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風只覺得生命似乎要爆炸,難受得幾乎要吐血的感覺,讓他差點沒哭出來。
破六韓拔陵不是在馬腹之下,而是在馬的另一側,憑空斜長,像一條青蟲斜斜地張于虛空,更可怕的卻是他的手仍在拉開那要命的強弓。正因為他身子并不在馬腹之下,所以他才有足夠的空間拉開這張強弓,不過卻因身子斜張,力道的限制,這張弓并沒有完全被拉開。
蔡風已經無法可想,他根本來不及拔劍,只得用最后的本錢,手。
他用左手發瘋了似的向那支正離弦的箭上抓去,明知道這個結局同樣是慘,但他卻不得不如此做,除非他想死,若是想死的話,自然是誰也無法救他,但他還不想死,因為他還年輕。
這危急之中的憑空一抓,竟奇跡般地抓住了箭身,或許是神靈的感召,也或許是人在危急關頭發揮出體內的潛力,竟讓他給抓住了箭桿,但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使他無法抓住箭身,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隨著箭身的激進而彎曲起來。
“噓——”蔡風不由自主地一聲慘嘶,那支箭仍然插入了他的小腹之中,不過卻沒有要命,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蔡風真后悔不該打那匹戰馬的主意,若不是想奪馬,連馬也一起殺,那便不可能出現這種局面了,那至少不會一出手便中了破六韓拔陵布下的局了。而此刻他不得不佩服破六韓拔陵的厲害,單憑這一張沒有人可以抗拒的弓就會讓人心寒透頂。
蔡風倒跌而出,重重地甩在地上,箭便插在小腹之中,鮮血也從插縫之間滲了出來。
破六韓拔陵本來也大為怔愕,他根本便沒有想到蔡風居然能夠用手抓住他射出的箭,不過蔡風倒跌而出之后,他才放下一顆心,翻身又坐直于馬背之上,他根本就不相信這個世上會有人在這么近距離之內,擋得住他的箭。更何況蔡風是如此年輕,他甚至看都不看,就會斷定對方必死。
蔡風收住所有代表生機的征兆,他也只能這般賭上一賭,這是生命的游戲,生命對于每一個人只有一次,僅此一次而已,蔡風對生命是極為留戀的,他絕不甘心死去,他必須找機會賭一賭。
破六韓拔陵顯然是一個極為小心之人,絕對是,他眼里的蔡風已經死了,但他仍不會放心,他很珍惜他的箭,或許是因為他的箭與眾不同,所以他只用刀,斬下對方的首級之后,那才是真正的保險,蔡風對于他來說的確是個可怕的角色,他從來都沒有想象,居然有人可以抓住他的箭,沒有!所以蔡風雖然在他的眼里死了,仍要補上一刀。
蔡風已經敏感地覺察到這一點,他也知道破六韓拔陵的大弓在背上掛著。
便在破六韓拔陵的刀揮下的時候,蔡風突然睜開了眼睛,像兩只野狼的眼睛一般發亮和充滿狠意。
然后破六韓拔陵發現本來插在蔡風小腹之上的勁箭,像毒蛇一般反撲而來。
他只有兩個選擇,要么生,要么死,這是破六韓拔陵的選擇,也是蔡風的選擇,只是選擇權是掌握在破六韓拔陵的手中。
如果破六韓拔陵選擇割下蔡風腦袋的話,蔡風的箭也同樣可以射穿破六韓拔陵的咽喉,這是一個兩敗俱亡的格局。
破六韓拔陵除非是個瘋子,否則他絕不會與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毛頭小子兩敗俱亡,他的身份是如何的尊貴,六鎮義軍首領,統領數十萬人的總帥,他怎會愿與蔡風同歸于盡。
蔡風也算準了這一點,他知道破六韓拔陵絕對不敢與他同歸于盡,所以有些毫無顧忌地笑了,這是他第一次成功的反擊,他都被破六韓拔陵打得悶出鳥來,他根本就無法與破六韓拔陵比箭,這一刻他終于找回了一點先機。
“砰!”戰馬一聲慘嘶,蔡風竟然一腳掃中戰馬的前腿,他似乎并不怕痛,只要能活命,這點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戰馬一吃痛,兩前蹄一起,人立而起,蔡風要的便是這一招,他的身形像一支箭一般疾彈而起,手中的長刀因身子一彈,便像活物一般向破六韓拔陵斬去。
破六韓拔陵因剛才閃身拔箭,而此刻又受驚馬的影響,動作和速度上根本無法配合,他揮刀不及,只得身子向馬的另一邊微斜,兩只腳在馬鐙上一踩,整個人也迅疾彈離馬背。
蔡風一聲冷哼,那長刀奇跡一般改劈為挑。
“砰”地一聲悶響,蔡風的長刀竟一下子挑斷了破六韓拔陵背上的弓箭,蔡風并不追,只是拄刀而立,將腰間的那布帶,很悠閑地在小腹傷口處向后背緊緊地扎了幾道,算是將傷口包扎好。
破六韓拔陵臉色鐵青地與蔡風對立,那戰馬因受驚,主人離背,竟然沖走。
破六韓拔陵像看怪物一般緊緊地盯著蔡風,渾身散發出一種難以抑制的殺氣。
蔡風拍了拍打緊的結,抬頭掃了破六韓拔陵一眼,像個頑皮的小孩子似的笑了笑,似乎十分著惱地罵道:“奶奶個兒子,你那爛弓害得我喘不過氣來,還讓我流了血,真是太沒趣,現在本公子把它給廢了,咱倆來見真章,看你除了弓箭之外,還有什么本領。”
破六韓拔陵不由得呆了一呆,估不到蔡風竟說出如此讓人哭笑不得又覺得天真爛漫的話,不由得將蔡風毀掉他強弓的怒氣減少了幾許,好笑道:“你還沒有長大呢,你叫什么名字?”
蔡風故作糊涂地道:“胡說,我怎會沒有長大呢,我今年都十六歲了,我為什么要告訴你我叫什么名字,那你得先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這叫做若要人敬己,必要己敬人,知道嗎?”
“若要人敬己,先要己敬人!”破六韓拔陵嘀咕了一下,不由得動容道,“小朋友,你說得好,你的武功也真不錯,你師父是誰呢?”
“哪,哪,怎么又不禮貌了,我又沒問你師父是誰,你怎么又問我了?”蔡風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一般伸出手指點了點破六韓拔陵笑道。
破六韓拔陵不由得啞然失笑道:“我姓破六韓,名字拔陵。”
“我姓黃,名叫春風,比你那個名字可好聽得多了。”蔡風笑答道。
“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誰?”破六韓拔陵有些不高興地問道。
“你不就是破六韓拔陵嗎?你剛才不是親口告訴我嗎?怎么又問這種讓人感到天真的話呢?真是奇怪!”蔡風依然裝糊涂道,心中卻希望腳上的麻木趕快消失,剛踢在馬腿上,雖然傷了馬腿,自己的腿也被反擊得一片麻木,人腿畢竟不如馬腿。
破六韓拔陵一愕,不過蔡風說的也的確沒錯,他自然是破六韓拔陵,只是蔡風誤會了他問話的意思而已,不過這個少年卻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的確讓他有點猜不透,不由又問道:“你參軍為了什么?”
蔡風不由得一愣,苦笑道:“我參軍不知道是為了什么,是我朋友叫我去試一試,沒想一試便脫不了身,真是麻煩至極。”
破六韓拔陵對蔡風的答話不由得大感驚異和好笑,若是別人如此說,他肯定以為是故意如此,但蔡風這一次的表情絕對不是做作,因此,把他也給弄得糊涂了。
“你為什么要起義?”蔡風沒話找話問道。
破六韓拔陵再一次打量了蔡風一眼,淡淡地應道:“我是為了天下百姓有個出頭之日,現在朝廷如此腐敗,百姓不得安寧,而當權者還如此執迷不悟地向天下百姓施以壓迫,弄得天下水深火熱到如此地步。只要是有良知的人都應該揭竿而起,推翻這吃人的世界,還我天下黎民百姓的安樂……”
“好!好!說得好!你起義的打算應該是在很早就有的,對嗎?”蔡風悠然地問道。
破六韓拔陵一呆,蔡風這一問的確厲害,他可以借天下黎民百姓的安樂做自己的借口,但若說很早就有打算的話,便成了處心積慮了,而并不是為天下百姓如此簡單,所以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蔡風淡淡地一笑道:“天下誰做皇帝都一樣,關我屁事,你起你的義也不關我的事,反正這個世道已經亂成這個樣子,再添點亂子也無所謂,我過我的獨木橋,你走你的陽關道,你射傷了我,我毀你的弓,咱們算是扯平了,互不相欠,就此別過,不耽誤你的時間了。”蔡風說著轉身就走,并不去理破六韓拔陵。
破六韓拔陵臉色一變,他估不到眼前這少年如此古里古怪地,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如此說走就走,雖然對蔡風有一絲好感,可此刻也全都消失了,不由得喝道:“站住!”
蔡風緩緩地停下腳步,扭過身子,裝作有些不耐煩地問道:“還有什么事嗎?”
破六韓拔陵臉色極為陰沉,冷冷地道:“你以為想走便可以走嗎?”
蔡風啞然失笑道:“奇怪,你剛才不是說我還沒有長大嗎,難道還要難為一個小孩子?若是如此,你又怎么能夠讓人相信你可以善待天下的黎民百姓呢?若是不能善待天下的黎民百姓,又如何讓天下的黎民百姓支持你推翻這黑暗腐敗的世道?”
破六韓拔陵再一次被呆住了,蔡風裝糊涂的時候可以像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而精明的時候,卻像是一個博學廣知的辯論家,從那平凡而稍帶稚氣的口中卻總會說出讓人難以辯駁的話,所以破六韓拔陵呆住了,因為蔡風是用他的話將他逼住,且正中他的心事。
“你剛才不是說你不是孩子嗎?”那剛才在蔡風刀下險死還生的漢子這時候很吃力地行過來插口道。
蔡風哂然一笑道:“難道你會相信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的辯駁?我只不過是一個在你們大王眼中沒有長大的孩子,難道說的話比你們大王更讓人信服,看來你是不太相信你們大王的判斷哦,這并不是一個好的開始,這樣會讓你們大王不高興的,下次別亂說話了知道嗎?”
那人被蔡風的話激得臉紅脖子粗,卻誠惶誠恐地解釋道:“大王,千萬別聽這小子胡說,我對大王忠心一片,怎會不相信大王的話呢?”說到這里,不由得立刻住嘴,因為他證實了蔡風駁破六韓拔陵的那個結論,不由得立刻后悔不該插口。
蔡風卻不放過他道:“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們大王又沒說你,只不過一個小孩子一提,你便怕成這個樣子,你肯定是與你口中所說的不對勁,否則你何用解釋?難道你以為你們大王不知道你嗎?這明明是欲蓋彌彰之舉,相信你才是笨蛋呢!”
“你……”那人一急,竟又噴出一口血來,卻沒能夠說完那句話。
“你很高興了?”破六韓拔陵聲音冷得像從冰縫中擠出來的氣流一般。
蔡風聳聳肩,裝作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道:“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這樣的人怎么能夠助你成大事呢?我只能為你感到悲哀,沒有半絲高興的心情。”
破六韓拔陵愣了一愣,冷冷地道:“我看錯你了!”
“是嗎?”蔡風似乎很有興趣地望了望破六韓拔陵反問道。
“你比一只狐貍更狡猾,絕對不是一個小孩子可以有你這樣的表現,你不該表現得太聰明。”破六韓拔陵的手背上幾條青筋若蚯蚓一般爬動起來,刀把居然發出“吱吱……”的輕響。
“是嗎?能得大王的夸獎,實在是我黃春風的榮幸。”蔡風依然是漫不經心地應道。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破六韓拔陵沉聲問道,目光霎時若兩道冰刀一般緊緊地罩定蔡風的臉。
“你想動手殺我?”蔡風似有些驚訝地問道。
“那要看你是否合作,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破六韓拔陵變得毫無感情地道。
蔡風移了移腳尖,聳了聳肩笑應道:“速攻營里的一個比較優秀的小兵,不知你是否滿意?”
破六韓拔陵的眉頭松了一松,又問道:“速攻營是誰領隊,有多少人?”
“這是一個秘密,你可以看做是由將軍親自指揮,有十萬人馬好了。”蔡風有些好笑地應道。
“你想死?”破六韓拔陵臉色一變,冷冷地問道,一副罩住了蔡風的樣子。
蔡風不由得哂然一笑道:“你問得真是奇怪也很有趣,這個世道雖然很亂,這個世上居然有很多人生不如死,不過我可不是這樣子哦,我一向都很會善待自己,如今連老婆都未曾娶上一個,又怎會想到死呢?你問的豈不是很奇怪嗎?正如你不想死一般,我也不想死。”
“那你為什么不回答我的問話?”破六韓拔陵沉聲問道。
“我為什么要回答你的問話?這是沒有道理的,何況這一直都是在答你的話,又怎叫不回答你的問話呢?這豈不是奇怪之說嗎?”蔡風有些吊兒郎當地道。
破六韓拔陵眼中射出深深的殺機,那種濃烈如酒的殺意像流水一般流入蔡風的神經之中,蔡風不由打了個寒戰。
“你可知道,我可以殺你?”破六韓拔陵道。
“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可能,你當然可以殺我,但那必須得我同意,因為我同樣可以殺你!”蔡風笑顏微微一斂,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充滿了無限的自信和霸道無比的氣勢。
“哦,你是不愿意跟我合作?”破六韓拔陵似想給蔡風最后一次機會道。
蔡風冷冷一笑道:“和你合作,我的結局只有一個,那便是很悲哀。”
“為什么?你不相信我可以推翻朝廷?”破六韓拔陵見蔡風說得如此肯定,不由大奇地問道。
蔡風淡淡地笑道:“不,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至少你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
“你這樣肯定?”破六韓拔陵訝然道。
“我為什么不能肯定,你在這里起義,無論如何,都會有人效仿,正如你所說天下每一處都是水深火熱,只要有一點良知的人都應該起來反抗,因此,起義的戰火是越燒越旺,而到時候朝廷兵力分散,以你部下的戰斗力而論,幾乎是無敵之師,所以你很有機會推翻朝廷。若只有朝廷一方面,你至少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稱王稱霸,至少可以割據一地,獨成某國,所以我相信你將來的潛力很大。”蔡風目光遠遠地投向星空,便像是一個能預知未來的先知一般,聲音輕柔得似在夢中囈語。
“那為什么又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呢?”破六韓拔陵對蔡風的話似乎有著極大的興趣,殺氣不由得淡了許多,卻仍然以氣勢緊逼著蔡風,仍不住地問道。
蔡風嘆了口氣道:“其實說百分之五十,對你只是一種安慰而已,你真正的把握只會有百分之二十五而已。”
“那是為什么?”破六韓拔陵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地問道,顯然對蔡風的話極為不高興。
“你不用不高興,這是事實,并不是因為你個人的能力,也并不是因為你部隊的能力。戰爭,講的是天時、地利、人和,你所占的只是天時而已,對于國內百姓,可能是人和,地利你則根本談不上,北部處處荒蕪一片,饑荒連年,這對你絕對是不利。戰爭所需要的不僅是人力,還需要物力、財力,這一點你根本無法與朝廷相比。你北人南侵,關口處處,堅城重鎮多不勝數,雖然你們馬戰可以無敵于平原、荒漠,但談到攻城你們始終有所不及,不能攻下堅城,無地可據。當你戰線拉長,這對你絕對不會是一件好事。這一點還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你六鎮據點北部的柔然、高車,這才是你們致命的地方,若是你能以極快的速度攻入關中,這些并不一定可以對你有多大的影響,但這是不可能的,當今朝廷與柔然、高車等異族,雖是連年戰爭不斷,可是朝廷照樣可以與他們修好。一旦兩方聯手起來,你的結局就會很難讓人欣賞了,論騎戰,高車、柔然等部并不會輸給你,論人才,柔然部地廣數千里,戶數十萬,兵力也有數十萬,但是以當年道武帝之勇武都無法讓柔然部臣服,何況你區區起義軍,到時候朝廷與柔然王阿那壤同時夾擊,你最多只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希望勝利。你是明白人自然不用我多說什么,自然明白。”
破六韓拔陵臉色忽青忽白,額角居然滲出了冷汗,那氣得吐血的漢子也不由得變得更加難看,不由插口道:“大王,不要聽這小子胡言亂語,他這樣只是想擾亂大王的心神而已。”
破六韓拔陵緩緩地扭過頭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只嚇得那人再不敢說半句,這才回過頭來深深地吸了口氣,望著蔡風道:“那有沒有辦法可以解開這個局?”
蔡風攤了攤手,聳聳肩道:“我又不是圣人,我根本無法辦到,那便是要看你如何去做了,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你也不會沒你的辦法,既然知道這個問題的存在,便會有人想辦法,對嗎?不過我并不想與你合作,也不必說出我的想法嘍。”
“如果你與我合作,那不是勝算大增嗎?比你當一個小兵豈不強過萬倍?我可以讓你成為一軍統帥,將來可與我共享天下之富貴榮華,你為什么不肯與我合作呢?”破六韓拔陵有些期待地道,目光中燃燒著憧憬的光芒。
蔡風淡然笑了笑,搖了搖頭道:“這是不可能的,我當然也希望如此,但那只不過是一相情愿的想法,先不說我們合作,能否將天下統一,便說我們便是打下了江山,依然不會有好結果,絕對不會。”
破六韓拔陵見蔡風說得如此堅決,不由得大為不解地問道:“這又是為什么?”
“因為我太聰明了,至少在你的眼里我太聰明了。”蔡風很自信地道。
“太聰明了?”破六韓拔陵都被蔡風的話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難道你不覺得我很聰明嗎?”蔡風似乎有些得意地道。
“不錯,你是很聰明,像你這種年齡,想問題能想得如此透徹,話鋒如此精到,我見過的只有你一個而已。”破六韓拔陵如實地答道。
蔡風悠然地一笑道:“有人說越是聰明的人越喜歡裝糊涂,也有人說大智若愚,那只不過是一個庸人,一個淺薄之人的說法,我不是一個喜歡裝糊涂的人,我也認為自己很聰明,因為懂得如何善待自己。一個聰明的人要他裝成糊涂蛋,等若讓一個愛說話的人裝成啞巴,我不會做這種事情,所以我這個人注定不能與任何有野心的人合作。你是一個很有野心也很厲害、明白事理的人,聰明的人很有用,但卻很讓人討厭,所以有人說聰明的人往往死得很早,死得很慘,曹操殺楊修,是因為楊修聰明,漢高祖一統天下,有呂后殺韓信。一個有野心的人不能沒有聰明人,但一個成功之人卻不能容忍身邊的聰明人,這是千古不移的真理,我與你合作,要么便是我殺你,要么便是你殺我,不會有第三種結局,所以我不能與你合作,我沒有野心,我不想殺你,所以我只想自得其樂。像當年靖節先生一般獨享田原之樂,豈不快哉,靖節先生知禮而不知武,我卻是一個獵人,我若想生存得自在的話,這個世上沒有幾個人可以干涉我,我不怕人罵我獨善其身,我也不怕人笑我龜縮不出,別人說我沒有良知也好,我不在乎。對于我來說,做一個快意恩仇、自由自在的劍客遠比做皇帝來得瀟灑。”
破六韓拔陵不禁被蔡風的話引入了沉思之中,雖然蔡風不過侃侃而談,卻說出了一個讓人不得不信服的真理,讓任何人都沉思的真理,連那被擊成重傷的人都不禁限入沉思之中。
破六韓拔陵沒有說話,只是深沉地望著蔡風,似乎想看穿蔡風的腦子,看看他到底想些什么,看看他為何會有如此驚世駭俗的論調,但他有些失望。
蔡風依然只是蔡風,鼻子是豎生的,眼睛是橫生的,兩只耳朵一張嘴巴,整個輪廓搭配得極有個性,不是很英俊,卻十分瀟灑耐看。要說與眾不同的或許只有那眼神里那股子抹不去的野性和嘴角挑起的幾縷頑皮的笑意及整個臉型給人一種玩世不恭且自信的格調。
破六韓拔陵看不出蔡風有何特別,但卻深深地感覺到蔡風那與眾不同的深邃,那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深邃,或許可以說成是氣質,總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似乎在任何一刻,都有可能作出一件驚天動地讓人意想不到的事,這或許才是蔡風真正的與眾不同。
“我可以走了嗎?”蔡風很自在地笑了笑道,依然是那種懶洋洋的態度。
破六韓拔陵從沉思中醒了過來,目光再一次變得無比鋒利,有一種近乎野獸的沖動深深地蘊藏在其中。
這一次蔡風并沒有打寒戰,反而變得更輕松,雖然破六韓拔陵那逼人的氣勢和壓力并沒有減少,甚至有加大的感覺,他依然是那般自在、從容,便像是坐在泰山頂上看日出一般悠閑,只是笑了笑,問道:“難道你還要殺我?”
“要!我必須要殺你!”破六韓拔陵堅決地應道,同時向蔡風逼上一步。
“就因為我太聰明?”蔡風啞然失笑道,卻似乎根本沒有在意破六韓拔陵對他的威脅。
“你只不過是自以為是的聰明而已,聰明過度只能算是傻瓜。”破六韓拔陵似乎有些憐憫地道。
蔡風吸了口氣,苦笑道:“或許真是這樣,這叫聰明人反被聰明誤,我剛才的話只告訴了你一件事而已,我還傻兮兮地問你要不要殺我,真是有些天真。”
“不錯,你剛才的話只告訴我一件事情,那便是我必須殺你。否則我連睡覺也不會安穩,因為你太聰明了,也知道得太多,看得太透了,所以我必須殺你,你說得很對。一個有野心的人需要聰明人,但不屬于他的聰明人都不能讓他們活著,今晚我殺了你,但我會永遠記住你的話,死在我的刀下應該是你的榮幸。”破六韓拔陵陰狠無比地道,手中的刀也緩緩地抬了起來。
“是嗎?我被你殺反而要感到榮幸,真不知是哪里的理。不過,你肯定會很失望。”蔡風嘴角挑起一絲很神秘的笑意道。
“是嗎?我倒很想看看你是否能令我失望!”破六韓拔陵嘴角泛出一絲冷笑漠然道,也便在此時,他的刀已經平平地舉起。可是便在他正要進攻的一剎那,突然發現蔡風身上剛才那處足以讓他給人以致命的一擊的破綻已經不見了,反而渾身散發出一層濃烈無比的魔焰,殺氣從蔡風的身上奇跡般地全都轉移到那柄刀之下。
蔡風再也不似剛才那種淡然自若、悠閑自得的模樣,而成了一個臨戰的格斗士,他的面皮都繃得很緊,那是因為破六韓拔陵的刀氣,那種遙遙逼至的氣勢。
風輕輕地吹,不過,卻有轉烈的征兆,至少在蔡風與破六韓拔陵之間的風在漸漸轉烈,而且開始打旋,地上的草,地上的葉,都在慢慢地旋動,沒有誰知道這是為什么,但蔡風和破六韓拔陵都沒有動,有些變化的只是他們的眼睛。
兩個人的眼睛都漸漸地瞇合,漸漸地瞇合,瞳孔也在收縮,不斷地收縮,蔡風的眼睛像暗夜里的明星,只是那種狂熱而野性的感情不是寒星所能夠比擬的。破六韓拔陵的眼睛卻像憤怒的獸目,兩道冰寒如刀的目光,劃破虛空中旋動的風沉沉地灑在蔡風的身上。
蔡風依然靜靜地拄刀而立,左手卻在虛空緩緩地張開,像是捏著一塊無形卻有質的物體,呼吸都似乎在此刻靜止,破六韓拔陵的腳尖微微地張開了一些,但那似乎并不影響這里的一切。
風在兩人之間越旋越疾,可是這個黑夜似乎在這一剎那間死去,包括那遍野的喊殺聲和戰馬的低鳴聲,這一刻似乎完全抽離了這個世界,不,應該說只是抽離了蔡風和破六韓拔陵兩人的世界。
那受了重傷的漢子,深深地感受到了那種死寂,深深地感應到了那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壓力,于是他又吐了一小口血,駭然地退了開去,那些空空的帳篷似被一種有質的壓力擠壓得內陷。
在蔡風的眼中,只有破六韓拔陵的刀和對方的要害,在蔡風的心中卻只有一件東西,那便是手中的長刀。除了刀便再也沒了什么,包括生命,生命的實感已經不再存在,不再讓蔡風有任何擔擾,他完完全全地解脫在手中的刀上,因為破六韓拔陵絕對是一個可怕得讓人心寒的高手,在蔡風的感覺之中,這是他遇到過所有的人之中最可怕的一個,連元費和冉長江都無法比。冉長江和元費之流頂多只能算是一個高手,但破六韓拔陵卻已經是一個宗師了,就憑那種無可匹敵的氣勢,和那種若深海高山一般的沉穩,及那似是沒有一個破綻的立姿,蔡風就必須全身心地投入。
破六韓拔陵也有著同樣的感受,只是他有些不敢相信這個只不過才十幾歲的大孩子卻有著如此可怕深不可測的武功,但眼前是一個事實,一個誰也不能否認的事實,蔡風大概是他這一生中遇到的最可怕的高手。
兩人只是靜靜地挺立著,便像是兩桿標槍,都沒有動手的意思,因為誰也沒有找到對方的破綻,破綻自然是有,但這破綻是隱藏在哪里呢?沒有人知道,所以沒有人敢去犯險。
蔡風的額角有些微的汗跡,而破六韓拔陵的臉色也有些微紅。
蔡風知道自己必須攻,他的功力無法與破六韓拔陵相比,這些僵持下去,遲早會把破綻露出來,更何況他小腹的傷口有血外滲,那便是對方氣勢壓迫的結果,更何況對方的援軍也不知何時趕到,所以蔡風必須攻。
破六韓拔陵的眼睛亮了一下,因為他看到了蔡風一絲微微的破綻,雖然只是那么小小的一點,但已足夠一個絕世高手下刀了,所以破六韓拔陵下刀了,他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殺死人的機會,何況對方是自己平生所遇到最可怕的一個高手。
虛空之中本來旋動的風,在一剎那之間全都改變了方向,像是憤怒的狂龍,樹葉、葉莖全都若夜空中的精靈,在刀鋒的催逼之下,以最可怕的速度向蔡風的咽喉斬到。
蔡風絕不是束手待斃的人,臉上也微微泛起一絲凝重而認真的神色,對于破六韓拔陵的任何一招,他都不能有絲毫大意,所以他動了,以最快的動作,像一團幻影一般浮動成夜空中的一片暗云,只有那柄長刀在篝火的映照之下泛出奇異而靈動無比的光芒。
“當!”兩柄刀奇跡般地在夜空之中相遇,幾點火星化成煙塵,隨著樹葉翻飛而去。
夜空之中似乎是一片混亂,空氣像是被燒沸的熱水一般散發出炙人的熱氣。
蔡風的身形凝滯了一下,破六韓拔陵刀上的力道大得嚇人,他本來浮動的身體立刻顯身,同時也向后飛跌而出。
破六韓拔陵一聲冷笑,身形若疾電一般再次疾沖而上,刀尖似將空氣里所有能存在的能量全部壓縮成一點。
蔡風眼中閃出一絲驚駭之色,但他在飛躍的同時,以雙手握刀再一次疾劈,長刀占著長度的比例,又以雙手相掄,這在力度上等于已經可與破六韓拔陵抗衡了。
破六韓拔陵想到蔡風有這么一種同歸于盡的打法,那劈向蔡風的刀在中途奇跡般地一轉,竟劈向長刀的刀柄。
這一招的確大出蔡風意料,其實也不是大出意料,只是破六韓拔陵的換刀移刀的速度和準確度可怕得叫他吃驚。
“轟——”蔡風只覺得刀身一輕,刀頭竟被破六韓拔陵斬斷,手中只剩下一根空空的刀桿,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
破六韓拔陵一聲冷哼,在蔡風驚愕的同時,他的長刀由上至下瘋狂地劈至,這一下只想讓蔡風的腦袋成為兩半而已,而這一刀也足夠有這個力量。
蔡風的身形像是跳往天空去似的,奇跡般地向后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退了兩步,手中的刀桿像一桿標槍一般直刺而出。
破六韓拔陵一刀劈空,便見蔡風的木刀桿直刺而至,還帶有雷霆震怒之聲,不由得暗驚,手中的刀向桿上直推而去。
蔡風嘴角竟神奇地掛出一絲神秘的笑意。
“啪——”刀桿竟被破六韓拔陵的刀劈成了兩半,只要再向前一些便立刻將蔡風的右手廢掉,可就是在這時候,破六韓拔陵的臉色變了,變得很難看。
蔡風的手中所剩的長關刀刀柄所劈成的兩片,奇跡般地向中間一夾,因為刀柄的長度比破六韓拔陵的刀要長許多,那兩片刀柄在仍未完全劈開之時,已被蔡風震成了兩片夾板,重重地擊在奪握刀的手上。
破六韓拔陵一聲慘哼,蔡風這一下擊得非常重,打得他根本無力拿刀,那只差三寸便可以廢掉蔡風手的一刀只成了一個空有的架式。
讓破六韓拔陵色變的還不止于此,還是因為蔡風左手之中多出了一柄要命的劍,真的是要命的劍,快得讓破六韓拔陵目光都有些收縮了,在夜空之中像無數流螢會聚而成,這一劍無聲無息,便像是突然從地獄中躥出來的毒蛇,帶著一股陰沉的死氣。
破六韓拔陵選擇了唯一的求生方法,那便是不再和蔡風爭奪那夾在兩片刀柄中的刀,抽身便退,他必須得退,否則他不死也會在身上留下一個血洞。
破六韓拔陵的刀沒要,但他在一退身的時候,剛好趕上了那正快要墜到地上的半截關刀。
蔡風一聲長嘯,兩片刀柄像兩桿標槍一般從破六韓拔陵身兩側滑了出去,帶著陣陣嘶啞的嘯聲向破六韓拔陵胸前兩大要穴撞去,而他的右手像是滑溜的游魚一般,由刀尖沿刀背一下子滑到刀柄之上,他的劍依然不停歇地向破六韓拔陵刺去。
“叮!”破六韓拔陵關刀剛好斬在蔡風的劍尖之上,雖然是倉促之中,仍然讓蔡風身子震了一下,破六韓拔陵也同樣微退一小步,先機一下子被蔡風占去。到此刻他才明白,從一開始他便中了蔡風的誘敵之計,以蔡風這一刻的表現,絕對不可能這么早便會露出破綻,不過這時候后悔已經來不及了。
蔡風的身子若魔鷹一般升上了半空,那柄劍竟像千萬點煙花在空中炸開,成為一團花雨,空氣在剎那之間像是小點的冰落入鐵爐中一般發出“咝……”的細碎聲響,夜空像是被無數的魔爪撕裂成無數的裂片,破六韓拔陵感覺到了一陣想把他撕裂的壓力,那是一種從無數個不同方向傳來的巨力。
破六韓拔陵不由得駭然驚呼道:“黃門左手劍!”眼中卻盡是駭異之色,但他并沒有退縮,他知道絕對不可能退得出去,他只有一種選擇,那便是拼。
他身上的精銅盔甲在剎那間竟全都爆裂成無數的碎片,這之間有蔡風那可怕得讓人心寒的劍氣,更多的則是發自破六韓拔陵體內的力量。
破六韓拔陵的刀突然不見了,那連小半截柄一起有三尺多長的關刀竟然不見了。
蔡風的身形也不見了,在茫茫點似煙花流動的勁氣之中,只有一雙眼睛,那是蔡風的眼睛,在蔡風的眼睛之中,卻有著一絲驚詫和駭然,但更多的卻是戰意和殺氣,那是因為破六韓拔陵的刀。
破六韓拔陵的刀,竟是從蔡風視線的一個死角發出來,竟是從視線死角中發出來的刀!
“怒滄海!”蔡風也忍不住驚呼,奪的刀法竟是蔡風刀法的一個出路,竟似是蔡風的刀招“怒滄海”。
破六韓拔陵臉上似乎有一絲得色,因為對方居然還認識這可怕的刀招。
蔡風在此刻發出一聲冷哼,那千萬點飛揚的煙火竟在剎那間化成無數點細密得充斥所有空間的光雨,拖著銳嘯向奪頭頂罩到。
蔡風必須如此做,因為他明白“怒滄海”的威力,更明白“怒滄海”的氣勢,他絕對不能讓破六韓拔陵有足夠的時間去凝聚氣勢。
破六韓拔陵眼中閃出一絲驚異,他驚異的是蔡風所選的角度和身法,不過他根本沒有任何考慮思索的機會,因為蔡風那可以把鐵柱撕成粉碎的可怕的劍招已經攻至,他的刀只能提前出擊。
破六韓拔陵的刀在虛空之中似乎制造了一種無形卻又可吞噬一切的旋渦,但在與那片飛灑而下的光雨一接觸之下,那旋渦之中的氣流便像是柔水一般向四周溢流而出,形成一片美麗得讓人炫目的光彩。
“叮叮!”密集得都連貫起來的聲音使遠處戰馬的慘嘶都少了幾分凄婉。
不遠處的篝火像是被一股大風向蔡風與破六韓拔陵兩人之間吹一般,“呼呼呼”地暴響,火焰再一搖晃,那片光雨和云彩已經消失得不見蹤影了。
蔡風輕輕地喘息著以刀拄地,胸口再裂開一道三寸長的血槽,而破六韓拔陵的背上卻還正在涌著血花,手臂之上也多了兩道劍痕,只是他眼中露出一絲不敢相信的神色,那是不敢相信蔡風居然會讓他還多添幾道傷痕。
蔡風居然笑了起來,笑意有些慘烈,長長地吁了口氣道:“你的‘怒滄海’還沒有練到位,雖然很厲害,卻還要不了我的命,也絕不能夠和真的‘怒滄海’相比,所以你今日注定要失望。”
“你說我的‘怒滄海’是假的?”破六韓拔陵聲音有些激動地道。
“招式雖然不假,但卻失去了‘怒滄海’那種氣勢和境界,也便不能稱之為‘怒’!”蔡風咳了一小口血慘笑道。
“你到底是誰?”破六韓拔陵眼中射出冷厲無比的光芒問道,握刀的手有些顫抖。
蔡風慘慘地一笑道:“我真正的名字叫蔡風,想你也猜得到,天下會‘怒滄海’的也只有這一家。”
“你是蔡傷的兒子?”破六韓拔陵一驚,也咳出一小口血,駭然問道。
“不錯,蔡傷是我爹,你應該服氣了,只是我不明白你為何會用‘怒滄海’的刀招!”蔡風有些驚疑地搖了搖頭,有些不解地道。
“好!好!果然虎父無犬子。”破六韓拔陵目中射出無比怨毒和深刻的仇恨慘烈地笑道。
蔡風心中不由得一陣發寒,便因為破六韓拔陵那怨毒和仇恨的眼神,不過更讓他心寒的還是那漸漸傳來的馬蹄之聲,所以他不再說話,只是吸了一口氣,轉身向黑暗的地方疾奔,再也不理破六韓拔陵的呼吼,只是在他鉆入黑暗之時,他聽到了破六韓拔陵歇斯底里地怒吼道:“把那小子追回來,每人賞黃金五百兩。”
蔡風心頭一寒,腳下加快,可是后面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不由暗自著急。
這時候,他發現左邊兩丈遠處竟有一個挖好的陷馬坑,心頭不由一動,立刻向陷馬坑中陷去,手中的大刀向一旁的崖壁一插,身形掛在那陷馬坑的坑壁之上,下面那一根根很尖很尖的木樁,讓人心寒不已。不過蔡風也只能這般賭上一賭,因為追來的并不止一騎,而是數十騎,且他身上的傷口痛得要命,根本就不宜戰斗。
破六韓拔陵雖然所使的“怒滄海”失去了那種氣勢,但以本身的功力而論比蔡風的功力就高出了很多,在那凌厲無匹的刀勢之下,他的劍法只能和他戰個平手,若非蔡風對“怒滄海”刀招極為熟悉,只怕這一刻他根本就逃不動了。
蹄聲匆匆地過去了,顯然那些騎馬的人對陷馬坑有一種出自心內的回避心理,才會不注意這么一個陷馬坑。
蔡風迅速從陷馬坑中彈起,拍拍身上的塵土,暗罵一聲,向南邊的那密林之中跑去,那片是山崖,加上密林,敵人的馬匹若鉆入密林的話,那是極為不方便的。更何況,馬匹根本就無法上得了那陡崖,更重要的還是,那密林之中有幾十具敵人的尸體,偷襲者身上所備的東西自然是很齊全的。
戰場上依然還在廝殺,但喊殺聲遠不如從前那般激烈,四處都是逃逸的士兵。
“喳!”在蔡風左側幾丈遠處傳來一聲輕響,蔡風嚇了一跳,卻見一名士兵從草叢中躥出來。
蔡風立刻認出是崔暹營外守哨的人,不由得疾掠過去,那人見蔡風沖來,也嚇了一大跳,舉刀便要砍,卻被蔡風一把抓住他的刀,沉聲道:“是我,黃春風,將軍呢?”
那人見蔡風胸口正在涌著鮮血,嘴角也掛著血絲,一副慘樣,卻認出了他,急切地回答道:“小的不知道,將軍和速攻營的弟兄都去迎敵去了,小人戰到后來便沒看到將軍,起義軍太厲害了,我們全都各自逃命了。”那人說話時眼中射出一絲驚懼之色,顯然是剛才的廝殺的確太慘烈了。
蔡風不由得一聲嘆息,知道再無回天之力,全因為內部出了內奸,而他又不知道駐守東方的是哪個守將,雖然知道那人正是叛徒,卻只能徒呼奈何,只好無奈地道:“咱們向南逃,那片樹林之中不怕對方馬追。”
那人知道蔡風武功比他高了不知多少,見蔡風如此吩咐,自然不會反對,反而更有一種安全感,立刻跟隨著蔡風向南跑去。
“嗖——”一匹敵騎從對面飛馳而至,抬手便是一箭。
蔡風一聲怒吼,伸手竟一把抓住那支疾飛的箭,像變魔術一般倒甩回去。
“呀——”那人一聲慘叫,還來不及射出第二箭便從馬背上翻了下來。
那漢子一呆,估不到蔡風武功如此高明,不由驚喜道:“公子武功真厲害。”
“別說這么多了,快去把他的箭和弓解下來。”蔡風叱道,同時,伸手向那失去了主人的怒馬馬韁抓去。
那人一呆,迅速明白蔡風的意思,急忙沖到尸體旁邊,解下尸體背上的箭筒,卻只不過二十來支箭而已,顯然已經射得差不多,忙連那支插在尸體咽喉的箭也抽了出來。
蔡風很靈巧地抓住馬韁,一個蹲身,躥上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