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我誰也不信
提問,陰森的地下水道會有什么?
答案也許會是任何東西,但老鼠肯定是少不了的。
而此時的路明非三人,就像老鼠一樣縮在拐角的角落里,這一塊的空間很狹小,三個人就像沙丁魚罐頭里的沙丁魚擁擠的堆在一起,整個身體縮在陰暗里,只小心翼翼的露出三雙顏色各異的眼睛。
他們的眼前,暴雨般的火花從天而降,就像夜空里一閃而逝的煙火,最大的黑影被吊在隧道頂部,數十名工程人員用吊索懸掛在空中圍繞著黑影忙碌,火花來自他們手中的焊槍。
這就是他們即將使用的深潛器,迪里雅斯特號。
看上去,他們雖然還沒有找到巖流研究所,卻已經接近了自己的目標。
大概是因為這個大東西沒辦法塞進室內吧,所以研究所的人在室外進行調試,這些工作人員表現得相當認真嚴謹,完全沒有敷衍的樣子,和路明非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因為按照楚子航和愷撒的猜測,日本分部可能有別的心思,刻意阻攔他們下潛,所以合理猜測他們即將使用的深潛器可能也被動了手腳。
但這些人專心致志維修的模樣,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動手腳的樣子。
一個看上去還不到30歲,長相清秀端正,戴著古板的玳瑁框眼鏡,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完全不像黑道分子,倒像個學院的年輕老師的男人此時就站在這些維修人員身邊,大聲的說著什么,像是在指揮。
“他在說什么?”
愷撒問路明非,他們小組唯一還聽得懂一點日文的就是路明非了,但很可惜,路明非完全就是個半吊子,他那點日文都是從動漫里學的,聽起專業詞匯費勁的很。
路明非努力聽了半天,含含糊糊的解釋:“好像是讓他們仔細小心點。”
“聽上去很正常。”愷撒挑眉:“難道是我們誤會了?”
“不。”楚子航忽然說。
迎著兩人看過來的目光,楚子航平靜的解釋:“我們的深潛器是經過裝備部改裝后運過來的,所有性能都測試好了,日本分部這邊只需要進行一些簡單的勘測工作。”
“對啊,這不就是在做?”路明非撓頭:“感覺做的還很認真,挺為我們的生命安全著想的。”
“可是勘測工作不需要做這么久。”楚子航打斷了路明非的話,他學的是煉金機械,對這些偏理工的東西比較熟悉:“他們確實是在做勘測工作,但卻是一直在重復做。”
聽到他這話,愷撒和路明非再次看過去,果然就看到他們在反復打磨深潛器的外殼,看上去仔仔細細認認真真,但其實是一直在做重復的工作。
“這幫日本鬼子果然有詐!”路明非瞪大了眼睛:“他們就是不想讓我們下潛!”
“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愷撒問。
“施耐德教授說過,日本分部對那個胚胎非常感興趣,拖住我們,也許是他們想要先下手。”楚子航說。
“我靠,這也太卑鄙了。”路明非忍不住義憤填膺:“我就說哪有接待使臣直接往青樓送的啊!”
他又開啟了無意識說爛話吐槽的屬性,結果一不小心,聲音就大了些。
按理來說這點聲音稍微隔遠點就聽不到了,可楚子航和愷撒卻瞬間警惕起來,兩個人反應都是極快,楚子航直接一把捂住了路明非的嘴,愷撒則是直接掏出了沙漠之鷹。
雖然槍里填充的都是麻醉彈,但他其實也并不想和蛇岐八家的人交手,畢竟他們明面上還是和平的關系。
但沒辦法,混血種的聽力遠超旁人,但凡那堆人里面有一個混血種,剛剛路明非的聲音就肯定會被聽見。
可就在他們躲在拐角里緊張的等待之時,外面卻遲遲沒有傳來任何動靜。
愷撒和楚子航對視一眼,皆是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難道那么多人里面沒有一個混血種?連那個監工的年輕男人都不是嗎?
這運氣未免也太好了,好到讓人有些不可置信,就像路明非乘坐電梯下來都沒人發現一樣離譜,難不成路明非其實是被幸運女神眷顧的吉祥物?
再次安靜的等待了很久,見外面確實沒有任何異常,愷撒和楚子航才遲疑著,再次側出一點腦袋,小心翼翼的看向外面。
然后就和假裝不經意看過來實則檢查情況的年輕男人來了個深情對視。
愷撒楚子航:“……”
年輕的男人:“……”
氣氛有一瞬間詭異的沉默,要是現在還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么事情,那愷撒和楚子航也就白當那倆社團老大了。
幾乎是同時,愷撒和楚子航一同竄出,他們的動作敏如獵豹,明明是勁敵但配合起來也毫不生澀,默契的在路明非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像一陣風一樣沖了過去,目標直指那個年輕男人。
他們來的太突然了,這些研究員包括這個年輕男人,就算他們是混血種,但他們的言靈顯然也不是攻擊型的,反應都很遲鈍。
年輕男人反應倒是快一些,也展現出了一點功底,但在愷撒和楚子航那快狠準的聯手夾攻下,也是飛快被制服。
等到路明非終于反應過來,震驚師兄們怎么就沖出去了時,愷撒和楚子航已經把那群人的領頭的給抓了。
研究員們一陣慌亂,還有更多的人從遠處奔過來,但他們都不敢靠近了,因為楚子航用村雨抵在男人的喉嚨處,旁邊的愷撒手上還轉著兩把沙漠之鷹。
“聊聊?”愷撒看著這些人,微笑道:“我覺得你們應該給我們和卡塞爾學院一個解釋。”
辦公室里的源稚生見狀一把摘掉了耳機,直接轉身走入電梯,黑色的風衣隨著他的動作發出獵獵聲響,男人面無表情。
他本來是想等源稚女回來再解決這三位本部派來的專員,因為目前日本分部和卡塞爾學院之間的關系很微妙,幾乎全部都聽從源稚女的安排。
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源稚女之前覺得卡塞爾學院還有用,日本分部早就該改名了。
而且即使現在雙方的關系更加微妙,源稚生也不想因為自己而打亂了源稚女的布置,所以哪怕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三人的入侵,頒布的命令也是讓所有人假裝沒看見。
他想拖到源稚女回來再做決定,可這三位顯然不是安分的主,偷偷潛入都能搞得這么大張旗鼓,逼得他不得不前去擺平。
而看到他如此快速的出現,愷撒露出了了然的表情:“果然,早就發現我們的樣子啊,源君。”
源稚生深吸了一口氣,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冷靜一點,放開宮本家主。”
三人皆有些意外,隨便抓個人居然抓到了家主,這得是怎樣的運氣?
“說出你們的目的。”楚子航開口了:“為什么要延遲我們下潛的速度?”
路明非左看看右看看,只覺得劍拔弩張,他躲在兩位師兄的身后,應和道:“就是就是,就知道你們搞黑道的不安好心!”
源稚生見狀是真的頭疼了,別說他不可能說出目的,事實是他根本說不出來。
源稚女在回日本之前就在布置一盤很大的棋,有的事情他知道,但有的事情他不知道,所以很多時候他也不清楚源稚女到底想干什么。
他只想先安撫住這些人,可無論他說什么,那三位都不怎么相信的樣子。
“我要見風間琉璃。”愷撒打斷了他的解釋,直接了當道:“叫風間琉璃出來見我們。”
楚子航和路明非此時都沒有開口,顯然也是認同了愷撒的話。
自從來到日本開始,他們就始終被蒙在鼓里,此時終于接觸到真相的一角,他們也確實需要得到一個解釋。
整個日本分部可以全是混賬,但他們得知道,他們的伙伴,他們的朋友,風間琉璃在其中是怎樣的位置。
但源稚生卻交不出人來,沉默著沒說話,而他的態度,在路明非三人眼中看來,就顯得格外意味深長了。
“好,不說話是吧。”愷撒直接當著源稚生的面卸下槍膛里的麻醉彈,換上了致命的實彈,然后直接抵上了宮本家主的頭。
“要么,叫風間琉璃來告訴我們真相,要么,我就殺了他。”
此話一出,氣氛驟然降至冰點,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整個隧道里落針可聞。
但這一切對愷撒沒有任何影響,他直接開始倒數:“我數三下。”
“三。”
“二。”
然而就在愷撒要說出最后的數字,源稚生準備直接動用言靈先制服他們之時……一道淡淡的女聲響起。
“是對我們的招待不滿意嗎,這么大火氣?”
同樣身穿黑風衣的源稚女從黑暗里緩緩走出,她出現的那一瞬間,所有研究員和通道中黑衣持械的男人們深鞠躬:“少主。”
源稚女卻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徑直走過了這條被密密麻麻紅外線激光封鎖的通道。
如果不是源稚生命人關閉了警報系統,路明非他們三人大概會在進入這通道的一瞬間就被刺耳的警笛聲包圍,也根本找不到巖流研究所的位置。
所謂的運氣好,不過是有人在放水。
路明非看到源稚女的那一瞬間眼睛就亮了,下意識的想開口喊師姐,卻被愷撒用嚴厲的眼神禁止了。
路明非這才反應過來氣氛不對,最直觀的表現就是同樣和源稚女關系很好的楚子航此時就一言不發,只沉默的看著她靠近。
“不是想見我嗎?”源稚女走到了源稚生身邊,隨口問:“現在你們見到了,滿意了么?”
只有他們站在一起,才能更直觀的看出倆人的相似,五官輪廓幾乎一模一樣,一眼望過去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但也只有第一眼覺得像。
如果再看下去,就會發現女孩的輪廓更加柔和,像是粗胚被細調了一番,加上那矚目度極高的銀發紅瞳,以及兩人截然不同的氣質,絕對不可能會有人將他們認錯。
愷撒的目光在源稚女那平靜毫無波動的臉上掃過,皺起了眉:“為什么阻止我們下潛?”
“誰阻止你們了?”源稚女反問:“我一開始就說了,不過是為了你們的生命著想,多檢查幾遍。”
“只是普通檢查,為何要這么多時間?”楚子航說。
“因為裝備部拒絕派人來協助調試,所以多費了一點時間。”源稚女語氣平靜,一副這就是事實我們無需爭論的模樣。
愷撒和楚子航對視了一眼,愷撒開口:“你的意思是都怪裝備部?”
源稚女露出了一個疑惑的眼神,似乎很不理解愷撒為什么能問出這種話,理直氣壯的反問:“那不然呢?”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除了沉默,愷撒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了。
最終,還是源稚女開口:“不過,雖然裝備部那些家伙不愿意來日本,但我們的巖流研究所也不會在意這點小小的困難。”
“雖然耗費了一點時間,但也差不多能下水了,你們想什么時候下潛?”
這話來的突然,不只是路明非三人,就連她身邊的源稚生都愣了一下,可女孩的神色看上去是那樣的自然,至少完全看不出說謊的虧心。
愷撒難得有些無措,他試探著問:“今晚?”
“可以,我現在就讓人去準備。”源稚女淡淡開口:“但你們確定不選個黃道吉日嗎?那里可沒有你們想的那么簡單,也許一不小心回不來了也說不定。”
這話說的輕飄飄的,但不知道為什么,路明非忽然就打了個寒戰,心里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愷撒就像是生怕他們反悔一樣,了當道:“可以,我現在就去告訴施耐德。”
源稚女聳了聳肩:“隨便你。”
說完,也不管脖子上架著刀,腦袋上頂著槍的可憐家主,直接轉身就走。
源稚生猶豫了片刻,還是跟了上去,女孩直接走進了一個無人偏僻的角落,見源稚生過來,開門見山的問:“你受傷了。”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女孩的語氣也沒什么起伏,看上去就是隨口一問,但源稚生還是聽出了些許不滿。
“沒事。”源稚生搖了搖頭:“小傷,快好了已經。”
“諾頓干的?”
“也不算吧。”源稚生有點尷尬,但還是如實把情況說了。
源稚女聽完都沉默了,覺得這確實不能怪諾頓,甚至覺得諾頓這脾氣好的有些反常了。
這位暴君什么時候這么好說話了?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源稚生問,他看著面前的女孩,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她好像變了些。
但到底哪里變了,他又說不上來,可明明女孩只是離開了不到24小時,再變又能變到哪里去?
應該是錯覺吧,他想。
“剛剛回來。”源稚女隨口說,語氣淡然的就好像在說她剛剛旅游回來似的,全然看不出來剛剛來了一趟極淵自由潛。
“情況如何?”源稚生又問。
“目標達成了一半。”源稚女說:“圣骸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偷偷逃走去了藏骸之井,但是胚胎拿到了。”
源稚生瞳孔驟然緊縮,哪怕明知道源稚女應該不會失手,但聽到這個消息,還是忍不住震驚。
“胚胎在哪呢?”他問:“你沒受傷吧?”
“沒。”源稚女回答道,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至于胚胎應該在這里。”
“我好像一不小心就把它吃了。”
源稚生:“……”
源稚生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難以置信。
瞧瞧這輕描淡寫的語氣啊,就好像說不小心吃了點小零食。
可誰家把龍王當零食吃啊?啊?
過去了好半晌,源稚生才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艱難道:“究竟什么情況?”
源稚女正好也想找他商量,于是就把水底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最后問他:“你說,他們誰在騙我?”
源稚生大腦一片空白,根本沒辦法從“一個號稱是至尊的不要臉魔鬼把海洋與水之王給喚醒了,但沒關系,我把水王殺了,不過最后一不小心又把他吃了,我的血統好像又進化了”這樣的敘述方式中回過神來。
直到源稚女再次重復了一遍問題,他才呆呆的抬起頭,看著女孩那雙滿是清澈純真的眼睛,認真的回答:“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都在騙你?”
“其實我也有這種感覺。”源稚女若有所思:“所以他們我誰都不信。”
“不過說起來,你覺得我是白王嗎?”
這一次源稚生回答的相當果斷,直接搖頭:“我覺得不是。”
“為什么?”源稚女頓時好奇了:“你發現了什么我沒發現的細節嗎?”
源稚生緩緩點頭,迎著那雙明明十分血腥駭人,卻偏偏透著清澈愚蠢的紅眸,認真道:“傳說白王是智慧之神。”
源稚女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所以呢?”
“所以我覺得你應該不是。”
源稚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