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陸飛效力于柔然也有近十年之久,十年之中為柔然也立下了不可估量的汗馬功勞。暗殺、阻擊、領兵,無論是哪個方面他都是難得的人才,其武功之高在柔然國已找不出幾個對手,阿那壤為了牢牢抓住這樣一個人才,不惜將自己的大女兒下嫁陸飛,可是誰又曾想到,陸飛竟然是葛榮一手培養出來、故意放至漠外對付他的一顆棋子?
“柔然是漠外最大的一國,當然也是我們葛家莊看得起的地方,義父讓我在柔然為你們打拼了十年,為你們柔然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今日你死了,也怨不得我!”葛六冷冷地道。
葛榮望著阿那壤那似乎不敢正視現實的樣子,禁不住得意地大笑起來,為自己的安排而笑,為這一幕好戲而笑,更為自己有這么忠實的屬下而笑。
他笑得那般開心,笑得那般自在,只不過,阿那壤發現葛榮的笑容在剎那之間變得僵硬,就像是凝成了一塊冰。
葛榮出手一刀,但卻沒有狂嚎慘叫,他的刀所斬對象是葛六!
葛榮的刀竟然斬向葛六,那并不是無因,因為葛六就像背叛阿那壤一樣,背叛了他,葛六竟然將一柄短劍刺入了葛榮的小腹,雖然葛榮有神功護體,更以最快的速度凝氣于小腹,但仍然被這一劍刺入了五寸之深。
葛六的勁力大得駭人,竟連葛榮體內的護體真氣都無法相抗,這的確是一種悲哀,一種無可奈何的悲哀,葛榮的確沒有想到,幸虧他體內的無相神功自然生出一股反抗之力,否則這一劍定會將他捅個對穿。
“叮……呀……”葛六袖中閃電劃出一柄長劍,竟然被葛榮一刀擊斷,而飲血寶刀毫無阻隔地在葛六胸膛之上劃開一道長達半尺的傷口。
葛六飛跌而出,葛榮如風影一般掠至,他似乎是一個毫不畏痛的鐵人,手中的刀以一道奇妙的軌跡削向葛六的咽喉,葛六竟然敢對他施以毒手暗殺,這幾乎使葛榮憤怒如狂,絕對沒有人可以背叛他,背叛他的結果只有死亡一途!何況葛六是他一直都信任的人?
葛六的眼中閃過一絲絕望,葛榮的動作之快,功力之高,的確超出他的想象很多,此刻的他幾乎沒有半點還手之力,即使有還手之力,在葛榮雷霆一刀之下,也只有死路一條。
胡贊諸人也看呆了,他們似乎沒有想到竟會再次發生這種變故,葛六居然會殺葛榮,他們是義子義父的關系,怎么會出現這種局面呢?惟阿那壤依然冷靜如恒。
當然,無論如何,對于阿那壤諸人而言,葛榮受傷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減少極大一部分威脅感,若有人能將之擊殺,那更是好事一件,葛榮一死,突厥、契骨、契丹諸小國就會失去支持,自然會再次漸漸淪為柔然所控。
柔然在北六鎮與破六韓拔陵那一戰之中,元氣傷了不少,再加上杜洛周領兵直逼柔然心臟,與高車并擊,在突厥內助之下,損失極其慘重。后來,北魏不僅未將北六鎮讓給柔然,爾朱榮反率兵而出,將柔然那一批已經疲憊不堪、傷亡慘重的大軍逐出六鎮,十萬大軍幾乎只有三四萬人回到柔然,雖然掠回了一些財寶奴隸,但卻無法與損失相補,這使得阿那壤對爾朱榮恨之入骨,而當他得知這一策略出于一個叫蔡風的少年腦子之時,他對蔡風也恨上了,只是他一直無緣踏進中土而已,此刻他的密探查出域外吐谷渾和吐蕃有意入主中土,他就想到趁機獲利,這才踏足中土,他對桑達巴罕所做的事了若指掌,卻沒想到竟遇到了葛榮。
“當!”葛榮的刀被擋住。
擋住葛榮小刀的,是阿那壤的斬馬刀,阿那壤的表情依然是那么平靜,如止水一般,給人一種清寒而冷殺之意。
葛榮退了兩步,阿那壤順手一帶葛六退了二丈,與葛榮相對而立,卻沒有半點受傷之態。
葛榮的眸子之中閃過瘋狂的殺機,刀尖在輕輕地顫抖,并發出“嗡嗡”震響。
胡贊等護衛更是糊涂,他們怎么也不明白阿那壤為什么去救一個叛徒,一個奸細。
“飛兒,你沒事吧?”阿那壤語氣極為關切地問道。
“謝大王關心,幸不辱命,我還死不了!”葛六有些痛苦地低語道。
阿那壤順手封住陸飛傷口周圍的穴道,以止住血水外流,這才對葛榮展開一個勝利者的笑意。
葛榮的心在發涼,阿那壤的厲害完全超出了他的估計,眼前的這一切竟是阿那壤與他的好義子上演的一出好戲,這的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葛榮笑了,笑聲有些澀然,沒有人可以看到他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得出。
葛榮的確沒有什么話好說,他失算了,此刻他方明白為什么阿那壤一開始就能呼出他的名字?而他敢肯定,他從來都未曾與阿那壤正式會面,雖然他曾暗中見過阿那壤,可是此刻自己戴著面具對方又如何能一眼認出呢?又為何似是專門為了對付他,以致炸塌窖洞的出口呢?顯然是葛六將一切對阿那壤早已經說清楚了。
“葛榮,你是不是感到有些驚訝和意外?”阿那壤笑問道。
“的確有些!”葛榮并不否認,只是伸指速點傷口周圍的穴道,強運功力于傷口附近,猛地拔出短劍,并以藥未撒在傷口處,動作極為熟練和利落。
沒有人可以看到葛榮的表情,但所有人都知道此刻葛榮的臉色一定極為難看。
鮮血射出近三尺,但葛榮連哼都未哼出半聲,連阿那壤也忍不住暗贊葛榮的忍性之強。
“其實很早我就知道他的身分,人始終是人,總會有感情的,他也不例外。但不可否認,他是個了不起的人才,正因為他是了不起的人才,我才會孤擲一注,將女兒嫁給他,我要用真情改變一個人,當我再次找他談話的時候,并明確地說出他的身分,我卻不殺他,只是讓他選擇自己的所歸,他沒有令我失望,雖然你是他的義父,但他在你的眼里只不過是一顆可以利用的棋子,你們根本就沒有感惰,我相信,如果他對于你沒有了一點利用價值,大概你連理都不會理他,對嗎?”阿那壤自豪地道。
葛榮竟出奇地平靜,傷口處的鮮血已止住外流,他雖然傷得不輕,但仍無法要他的命,此刻他最需要的是時間,能多一點時間調息,也就多一分把握對抗阿那壤的攻擊。
“不錯,如果他一點利用價值也沒有的話,我頂多只會給他一碗粥喝!”葛榮并不否認,他覺得這的確沒有什么必要去否認,那是毫無意義的。
“這就是你失敗的原因,自從你與突厥暗通聲息,想助他們強大,這就是對柔然的威脅,任何威脅到柔然的人,都必須死!你也不例外,這就應驗了你們中原的一句話——將計就計!”阿那壤說著輕松地拔出插于腰際的短刃,那竟是一柄設計成兩層的短刃,完全是江湖中那些騙人的術士所用之物,刀尖之上仍沾著血跡。
“這里是一個儲滿血的小豬肚子,你沒想到吧?”阿那壤得意地道。
葛六挺了挺身子,掙開阿那壤的手,向一旁的談紫煙搖搖晃晃地走去。
阿那壤一愕,似乎也不知道葛六想干什么,不由得向他望了一眼。
葛六轉到秋末波的身后,這才轉頭向葛榮和阿那壤笑了笑,那張似乎仍有些扭曲的臉上,綻出一絲古怪的表情。
“飛兒,你在做什么?”阿那壤有些不解地問道。
“公子,你沒事吧?”秋末波和談紫煙竟突然之間恢復了行動和知覺,一把扶住葛六,關切地問道。
阿那壤和胡贊諸人同時變了臉色,他們竟被眼前之事弄糊涂了,秋末波與葛六又是什么關系呢?怎會突然叫葛六為公子?
葛榮也有些茫然。
隱約之中,蔡風竟聽到了虎嘯狼嚎自山洞的深處傳來。
洞內竟會是虎狼的雜居之地,的確有些出乎蔡風的意料之外,對于一個獵人來說,虎狼之聲并不陌生,甚至更有一種親切感。蔡風是一個獵人,當他決定在殺死那老魔頭之后,就會與野狗為伴,寄居山間林中,抑或在溪水邊筑造一所茅屋,靜靜地死去,在死之前他只想再去享受一下回歸大自然懷抱的恬靜和自在,所以,他對虎狼的感覺還算是極為親切的。
想著想著,蔡風竟忍不住移步向虎狼嚎叫的方向行去,對于黑暗,他己經極為適應,此刻的他,衣衫都被電火所燒,幾可算是清潔溜溜,光著屁股辦事,感覺仍有那么一點不自然,幸虧黑暗使他的羞恥心減小不少,也不覺得怎樣。
憑著感覺,蔡風知道自己與虎狼漸近,不過,他根本就不怕,也沒有什么好怕的,對于野獸他天生就不會畏怯,這是獵人的天分,殺虎屠狼更若家常便飯。
當蔡風發現一點火光之時,已在黑暗的山洞之中走了近一盞茶時間。
黑暗幽深的山洞中竟然會有燈光,“難道是三子他們找到這里來了?”蔡風心中打了一個突,他實在不想讓人知道他還活著,不過,他感覺到虎嘯狼嚎便是自那有火光之處傳來,細思之下,不由忖道:“三子諸人怎會與虎狼同室呢?難道他們被虎狼所困?”
蔡風想到這里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他倒是要看看那里究竟藏著什么樣的秘密,不過,快到燈火通明的一段洞室之時,蔡風的腳步卻變緩了,因為他聽到了鐵鏈的“錚錚”之聲,是那么清晰,那就說有什么東西被鎖住了。
蔡風緩步行至,小心翼翼地伸頭探望,眼下的情景卻讓他愣住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洞中的場面,如非親眼所見,實令人不會想象這個世上竟會有如此的巧合。
秋末波自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些藥末撒在葛六那極長的傷口上,動作是那般小心,那般謹慎,似乎怕弄痛了葛六。
葛六的眉頭微微一皺,這才向阿那壤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有些陰森地道:“大王,你似乎有些太自以為是了!”
阿那壤的臉色再變,冷冷地盯著葛六,寒聲問道:“飛兒,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葛六得意地打了個“哈哈”,輕笑道:“你們全都是一群蠢才,本公子不叫陸飛,更不叫葛六,我的生命不屬于任何人,只屬于我自己,量你們也猜不到我是誰!”
“你究竟是什么人?”阿那壤和胡贊同聲問道,葛榮的神情也有些古怪。
“你們別吃驚,也別大驚小怪,本公子身為爾朱家族的大公子,怎會替你這群庸才賣命?”葛六似乎語不驚人死不休。
阿那壤和葛榮全都禁不住一震,表情之怪,只怕任誰也不敢相信這就是中外兩大頂級人物所應該有的。
半晌,葛榮也以不敢相信的語調問道:“你真是爾朱兆?那……”說到這里,他竟然不知該如何去問,這些事情的確太離奇了,他也不敢相信自己一手培養了十余年的葛六竟然是爾朱家族的大公子爾朱兆,那在爾朱家族之中的爾朱兆又是誰呢?”
爾朱兆露出一個優雅的笑容,道:“我感激你將我養了十一年,要教我武功、兵法,不過,我只能向你表示歉意,因為我的身分不允許我與你同居一流!”
“二十三年前那對被馬賊殺死的夫婦并不是你的父母?”葛榮聲音有些發冷地問道。
“不是!那一幕正是我父王所安排,一切計劃只是為了達到一個目的,為對付你的太行群盜,這是他將我送到你身邊的原因之一,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父王早就知道你是煩難的兩大弟子之一,蔡傷的師弟,只想讓我習得佛門最高心法和世間最為霸道的刀法。
誰知,這個隱藏身分一晃就是二十多年,的確不是一個很短時間呀!”葛六竟有些感慨地道,他并沒有否認當年的那一切。
阿那壤似乎更為驚訝,心中的感受卻是莫可言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機關算盡,到最后他和葛榮這兩個自詡天下聰明之流的人物全被一個后生晚輩給耍了,更被那沒有影蹤的爾朱家族所耍,其中的感受的確無法說清。
“你既然是爾朱家族的大公子爾朱兆,那我們手中的爾朱兆又是誰?”胡贊奇問道。
“那只不過是個替身,不過,他也的確是我們爾朱家族的人,而且不是別人,正是我的胞弟爾朱明!”爾朱兆悠然道。
葛榮和阿那壤都愣了半晌,同聲道:“既然你是爾朱兆,我也饒不得你!”
爾朱兆笑了笑,雖然神情有些委頓,但依然充滿了自信地向阿那壤道:“大王最好不要再用真力,雖然剛才那一刀只是劃破了一點表皮,但你不該拔出那柄短刃,因為我在刃尖抹了一層很特別的藥物,沒有拔出還沒關系,一旦拔出,那刃口的一層薄膜在豬肚子皮上一擦立刻就會破裂,毒水也便滲入了你的血液之中,如果你強行動手,很快就會毒行全身,變成一個廢人!”
“啊!”阿那壤身后的胡贊大驚。
阿那壤也忍不住抬起刀尖,竟發現有一點銀色閃光之物,腳下的豬肚子已變了顏色,可見爾朱兆說出之話并沒有錯。
“哈哈哈……”葛榮大笑起來,他的確有一種想笑的沖動,事情的演變似乎越來越有趣。
阿那壤的整張臉容都氣綠了,爾朱兆的心思竟如此細密,安排也精巧如斯,的確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爾朱兆,你做得很好,不過,要殺你根本不用阿那壤動手,只要我出手就足夠了!”
葛榮冷殺地道。
爾朱兆笑了笑道:“你不妨試試看?”
葛榮冷冷一笑,左手輕輕一揚,一點白光以快得不可思議之速射向爾朱兆的咽喉,是一柄小刀!
秋末波和談紫煙大驚,他們的確沒有出手相阻的能力,也根本阻不了,這一刀不僅快,而且準,更是力道大得驚人!
爾朱兆根本沒有半絲慌亂,他沒有出手相擋,也沒有躲,也許,他根本就沒有躲閃的能力。
阿那壤知道爾朱兆死定了,葛榮的這一刀的確是絕命之殺,以他對刀道的深究,也知道自己的刀道與葛榮還有些差距,剛才他聽到爾朱兆說葛榮是蔡傷的師弟,這一刻才有些明白。
蔡傷是中原刀道的神話,在漠外也同樣是,二十多年前,阿那壤敗在了蔡傷的刀下,在此之前,阿那壤自認自己是漠外第一人,那蔡傷自然也可算是漠外刀道神話。
當年阿那壤并不知敗他之人就是中原刀道第一人蔡傷,只是后來才慢慢弄清楚,而這兩年崛起江湖的蔡風更是蔡傷之子,這是他在查明蔡風身分之時的意外發現。而今日白天他在泰山之頂親見蔡風以那驚天動地的刀法戰敗區陽,他已經完全打消了與蔡傷比刀的念頭.蔡風的刀已是如此,那蔡傷的刀法豈不是更為可怕?因此,阿那壤不想再去赴華山之約,不過,他卻想順手干掉葛榮,擄走爾朱榮,這對于他來說可是一件極有意義的事情,卻沒想到事情錯蹤復雜到這種地步。
“叮……”一塊石子斜飛而出,竟然與小刀同時墜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向石子投至的地方望去,禁不住全驚呼出聲:”爾朱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