許長,宛如劍芒一般,行云流水地在山壁上留下一行字,剛落筆,他卻往一邊栽倒下去,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兩眼緊閉,不省人事。
另一邊,王脩已經(jīng)跑出了幾里路,當他遠遠望見山外的茵綠色平原時,“龍夜”和那個骷髏將軍還沒有追上來,他暗暗松了口氣,覺得那個少年操控亡靈的行動范圍肯定不大,跑了這么遠也應(yīng)該沒事了,心里便已經(jīng)開始盤算以后的事,然而,前方轉(zhuǎn)角遇到的高大身影,打破了他的一切希望。
森白粗壯的骨骼,破舊但依然厚重的盔甲,造型猙獰的石質(zhì)巨劍,隨風獵獵鼓動的破碎血紅披風……“將……將軍?”王脩顫聲喚道,骷髏將軍沒理他,只是一步一步緩緩向他走來,一張骷髏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兩朵蒼白的靈魂之火在深凹的眼窩里幽幽燃燒著。
王脩的臉色較之前更是蒼白如雪,他一咬牙,在本就瘦若枯骨的手臂上用指甲割開了一條極長極深的傷口,下手之狠,半條手臂在頃刻間血流如注!眼見這骷髏將軍緩緩舉起了巨劍,王脩飛速念了一條咒語,最后高舉傷臂,朗聲道:“……以吾之血,獻祭!”這是他唯一想到的、能停下骷髏將軍行動的方法。
他睜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這位自己曾經(jīng)的得力干將,眼里布滿了血絲,祈禱著法術(shù)立刻生效,然而,往往都是事與愿違。炎陽之下,巨劍舉起,一片陰影當頭籠罩而下。絕望,那一刻在他的眼神里成為了實質(zhì)。
……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龍夜有些著急地在灰色荒漠上踱來踱去,不時抬眼看看那片墓碑群,尤其是那塊屹立在群碑之前的黑色無字碑。他現(xiàn)在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只記得之前看著自己走向那個斗篷男,然后連看都看不見了,意識直接到了這里。
就像是救世主,那個名為“悲”的家伙出現(xiàn)在他眼前,和上次一樣,龍夜注視著地面拱起一塊,繼而塌出一個洞,然后一個人從里面鉆了出來。還不等龍夜開口,悲就直接大呼:“不妙?。∧羌一锱艹鰜砹?。”邊說還邊撣著身上的塵土,瞄了他一眼,瞧著龍夜一臉迷惑的樣子,解釋道,“就是上次我送你出去的時候,你聽見的那個很討厭的聲音?!?
龍夜愣了一下,疑惑道:“可我剛剛明明聽見有個老頭的聲音說了幾句話?。窟€說他是什么死地之主?!?
悲嘆息道:“唉……上次我和他們幾個聯(lián)手壓制那家伙的時候,他都快奪你的舍了!死地之主什么的……你別在意就好。反正你只需明白,他要是奪舍成功,那他就會成為現(xiàn)在的你,他的聲音自然也是如此,而你……將魂飛魄散,歸于虛無,永不得入輪回!”
龍夜聽著這般描述,咽了口唾沫,心里一陣后怕,更多的擔憂也隨之而生:“那怎么辦?總不能一直由著那個人在我這……額,話說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是你的靈魂本源,只是被具象化為這個樣子罷了?!北鸬?,順便糾正龍夜的稱呼,“而且那家伙是個殘魂,不是人?!饼堃箘傁胝f什么,卻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
“啊……你們這群家伙還真是令人生厭呢……”一個透著無奈的聲音幽幽地從悲身后不遠處傳來,悲突然半張著嘴,眼睛瞪得可怕,像被人掐住脖子,雖然他的脖子上沒有任何東西,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是一群靈魂碎片也就罷了,竟仗著有那么點自我意識就整日對我這般態(tài)度,滿口‘那家伙’、‘那家伙’的,我沒有名字的???”
龍夜的狀況和悲差不多,不過沒有像被掐住一般,只是不能說話也不能行動,直直地站在原地,應(yīng)當是被某種力量束縛住了。他看見,一個少年正從悲的身后緩步而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身比黑龍原形更加猙獰的鎧甲,好似以白骨制成,其肩膀處各有兩個骷髏頭,當他的看過去時,骷髏似乎也在幽幽地盯著他。
少年繞過悲,距離他越來越近了,視線上移,龍夜卻是一愣,好一張正氣凜然的臉!并不是濃眉大眼的厚重,而是一副清秀的模樣,但渾身散發(fā)的不怒自威的氣質(zhì),卻是連當今許多皇子、甚至帝王都比不上,至于可與之相比者,龍夜能想到的也只有天元三大陣營的王。
這模樣,說他是某國的皇子恐怕也有人相信,但是再如何充滿正義的容貌,也遮掩不了他渾身散發(fā)的邪氣,而少年頭上佩戴的那頂王冠的邪氣更是宛若實質(zhì)。只是他的出現(xiàn),就讓這一方天地都陷入了陰郁匯集的泥沼,仿佛光線都因此而黯淡。
龍夜想起,剛才那個斗篷男也是此人這樣蒼白的皮膚,但就像輕度毒癮和重度毒癮的區(qū)別,眼前這個人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要好的多,大約算是個瘦削的少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