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亞北部,無名港。
港口坐落在西伯利亞的最北部,面對著浩瀚的北冰洋,冰封的海面上,覆蓋的是無盡的冰雪。
又是個月圓之夜,地上流淌著水銀般的月光,黑暗里傳來沉重的“啪啪”聲,那是孩子們站在緊鎖的鐵門前拍掌,他們神色呆滯,仿佛木偶。
在那古怪的聲音節(jié)奏中,整座建筑都在微微顫抖。
源稚女赤著腳站在水磨地面上,看著面前鏡子里自己如今的模樣深思。
鏡中少女身材嬌小,有著一頭如瀑布柔順的白色長發(fā),肌膚如冰雪一般素白,眼睛是淡淡的紅色,面容有些稚嫩,看上去絕對不到十歲。
源稚女抬起手,鏡中的女孩也跟著抬起手,她終于不得不承認(rèn),鏡子里的那個縮小版是她。
那么問題來了,她為什么會變小?真的是變小而不是回到過去,因為原本十歲的她可不是這么一副白發(fā)紅眼的模樣。
猜到了這被毀掉的港口應(yīng)該是個尼伯龍根,所以她拉著夏彌前來,因為已經(jīng)變成海拉的夏彌可以打開世界上任何尼伯龍根的大門。
不說做足了準(zhǔn)備吧,但知道這地方曾經(jīng)很有可能是路鳴澤的隕落之地,源稚女和夏彌都沒有輕敵,十分小心。
但她們還是低估了這個尼伯龍根的危險程度,至少沒見過哪個尼伯龍根還能讓讓人變小的,或者說這根本就不是尼伯龍根。
至于是不是時間倒流,源稚女看著自己的白發(fā),覺得不像。
頂多就是誤入了一個奇怪的空間。
一睜開眼,她就被鎖在這個房間里了,身邊空無一物,夏彌也不知所蹤,最關(guān)鍵的是言靈似乎被一種古怪的東西壓制住了,竟然無法使用,連原本強悍的力量都回到了幼時的孱弱。
這種感覺讓源稚女有點不爽,長大后過得不如童年幸福的人會想要回到小時候,源稚女顯然不屬于這個范疇,甚至可以說,她最痛恨的就是這段時間。
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做不了,無時無刻不活在監(jiān)視里,只能像案板上的魚肉那般任人宰割。
而現(xiàn)在顯然是回到了這種情況。
壓下心底的煩躁,她冷著臉透過鐵窗向外看去,那種古怪的聲音越來越響,隱約可以看到墻壁在開裂,承重柱在傾塌。
遠(yuǎn)處禮拜堂頂上,石雕的十字架從底部折斷,帶著耶穌的圣像墜向冰海,在海面上砸的粉碎。
地動山搖中,狂風(fēng)呼嘯著降臨大地,白色的巨龍在空中起舞!
龍王真的是在舞蹈。
這只巨大的生物鼓動雙翼,旋轉(zhuǎn)騰舞,白堊墻的碎片隨著它的飛騰旋轉(zhuǎn)著升空,那長尾長頸和雙翼呈現(xiàn)出完美的圓,就像古印度的濕婆神像,常常在一個圓中起舞,那是宇宙的象征。
很好,源稚女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確定了,這里就是1991年西伯利亞北部的黑天鵝港。
那完全被燒毀的建筑此刻在這個類似尼伯龍根的空間里重新出現(xiàn),而她變成了原著那眾多孩子中的一位。
唯一的問題是……
源稚女記得黑天鵝港里到處亂跑的龍不是一條黑蛇嗎?也就是貝希摩斯,怎么現(xiàn)在變成白的了?
她看著天空中那宏大莊嚴(yán),舞姿極美的白龍,莫名覺得有些眼熟。
她沒辦法不眼熟,畢竟和弗里嘉共享過記憶,知道弗里嘉如果孕育出龍軀是什么樣子的,眼前這個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完全一樣,頂多就是縮小版。
畢竟記憶里的白王身軀雖然沒有大到遮天蔽日,但也有有小山大小,和芬里厄差不多,眼前這個多少有點袖珍。
她沒想明白弗里嘉怎么也跑這里客串起了群眾演員,并且還變得不太聰明的樣子,但現(xiàn)在顯然不是殺她的最好時機,畢竟她自己也受到了很大影響,現(xiàn)在估計連萊瓦汀都拿不起來。
幸虧現(xiàn)在萊瓦汀也不見了,她就不用糾結(jié)拿不拿得起來的問題了。
從白龍身上移開目光,源稚女看向?qū)γ妫桶l(fā)現(xiàn)機械拍手的孩子們里,竟然有不少熟人。
縮小版的愷撒,縮小版的楚子航,甚至還有縮小版的夏彌。
一排排鐵門緊閉,每一扇鐵門里都有一個孩子,那三位混在其中,毫無違和感。
源稚女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夏彌,這位小時候長得依舊精致,皮膚白皙五官精致,完全就是個美人坯子,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你都成海拉了,都是完整體大地與山之王了,為什么還能被控制?這樣真的顯得你很呆啊!
不過再一想,弗里嘉都還在天上跳舞呢,夏彌這樣倒也算不上有多稀奇,只是就更顯得這處空間的恐怖了,連弗里嘉和海拉都能被控制,得是什么層次?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她沒看到路明非,總不能這位直接蘇醒了,變成至尊,然后惡趣味發(fā)作,把他們都困在這里了吧?
源稚女沒想明白,也懶得去看弗里嘉跳舞,空氣里滿是令人昏昏欲睡的味道,她有點困了,干脆倒頭就睡。
等她再次睜眼,是被護(hù)士的敲門聲叫醒的,鐵門被打開,一個又一個孩子走了出來,源稚女混在大部隊里,沒去找那三位,而是不動聲色的聽著護(hù)士聊天。
“今年的補給還沒到嗎?往年這個時候不應(yīng)該早就到了嗎。”
“是啊,今年好晚,聽說博士正在想辦法,這個冬天怕是有些難熬啊。”
“是不是快圣誕節(jié)了?能在圣誕節(jié)之前拿到補給嗎?這樣孩子們還能過個好節(jié)。”
“誰知道呢。”
源稚女默默的聽著,等到護(hù)士們走遠(yuǎn),她才冷冷的抬起眼,稚嫩的臉上那雙紅色的眼瞳里滿是玩味。
喲,博士?赫爾佐格?老熟人啊!
同時她也獲取了幾個關(guān)鍵信息,補給遲遲沒到,同時圣誕節(jié)快要來臨,原著中,黑天鵝港就是在圣誕節(jié)這一天被燒成灰燼的。
這無疑是個很重要的節(jié)點,說不定就是要在這一天之前離開這個鬼地方,不然誰知道會不會跟著一起被燒了。
不過這倒是不急,源稚女現(xiàn)在比較好奇的是,路明非去哪了,以及,這個時空里還有沒有零號,也就是路鳴澤。
草坪上滿是追逐嬉戲的孩子,從三四歲到十一二歲不等,穿著整齊的連體白毛衣,戴著棉手套,袖口繡著各自的編號。
源稚女的眼神很好,一眼掃過去,就確定了路明非不在這里,并且所有編號中,沒有零。
值得一說的是,她的編號是1,夏彌的編號是2,愷撒是3,楚子航是4,剩下的才是其他孩子的,仿佛是按照血統(tǒng)來排的。
昨晚的白色巨龍月下跳舞仿佛夢境,所有被摧毀的建筑如今完好如新,無數(shù)高聳的墻壁將這座港口變成了一個牢籠。
就仿佛這里是矗立在世界盡頭的孤獨堡壘,來到這里的人都不能離開。
源稚女并不信邪,不過她現(xiàn)在也確實沒什么思路就是了,沒鬧明白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世界。
她最后看了一眼嬉戲玩鬧的孩子們以及跟著孩子們打轉(zhuǎn)的護(hù)士,撿起一塊帶有棱角的石頭,悄無聲息的步入黑暗。
血統(tǒng)帶來的力量確實消失了,言靈也無法使用,可這么多年來生死之間磨練出來的能力還在,只要她想,她可以輕松甩開這里的任何一個人。
那些所謂受過嚴(yán)苛訓(xùn)練的精銳士兵連她的衣角都看不到,更別提這些護(hù)士了。
源稚女悄無聲息的穿過空空蕩蕩的走廊,鐵門全部被打開,里面的孩子們已經(jīng)離開,整個走廊安安靜靜,只有老燈泡時不時閃爍一下,發(fā)出滋滋拉拉的聲音。
這種很有鬧鬼氣氛的地方讓源稚女眼眨都沒眨,畢竟猛鬼眾那么多鬼,哪一個不是窮兇極惡?在那里生活了那么久,看到真鬼都覺得慈眉善目。
這里的環(huán)境對于她而言很陌生,她此時就是在熟悉,順便看能不能找到關(guān)押著零號的病房,看看里面究竟是路鳴澤還是路明非,或者究竟有沒有這個病房存在。
她從走廊穿過,一共38個小房間,鐵門上用白漆刷著數(shù)字,從1號到38號,唯獨沒有0號。
源稚女也不著急,換個方向繼續(xù)找。
因為燈光的原因,這里的一切建筑都灰蒙蒙的,風(fēng)格就像是上個世紀(jì)的產(chǎn)物,而他們也的確就是上個世紀(jì)的產(chǎn)物。
源稚女并沒有什么欣賞古建筑的情調(diào),她只是覺得自己像是誤入舊時代的鬼魂,眼前看到的是建筑,說不定現(xiàn)實里就踩在大片的殘骸上。
終于,她在空空蕩蕩的走廊里停下了腳步。
因為再往前就到頭了,前方已經(jīng)沒有路了,只有一扇孤零零的鐵門,上面用紅漆寫著巨大的“Ze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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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號房。
居然真的有零號房,鐵門上銹跡斑斑,掛著一把大掛鎖,源稚女研究了一會,覺得以自己的力量恐怕打不開。
鐵門上有窗,但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見,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仿佛要將一切吞噬。
就在源稚女思考要不要出去找塊石頭砸一砸,試一試的時候,門里面忽然傳來男孩淡淡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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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源稚女腳步微頓,她聽出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了,路鳴澤,也只能是路鳴澤,因為路明非不會這么說話,也根本不會用這種語調(diào)。
如果是路明非,聽到外面有動靜,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哭爹喊娘的求救吧?師姐師姐的叫個不停,又慫又菜,像只沒人要的敗狗。
“怎么?”源稚女開口反問,語調(diào)漫不經(jīng)心:“弄出動靜會怎么樣?”
“不會怎么樣,頂多就是一切重來嘍。”小魔鬼的聲音聽上去也很是無所謂。
“這里是哪?尼伯龍根?”
“是也不是,你可以理解為夢境。”魔鬼說:“本來我拿你們沒什么辦法,畢竟我已經(jīng)死了,而你們還活著。”
“可你們非要來這里,這不就送上門來了嗎?”他說著輕笑起來:“她殺了貝希摩斯,害得我沒龍玩了,就只好委屈一下她了。”
源稚女感受到了魔鬼的深深惡意,什么你殺了我的寵物,你就來當(dāng)我的寵物啊,不過該說不說,弗里嘉的龍軀比貝希摩斯好看威嚴(yán)太多。
只是……
“既然是你的夢境,你為什么不殺了弗里嘉呢?而且你為什么會被關(guān)在這里?你連自己的夢境都控制不了嗎?”
“失控了唄。”小魔鬼輕描淡寫的說,平靜的就好像說今天天氣不錯。
“你當(dāng)我想留下這個破牢籠啊,只是這里我留下的痕跡太重,我的軀體在這里沉睡,就形成了這個夢境。”
他被神話中的那把命運之槍命中,雖然沒死,但也永遠(yuǎn)活不過來了,逸散出來的力量形成了這個尼伯龍根一般的夢境。
至于他究竟被封印在哪,誰也不知道,可能就連奧丁自己都不知道,畢竟他死了又沒有完全死,所以這么多年來一直沒能得到他的龍骨。
源稚女沉默,有些無言以對,半晌后才問:“所以你現(xiàn)在自己也出不去了?”
“對。”路鳴澤十分坦然:“而且這個夢境會一直循環(huán)往復(fù),如果圣誕節(jié)毀滅之夜沒能逃離,那就會重新再來,直到我們逃離出去,才能離開夢境。”
“不過我覺得這算是好事吧,因為弗里嘉也在這里,你大可以在這里思考怎么殺死弗里嘉,甚至直接在這里干掉她,反正外面你干不掉她。”
“那在這里就能干掉了?你能幫我加強力量還是削弱她?”源稚女挑眉,她和弗里嘉的實力差距,她自己心里其實也很清楚。
在這里雖然弗里嘉變得不太聰明的樣子,但她的力量也被史詩削弱了啊,只能說大家都菜的很安詳。
“很遺憾,都不能,但作為夢境的主人,我可以幫你重置,你失敗了就重新再來,直到你殺死她為止。”
源稚女有點明白了,Load進(jìn)度是吧,就像打游戲刷本,一次打不過重來,反反復(fù)復(fù)的刷,積累經(jīng)驗總能刷過。
在原著中,路明非打奧丁好像就用過這招。
“那有武器支援嗎?我的刀不見了。”源稚女說。
“我也不知道你那把刀去哪了,包括你自己的力量,你都需要自己找回,想讓我提供更多幫助,這邊建議先把我救出來。”
說到這里,小魔鬼頓了頓:“還有你現(xiàn)在該走了,有人來了。”
源稚女其實也聽到動靜了,雖然力量消失,但她的五感依舊敏銳,她不只聽到了有腳步聲正在由遠(yuǎn)及近,還聽出了這道腳步聲屬于誰。
無他,太過熟悉了。
掌心中的石頭翻來覆去,她不但沒有離開,反而直接走了出去,很快就看到了一張陌生的臉。
穿著白大褂的博士腳步一頓,看向源稚女的目光帶著疑惑,女孩靜靜的看著他,輕聲說了句什么。
“你怎么在這里?你說什么?”博士沒聽清,源稚女再次張口,他依舊沒聽清,就在他彎腰湊近之時,女孩忽然伸出手,尖銳的石塊狠狠劃過他的脖頸。
他想躲,但是沒來得及,劇烈的疼痛席卷而來,他踉蹌著后退死死捂住傷口,濃郁的鮮血從指縫中流了出來。
女孩穿著那身白色棉衣,一潑鮮血漸落在上面,像是雪地里綻開的紅梅,源稚女微微歪頭,稚嫩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好久不見啊,老師。”
殺死弗里嘉的事情迫在眉睫,所以她決定先殺赫爾佐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