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儀
捲簾人的主要職責,類似於專職服侍皇帝就寢的公公。
在皇帝決定就寢何處後,捲簾人的工作就正式開始了,前往被選中的娘娘的寢宮通知,檢查食物,侍女,牀鋪等等,是否藏有對皇帝不利的東西。同時通報皇帝最近的胃口,喜好和身體狀況,最後要循循善誘嬪妃不要貪戀牀底。
皇上從大腿邁入寢宮開始,捲簾人就要寸步不離的跟著,除非皇帝把你轟出去,基本上皇上和嬪妃是親是罵,捲簾人都要在一旁侯著。一直到皇帝有意往牀上去了,捲簾人才能退出去。
但是人還得在門外侯著,不能走,不僅不能走,還得注意著屋裡的動靜,在皇帝遭遇不測的時候隨時衝進去。
然後到了早上,若是朝日,則要肩負起叫皇帝起牀的重則。有時不得已還要冒犯妃嬪直接把皇帝搶出來。
所以,捲簾人這差事一般都是大公公而或是皇帝的奶媽監管的,屬於無論是皇帝還是嬪妃都不願意見到的多餘人。
白玉鸞這個多餘人在國殤七日過後正式走馬上任了。
這還是白玉鸞入宮後第一次出宮,雖然目的地只是御書房,但卻意外的見到了陳江和韓若生兩人,頓時覺得當當這多餘人也不錯,至少能夠放放風,忘卻一下這後宮永無止境的是是與非非。
白玉鸞就在門外侯著,看著龍嘯桐在御書房臨時掛起的大地圖上指指點點,鎮國將軍陸蘇是告病缺席了,武將方面只留下陳江、左騰和柳長風,而文臣這邊,照例是曹彬和韓若生。
看來這就是龍嘯桐最親信的五人陣容了,看到自己的副將陳江和韓若生都入選,白玉鸞心中說不出的安慰。
“我認爲這裡倚天險,不宜強攻,要智取?!绷L風話音剛落,韓若生接到,“你有那個智慧麼?還智取?!绷L風氣的嘴都歪了,“你小小一個兵部卿,陛下恩典讓你議政,你不要越來越放肆了!”
兩人私底下雖然是哥們,朝堂之上柳長風還是習慣性拿身份壓他,韓若生卻不吃這套,不顧尊卑直接奔向地圖,手指從龍嘯桐鼻子前穿過,直點在離畫了紅叉不遠的一處要塞,“這裡。”
“我也認爲這裡是個進攻點?!?
陳江雖然只是這麼簡單一句,卻顯得很有分量。
“哦?”左騰看看二人,“這又是玉家兵法的內容嘍?說來聽聽——”
“左騰副將軍,不是說過,朝堂之上不要再提玉家軍,現在都是爲皇帝賣命。”曹彬咳了兩聲,“不過,我卻認爲柳總管的方案可行,智取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龍嘯桐看了看儼然分了兩派的幾人,突然高聲道:
“你的意見呢?玉鸞?”
白玉鸞一愣。原來龍嘯桐早就知道她在偷聽。多年養成的習慣,一聽到技戰術的東西,就會不自覺入耳,真是改不掉。
信步走進來,不出意外韓若生像個活蹦蝦一樣撲了過來,半空中被柳長風攔截,然後被曹彬死死按住。
陳江對著她略略點頭。嘴脣動了動,雖然沒有發出聲,白玉鸞知道他說的是“老大”兩個字。
“稟皇上,捲簾人求見,詢召,今夜落寢何處?!?
本是不長的一句話,被白玉鸞念得是好生糾結。龍嘯桐卻不似聽到,“愛妃,若是你,是會智取白虎溝,還是會轉道赤峰嶺?”
“捲簾人奉旨後宮,後宮不問前政。”
白玉鸞狠狠白了龍嘯桐一眼,心想,你想試我?我這十天準備不是白來的,捲簾人條例可是倒背如流,休想我上當。
龍嘯桐點點頭,“愛妃,你有這個自覺很好,但是朕是真的問你的意見,你知道你和那些女人不同,你是很特別的,尤其是對我來說——”
陳江和韓若生臉上黑線縱生,柳長風和曹彬似乎已經免疫。
只有白玉鸞知道他想說的後半句是什麼。
並非“你不同因爲你是男人”,而是“你不同因爲你是我選的皇后”。
手一抖,心一橫,大步走上前,仔細看了看地圖,說,“智取更好,兵力少,補給也少,速攻之下,損傷最小?!?
柳長風笑了,韓若生和陳江卻都在等著老大繼續往下說,果然,白玉鸞轉身看著龍嘯桐,“不過,這也只是紙上談兵,因爲白虎溝首領多疑詭變,雖倚天險,卻從不大意失敵,智取變數太大,而鄰近的赤峰嶺,卻是烏合之衆,稍一用兵,便能取勝。如此一來,白虎溝腹背受敵,不難取矣。”
一番話,說的左騰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而一旁的曹彬也頻頻點頭。
幾乎所有男人,除了龍嘯桐,都在內心狂呼,如此將才,真他媽的可惜了!
龍嘯桐瞇起眼,“這是玉家兵法?”
“不是兵法,是實地經驗而已,陛下,我不知您紙上談兵研究一場幾年前的戰役有何意義?!?
若不是記憶出了偏差,就是舊景重現,這分明是她幾年前打過的一次戰役。
就是在這無數的大戰小戰中,她積累了深厚的實地經驗,帶出了一隻鋼鐵部隊。
“我這幾年來一直在研究你和你的玉家軍。”龍嘯桐也絲毫不隱晦,“閒著無聊拿出來讓他們做做模擬,只是,你的兩元副將似乎都忘記了,可惜?!?
“打得太多,有些小戰役,忘記很正常?!?
白玉鸞一句話把龍嘯桐說的啞口無言,“關鍵是他們學會怎樣去打,學會戰爭的對象是人不是地理,這對陛下來說,就是福氣——陛下,詢召,今夜落寢何處?!?
龍嘯桐終於斂住了笑意,玉鸞,如果你在後宮也有此時的智慧和決心,那該有多好,清了清喉嚨,“今晚,去儀嬪妃那裡?!?
白玉鸞愣了,本以爲會是珍妃和梅妃中的一個,卻是名不見經傳的儀嬪妃。
除了上次她驚了馬有一面之緣,白玉鸞僅僅知道她是靖南王的孫女罷了。
可這也就夠她一嗆了,白玉鸞看了看皇帝,十分溫良恭儉讓的退了出去。
走之前還遞給韓若生一個眼神,那意思是,別再惹事,和陳江多學學。
就這一個眼神,就讓龍嘯桐心裡又翻騰起來,白玉鸞剛退出去,龍嘯桐就敲著地圖說,“韓若生,你這傢伙五次三番目無皇帝,給我抄寫一遍論語去——”
不要啊——
韓若生的慘叫,白玉鸞走了好遠,還可以聽到。
哎,真是個小肚雞腸的男人。
奉旨去後宮的時候,本是往儀嬪妃殿裡去的,白玉鸞突然想到,這個時侯,她應該會和珍妃混在一起。
該不該直接去殤花閣宣詔呢?
白玉鸞想起和珍妃對罵的場景,一狠心,去,我又不欠她的,幹嘛躲著她?
就這樣,原本不想出頭的小玉,反而在被降爲捲簾人後,開始了她的高調生活。
珍妃沒有一次是這麼高興見到白玉鸞的,她大腿一邁,可謂是蓬蓽生輝,以前一切的拌嘴都是過眼雲煙,珍妃就差沒奔過來熱烈擁抱了。
“詔——”白玉鸞這一聲是有多長就拖得多長,讓珍妃臉上的幸福紅暈放火箭炮。
“興——”
小樣兒,還熱烈著呢?白玉鸞看到她這副樣子心裡突然舒坦了不少。
“興——儀嬪妃——”
那一瞬間,火箭炮變眼花,轉瞬即逝的熱烈,然後是長久的淒涼。
白玉鸞笑著說,“不好意思,我急著宣詔,就跑到您的殤花閣來宣了——”白玉鸞對一副驚恐狀的昭儀說,“接召了?!?
龍嘯桐聽到白玉鸞跑到殤花閣宣召甚是欣慰,這個在戰場上運籌帷幄所向披靡的假小子,終於要在後宮大展拳腳做他的真女人了。
這一天是白玉鸞走馬上任的第一天,也是後宮重新有了捲簾人的第一天。
上一任捲簾人,還是七八年前老皇帝在世時的事呢。
一切都要摸著石頭過河。白玉鸞拿著捲簾人守則一項項清查的時候,昭儀就坐在一旁,跟看猴子一樣盯著她看,看的她渾身發毛。
“將軍~~”
哎呦,這一聲叫的,骨頭都酥了,白玉鸞訕訕的笑著,心想,這當皇帝也太美了點。
“回稟儀嬪妃,就差寢具了——”白玉鸞看了一眼那張昭儀精心佈置的大牀,“我這就去簡單檢查一下——”
“將軍~~~上次校場~~~多謝您出手相救~~~”
“不謝不謝?!卑子覃[頭一次想,這個色胚皇帝是看上了自己哪點呢?常年裹胸,論豐滿是肯定不及這保養得珠圓玉潤的妃子們;帶兵打仗風吹日曬,就算是敷草藥泡溫泉也只是補回到平均線,和這些泡玫瑰澡噴香精的女人們自然比不得;平日裝男聲也習慣了,說話的語氣和用詞也都是男性化的,偶爾女人一次也說的都是不中聽的,哪有這酥穌甜甜的醉人?
一邊例行公事的檢查寢具白玉鸞一邊自我檢討,突然手就觸摸到一樣硬邦邦的東西,心裡一緊,掀開一看,卻是一瓶精油。
“嬪妃,這是——”白玉鸞只能想象到拿瓶子當兇器砸破皇帝腦袋的畫面。
“瓶子。”
昭儀回答的聲音細細嫩嫩的,平均發出一個音就羞澀的低一下頭,白玉鸞逼迫自己笑著說,“瓶子——我看的出來——這裡面是——”
“放心,不是茶葉?!?
就這樣一句話,昭儀那張笑的無比燦爛的小臉,突然在白玉鸞的世界中冷凍。
終於看到她眼中不動聲色的寒氣,隱藏在燦若夏花的外表下,幾乎要矇蔽了她這雙自詡爲將軍的雙眼。
龍嘯桐說的沒錯,後宮也是一個戰場,而她遲遲不能進入角色。
別說是將軍,她連一個戰士的覺悟都沒有。
幾乎要被這甜美的外表給騙了。
意識到白玉鸞不做聲,昭儀重新又綻放出如孩童般天真的笑容,“玉將軍,瓶子裝的是精油。”
“做什麼的?”
白玉鸞儘量不再和她眼神接觸,搜索牀上用品卻更加的仔細,昭儀站了起來,從她手中拿過瓶子,打開蓋子,就這麼直接從白玉鸞頭頂潑了下去。
“用來吸引男人的,你試試。”
白玉鸞感覺到那油膩膩的觸感滲進面具,一股說不出是什麼的味道。
只是覺得噁心。
“你現在不過是小小卷簾人,不要以爲救過我就可以放肆了,現在請你出去,還有,你弄灑的這瓶我專門從異國弄到的精油,價格不菲,我要在你的奉銀中扣,明白了嗎?”
“明白。”
白玉鸞不動聲色的回答。這潑油潑滅了她想要退縮的念頭,喚醒了她將軍的靈魂。
“娘娘,我已經檢查完畢了,請您梳洗打扮,恭迎聖駕。”
那一天,皇帝來的很晚,白玉鸞就在寢宮前站著,感到自己的皮膚上已經積了一層油脂。眼睛也有些痛。
聽著昭儀故意傳出來的笑聲,依舊可以那樣甜美。
龍嘯桐到了的時候,白玉鸞已經站的麻木了,可是她還是笑了,笑著說,“拜託你直接就寢好麼?”
龍嘯桐楞了一下,看到面具裡外一片油漬,伸手去撫摸,白玉鸞卻躲開了。
“陛下,請就寢?!?
“玉鸞——”
“儀嬪妃在等您,請您就寢?!卑子覃[小聲說,“沒事,我沒事。這點小事,還難不倒我?!?
龍嘯桐和她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白玉鸞不知爲何會流淚。
多少次在戰場上再苦再痛,她都不曾流淚,這一次眼淚混雜著精油,五味參雜,流到嘴裡。
肩頭抽泣,心靈痙攣。
滿耳是昭儀的甜蜜蜜的笑聲,男人的喘息,女人的□□。
那懵懂的爭鬥,和甜蜜的殺機,在白玉鸞面前緩緩舒展開來。
燈還在,白玉鸞自嘲的寫下了捲簾人守則的第一條
眼睛要亮 耳朵要聾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你在閱讀本卷時,出現以下任何一種心理反感情緒:
(1)小玉玉被虐的太慘了,皇帝了不起啊,你給老孃去死
(2)女人是男人的附屬,有了愛情沒了尊嚴
(3)男人要專一,這皇帝就是一種馬
請直接跳過本卷,如果你還是不能忍,請直接跳到第六卷
本卷的存在,是爲了日後人物的轉變服務的。
您砸磚,我理解,我支持,我心疼。
但是砸磚後直接走人的,請恕本鵝要撓牆了。無論你是理解本卷的設置也好,覺得氣憤也罷,請多給一點面子,浪費半個小時賞臉看下去吧。如果你能耐心讀到第六卷,你的看法也許會有所改變。
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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