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早上見老夫人便覺得她神情不對勁,所以留意了些。中午又故意多做了飯菜,到下午卻不見了。所以,我大膽猜測是有人潛了進來。卻不知道是惡是善,所以一直小心著。”她覺得自己無法在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面前撒謊,只得和盤托出。
“倒有幾分小聰明!”平敢當扯了一下嘴角,不冷不熱的說了句,卻聽不出是褒是貶。
張雪瑩很大量的沒與他計較,看向李老夫人。
“既然雪瑩已經(jīng)知道了,我也不瞞你。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定然知道在這個時候柏兒出現(xiàn)在這裡,肯定是有重大的事情要發(fā)生。”李老夫人信任地看著她,繼續(xù)說道“他們是想打聽一個人的消息,那個重要的人目前很有可能在宣寧。一是沒有確切可信的消息,不敢冒險;二嘛,便是不知道現(xiàn)在城裡的情況
。所以,當下之急,一是混進城去,二嘛便是打探消息。”
張雪瑩聽完後,想了一下,自己知道便不能置身事外了。在這裡的不是吏部尚書的親人便是錦衣衛(wèi)南鎮(zhèn)撫司指揮使的夫人與千金。只有自己一家,算是沾了高俊的光才避難到此。若是不繼續(xù)背靠大樹好乘涼,弄不好在這個亂世便會一不小心丟了性命,還是出些力好些。
李老夫人與李柏站著,青衣人卻大模大樣、心安理得地坐著。看來,他纔是掌控全局的人,自己千萬不要惹到了他。
想到這裡,她對李老夫人建議道“若是李少爺想混進城去,卻也不難。”
“哦,你有法子?”李柏一聽,來了精神,看了平敢當一眼。
平敢當沒有說話,只把黝黑的眸子轉(zhuǎn)向了她。
“嗯,今天在寺院有位中毒的婦人。我雖與她開了方子,保住了性命,卻仍是嚴重的。沒有一兩天好不了。李少爺可與你朋友裝成婦人的家人,擡著她進城到吳大夫的醫(yī)館求醫(yī)。吳大夫是宣寧最有名的大夫,你們擡著病情嚴重的家人前去求診是絕不會有人懷疑的。到醫(yī)館後,你們可到我家中見我的老僕人老王頭,他可代你們?nèi)タh衙找高少爺打探消息。這樣一來,你們也不必親自犯險。”她說完自己的打算後,看向平敢當,等他定奪。
平敢當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叩著桌面,想了一下問道“出城的路只有高少爺知道是嗎??”
張雪瑩一笑,鎮(zhèn)定地看向他“所以,高少爺是其中的關(guān)鍵,一是會爲你們打探出可靠的消息,二嘛,這出城的路還非找他不可。”
“好,我信你。只是你的老僕人如何纔會信我、助我?”平敢當果斷的下了決定。
“我這就修書一封,您拿給他看後,他自然明白。”張雪瑩說著,便走到書案旁,揮筆在宣紙上寫了簡單的幾句話“我甚好,勿念。助來人!”想了一下,又寫了兩個字“保重。”
寫完後,遞到李柏手中。
李柏見平敢當點頭後,笑著行了一禮“謝少夫人出謀劃策相助。”
“李少爺客氣,應當?shù)模ハ鄮椭?
。”張雪瑩還了一禮。
“那就這樣吧,天亮後,擡著中毒少婦進城。”平敢當簡潔的說道,站起來“休息!”說完,長腿一邁,人已在房外。
李柏對李老夫人點點頭,對著張雪瑩又是一笑,跟了出去。
“雪瑩,好孩子,多虧你了。你也下去休息吧,這事只我跟你知道便行了,啊!”李老夫人感激而欣賞地拍了拍她的手。
“我知道的老夫人,您休息吧,我回去了。”她抿脣一笑,告辭。
“將軍,您說,這個高少夫人還真的是秀外慧中啊!咱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怎樣順利的混進城去。她倒好,眉頭都沒皺一下便爲咱們解決了。”李柏對平敢當說道,語氣中不無讚賞之意。
平敢當一牽薄脣“拿他人性命作賭注,心太硬;你看她的信,我甚至好與最後保重兩個字力度加大,力透紙背。其他的字力度減輕,走筆虛浮。哼!她是在借咱們的手爲他的僕人傳信呢!相助咱們其實是其次。”
“是嗎?我仔細瞧瞧!”李柏詫異地說道,將信紙往蠟火旁移了移,仔細看了去。
“唉,還真是這樣,這個小婦人,心思也太快太深了吧!?”李柏嘆了口氣。
“不過,她這個法子,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咱們只管一試便是。睡吧,明天不知道還有什麼在等著咱們呢。”平敢當吹滅了燭火,眼睛卻仍是黑夜中閃著思索的光芒。
這個小節(jié)婦不尋常,她能直視自己的眼睛,不閃不避,只有驚訝沒有懼怕。
在那種情況下,她仍能將戲演得入木三分。假意護著李老夫人,其實她早知道自己兩人是友非敵。
不過,人相當鮮活,的確很漂亮,他笑了一下,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在宣寧擁擠的城門外,來了兩個莊戶人家打扮的年輕人,擡著一個臉色青灰、骨瘦如柴的婦人,旁邊還跟著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女孩。
“站住,進城幹什麼?”一個士兵上前攔住了他們。
一個矮些的年輕人推了推頭上的斗笠,露出一個老實巴交的笑“官爺,是這樣的
。我嫂子不知道吃了什麼有毒的野菜,又是口吐白沫,又是抽瘋的。擡到清泉寺請慧能大師看過了,看不好。叫我們哥倆擡到城裡吳大夫的醫(yī)館給瞧瞧。”
士兵仔細看了一眼擔架上陷入昏迷的婦人,又看了看旁邊那個不斷叫娘,眼睛腫成一條縫的小女孩。然後將目光投向另一個個子較高的年輕人,手中的長槍一指“你是誰?將斗笠摘掉我看看。”
高個子年輕人嚇得一哆嗦,急忙取下斗笠。
膚色黝黑、衣衫襤縷,臉上巴掌大一塊胎記,還長著兩根又粗又長的毛。他自己似乎也極爲自卑於自己的外貌,又馬上低下了頭。
士兵厭惡的皺了皺眉,手一揮“放行!”
“謝官爺、謝官爺!”年輕人謙卑而恭敬地連連哈腰點頭,擡著婦人進了城門。
“太好了,終於順利進城了。”剛纔能言善辯的年輕人正是李柏,此時正壓低聲音對另一位臉上長毛的高個子平敢當說道。
平敢當點了一下頭,沒有說話。向旁邊的路人打聽了吳大夫的醫(yī)館位置,擡著婦人一路尋了過去。
吳大夫的醫(yī)館很忙,等了半晌,才輪到他們。
“咦,這位小娘子雖說是中了毒,但明顯已經(jīng)解了毒啊,只是餘毒沒有清理乾淨,但只要照著方子多用些時日便可以了。怎的又到我這裡來看呢?”吳大夫診了脈後,有些不解地問道。
“是這樣的大夫,我大哥著急嫂子老沒好,所以才求您來了。”李柏在一旁解釋道。
“呵呵,不礙事了,只需繼續(xù)喝以前的藥,靜養(yǎng)便可。回去吧!不要再huā冤枉錢了!”吳大夫摸著鬍子笑了兩聲,對李柏與平敢當揮了揮手。
“大夫,您發(fā)發(fā)善心,我倆還要去找一個欠我們銀兩的商人,我大嫂與小侄女暫時安置在您這兒一會,您看行不”李柏露出一個討好的笑,躬著身子說道。
“這……好吧,擡到後面廂房去便是。”吳大夫又發(fā)揮了他老好人的風格,痛快地答應了
。
“哎,多謝大夫,多謝大夫,您真是好人啊。”李柏感激涕零地說道。
將少婦擡到後院廂房後,平敢當對李柏遞了個眼色。兩人躡手躡腳來到了院牆邊。
“這邊便是張家的後院了,我先過去看看。”李柏說完,一個縱身,飄了過去。
後院的廂房裡,黃山正嬉皮笑臉地對著老王頭又說又求“老王頭,你就放我們出去吧,快悶死了。”
老王頭面無表情,直到抽完一袋旱菸,纔對一旁的高興道“高少爺,您到廚房去,叫張貴準備午飯了。”
“哦!”高興聽話的離開了。
老王頭才擡起眼睛看向高興,眼睛慢慢露出一絲銳利“你是什麼身份,你自己應該清楚。若是宇文獨抓到你,往好說是挾持你,兵不見刃,便可攻城掠地;往壞說,若是有哪個壞心的趁機一箭射死你,你老子也只能將仇記到反王的人頭上。”
黃山一聽,立刻斂了臉上嬉笑的神色,露出一絲驚疑“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你不用知道,你如果真要死,我也不攔著,只是別連累了高少爺與我家便是。”
“我……”黃山剛要說話,老王頭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噤聲!”
黃山立刻識趣的一動不動。
李柏輕輕落到院子裡,警惕的四周看了下、又側(cè)耳聽了一會,才發(fā)出一聲短暫的呼哨聲。
平敢當輕輕落到他身邊“怎麼樣?有沒有可疑?”
“沒有,不知道那老僕人到底在哪裡,我搜前院,您搜後院吧。”
“等一下……”平敢當突然面露警惕,慢慢向廂房移過來。
停在廂房外後,他輕聲道“在下是高少夫人的朋友,替她轉(zhuǎn)交一封家書給老王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