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敬武本也是滿腔氣惱,而尉蓋山又如此問法,明顯是懷疑蔡風(fēng),不禁譏嘲道:“莫不是尉員外以為賊人是在別的地方下了毒,長孫敬武有些不明白,還得請你指點指點。”
和氏老者和穆立武同時打圓場道:“很快便會有結(jié)果,二位還是等一下。”
穆立武不禁有些無可奈何的樣子苦澀地道:“今日之事全怪我太粗心大意,害得諸位弄到這種田地,真是慚愧之至,我定會查出兇手,給各位一個交代。”
蔡風(fēng)哂然一笑道:“那倒不必,我只希望大家能夠平平安安就好!”
“蔡公子此話甚是,有機會,還請蔡公子到我府上坐一坐。”和氏老者滿懷感激地道。
“若有機會的話,這種事情很好說,只要和老不怕打擾,蔡風(fēng)絕不會吝嗇走路,對嗎?”蔡風(fēng)聳了聳肩笑道。
“稟報大人,賊子果然是在水井之中下的毒。”一名親兵惶恐地行了過來道。
穆立武神色大變,顫聲道:“快去看看家眷是否也飲用過井水,并將所有水都撤換。”
“報告大人,只有膳房大院里的井水被下過毒,其他幾口井并未有毒的痕跡。”那親兵補充地道。
穆立武這才松了一口氣,道:“還是去看看,讓他們檢查一下所有的東西,確定無毒之后,才可以使用。”
蔡風(fēng)和長孫敬武不禁面面相覷,尉蓋山一陣干笑道:“看來賊子只是專門為了對付我們這些人而下的毒,而且下毒的時間并不長,應(yīng)該是在酒宴之前所下的毒。”
“穆大人這次酒宴很早便把消息傳了出去嗎?”蔡風(fēng)疑問道。
“這個自然知道的人便多了,因為這是為了與今日參加行動的兄弟們一起慶祝一下,至少所有的府衙中的人都知道,賊子要從他們口中探出消息本是件極為容易的事情,因此并不能從這方面得出賊子的身份。”穆立武無奈地道。
“會不會是今日那些逸走的賊子所干的事?以他們的武功,要是潛入府內(nèi)下毒并不是一件很難的事。”長孫敬武突然出聲道。
蔡風(fēng)腦中靈光一閃,急忙問道:“穆大人,你將那兩名疑犯關(guān)在哪里?”
穆立武似也想起了什么似的,暗叫不妙,不禁有些慌急地道:“他們被關(guān)在府衙的大牢之中,該不會有問題吧?”
蔡風(fēng)不禁嘆了口氣,道:“大概這兩個人已經(jīng)不再存在,已被人救走了。”
“什么?走,我們趕快到大牢中去看看!”尉蓋山氣急敗壞地道,想到那十萬兩金銀和珠寶,明明找到了一點線索,卻又被斷掉,不由得失去了應(yīng)有的冷靜。
蔡風(fēng)不禁大為鄙視,淡淡地道:“穆大人,我腦中酒精又在作怪,看來我不能奉陪各位大人了,只好先行一步嘍。”
“蔡兄弟,我們一起回府吧,這樣也有個伴,現(xiàn)在城中說不準便有那一批大盜潛伏,實不宜獨自行動。”長孫敬武也借機告辭道。
穆立武不由得一呆,卻也無可奈何,只好深表歉意地道:“讓二位白走一趟,實在不好意思,下次有機會,當清除了所有的賊子之后,再請二位過來小敘,到時還請二位賞光。”
“到時候便是穆大人不請,我也自會到來,不為別的,便為能使邯鄲百姓增添一份平安,也要痛飲三百杯。”蔡風(fēng)毫不在意地道。
“到時候也不要漏了老朽一份。”和氏老者突也應(yīng)和道。
“那自然少不了和老。”蔡風(fēng)不待穆立武說話便答道。
長孫敬武向三人一抱拳道:“那我們便先告辭了,有機會再敘未了之緣。”
“好,我送二位一程!”穆立武強作歡顏地道。
“穆大人事多便不用客氣,反正今后的日子還長,抬頭不見低頭見,就不必勞煩穆大人親送了。更何況我們也不是弱者。”蔡風(fēng)自信地道,同時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轉(zhuǎn)身拉著長孫敬武的手向大門外大步行去。
突然,眼前人影一閃,嚇了蔡風(fēng)一大跳,急忙閃身讓過,不由微怒地轉(zhuǎn)頭望了望那沒頭沒腦撲進來的人,不禁微微一愕。
這人已渾身沾滿了血,一跑入大廳便“咕咚”一聲跪伏在地,在穆立武臉色灰白的當兒,以顫抖且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道:“稟報……大人,大……大牢……被……被劫,那……那兩個……疑犯被……救走了。兄弟們……死的死,傷的傷,請大人快……快去。”
穆立武不由氣得渾身打戰(zhàn),怒喝道:“飯桶,一群飯桶,給我滾出去!”
“大人不必太過動怒,必須迅速去善后,不要引起城內(nèi)百姓的騷亂。”蔡風(fēng)忍不住回頭平靜地提醒道。
穆立武畢竟還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氣,強壓住怒火,對身邊的一位親兵道:“長天,你立刻給我在府里善后,每個人的親屬撫恤十兩銀子。”又向左邊的那漢子道,“劉華,帶二十名兄弟和我一起立刻趕往衙門。傳中,你去通知各城門,嚴防任何可疑之人,絕不能讓賊子跑了,并帶人搜城,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找出來。”
“是……”幾人立刻領(lǐng)命而去。
蔡風(fēng)搖頭一陣嘆息,轉(zhuǎn)身便向外行去,再也不管大廳內(nèi)的喧嘩。
街上似乎很靜,連半條人影也沒有,或是因為白天的影響,才會使街道完全沒有生氣。
郡丞府中倒是很熱鬧,那只是一種凄慘的熱鬧,穆立武帶著一群人馬急匆匆地趕向府衙,而蔡風(fēng)和長孫敬武只是靜靜地行著,兩人的馬兒倒顯得很悠閑,前面那兩個提著燈籠的仆人也很輕松。
蔡風(fēng)望了望頭頂那遙遙而深邃無倫的星空,若有所思地問道:“長孫大哥,元府是不是在這邯鄲城中真的很超然?”
長孫敬武不由一愕,不解地問道:“蔡兄弟這話怎么講?”
蔡風(fēng)不由傻傻地一笑道:“我有些糊涂了,這些人似乎對我倒是挺巴結(jié)的,難道不就是因為我是元府的一個馴狗師嗎?我真不明白,這馴狗師很重要嗎?”
長孫敬武這才恍然,不由得笑道:“蔡兄弟有所不知了,能得大人看上的馴狗師幾乎很少,而你便是很少之中的一個,他們當然便對你這馴狗師另眼相看了,更希望你這個馴狗師在馴出狗王之時,也為他們提點一下,好讓他們所馴的狗兒也能夠打出一片天。這樣的話,他們所得的利益絕不小,更何況,你這馴狗師的職位是比較重要的,能夠與你關(guān)系弄好,對他們來說,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自然對你巴結(jié)的成分要多一些嘍。”
蔡風(fēng)心頭一陣好笑,這一群達官顯貴全都是玩物喪志之輩,也難怪民不聊生,戰(zhàn)亂四起了,這一切歸根究底又是誰的錯呢?
“蔡兄弟和小姐關(guān)系很好嗎?”長孫敬武突然問道,神色間有著一絲驚疑和無奈。
蔡風(fēng)扭頭望著長孫敬武那有些肅然的神情,有些回避地應(yīng)道:“這很重要嗎?”
“當然很重要,因為我已經(jīng)把你當成朋友,我眼里并沒漢人和鮮卑人的差別,因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希望將來你受到不必要的傷害,因此,我希望你能坦誠地說。”長孫敬武平靜得有些近乎嚴厲的語調(diào)不禁讓蔡風(fēng)心底一陣不舒服,不過卻知道長孫敬武一片好心,不由得苦笑道:“葉媚小姐那么美,我能夠不動心嗎?不過,我和她交情并不是很深,只在田中光府上見過一次面,其他的便只是在邯鄲城中才見上面的,天知道這是不是緣分。”
“哦,那小姐怎會和你這般親熱?”長孫敬武不由得奇問道。
蔡風(fēng)心中不舒服,淡漠地道:“這個就不是我的事了,應(yīng)該去問葉媚小姐才是。”
長孫敬武知道自己的問話有些過分了,不由得傻傻地一笑道:“我問得是有些過分了,不好意思,不過我卻要告訴蔡兄弟一件事。”
“什么事?”蔡風(fēng)故作不解地問道,在心中卻隱隱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小姐她早已與叔孫家族指腹為婚,她的未婚夫乃是叔孫家族中的三公子,叔孫長虹。我希望蔡兄弟應(yīng)該明白,你和小姐間是不可能有結(jié)局的,或許是一個很可悲的結(jié)局,誰也無法幫你!”長孫敬武似乎有些嘆息地道。
蔡風(fēng)故作一驚,問道:“小姐已經(jīng)指腹為婚?”
“不錯,而且叔孫長虹這個年輕人也極工心計,在叔孫家族之中很得器重,因此,我勸蔡兄弟不要胡思亂想。”長孫敬武似看穿了蔡風(fēng)的心思一般淡淡地道。
蔡風(fēng)故作瀟灑地伸了伸臂,笑了笑道:“我還不至于不知自己有多少斤兩,你不必擔心,我蔡風(fēng)什么都不好,但提得起放得下這一點還不算怎么壞。”
長孫敬武欣慰地笑了笑,便不再說話。
蔡風(fēng)吁了口氣,將夜空中的涼氣再吞入肚子中,不由得又舒適地望了遠處黑糊糊的街道一眼,心中只覺得有種荒唐而好笑的感覺,不禁高聲吟唱道:“魂凝月魄,神成晶膽,靈臺明鏡仍昏暗,世情難斷,恩怨不明,修得十世不成佛,紅塵淺薄,愛恨交纏,風(fēng)雨同塑定三界,佛心空洞,道心太虛,我心悠悠入凡胎,我心悠悠入凡胎,入凡胎!”
長孫敬武不禁驚異地望了蔡風(fēng)一眼,卻不明白蔡風(fēng)在訴說何意,只好悶不做聲,那兩面提燈的下人自然也不敢管兩人的事情。
夜依然很靜,至少從感覺上是如此。靜本身就是人的一種感覺而已,誰也不知道超乎人感官之外的東西,那對人類來說便叫做抽象,人所能對這個夜作的形容,便只有靜,靜得可怕,像是每一步都是在逼近怪獸的咽喉。
蔡風(fēng)便有這種感覺,很不舒服的感覺,不知道是由于夜的靜,還是來自一種心底的意念,反正他便是覺得不舒服,因此,臉色微微變了一下。
長孫敬武偶爾一扭頭,在昏黃的燈光下,很清楚地看出了蔡風(fēng)微小的變化,奇問道:“怎么了?”
蔡風(fēng)苦澀一笑,低應(yīng)道:“我不知道……”突然似想起什么似的,扭頭向四周打量了一眼,臉色變得更為凝重。
長孫敬武對蔡風(fēng)那奇怪的動作和表情大感驚異,正要開口問的時候,卻聽得蔡風(fēng)低喝“小心”!同時,蔡風(fēng)的身子便若一段枯木一般,迅捷無比地一沉,整個人一下子滑到馬腹之下,動作之利落和迅捷都不得不讓人大為觀止。
長孫敬武嚇了一跳,完全似是條件反射地也學(xué)蔡風(fēng)一般身子一沉,這時,他才看到兩排勁箭向他四人蜂蟲般地罩來,無聲無息,似是從地獄深處溜出的陰魂。
“呀——呀——”兩聲慘叫,和一陣馬兒絕命的慘嘶伴著燈光一明一暗,蔡風(fēng)和長孫敬武只覺得身子一沉,馬匹已軟軟地倒了下去。
蔡風(fēng)和長孫敬武的反應(yīng)似乎很出神秘的人意料,而這里有神秘人的埋伏,更出蔡風(fēng)和長孫敬武的意料。但卻瞞不過蔡風(fēng)野獸般的靈覺,因為他是一個最優(yōu)秀的獵人,每時每刻在野獸的威脅下生存,以至培養(yǎng)出了這種超出常人理解的靈覺。
蔡風(fēng)和長孫敬武都不是庸手,絕對不是,只在身子著地的前一刻,兩人便若是一團灰暗的肉球,以快得難以形容的速度滾到街道兩邊的屋檐之下,借著黑暗,躲過神秘敵人第二輪瘋狂的攻擊。
“啪——”蔡風(fēng)甩手將一塊石頭扔了出去。
“嗖……”又一輪勁箭射在石頭落地的地方,準狠得讓人心寒,很容易讓蔡風(fēng)和長孫敬武想到的,便是今日在城隍廟中潛伏的敵人。
這是一個很讓人沮喪的想法和判斷,任誰也不想與這樣可怕的神秘人對陣,蔡風(fēng)不想,長孫敬武當然也不想,因此,兩人唯一可以做的便是沉默,等待,等待官兵搜城之時,那便可算是勝利了。現(xiàn)在唯一的憑借便是夜色,幸虧那兩盞燈并不是氣死風(fēng)燈,一著地一閃爍,居然把燈籠燒著了,反而滅了,那是因為那兩個提燈的人倒下去的尸體撲滅了這兩盞燈。
蔡風(fēng)心中直念阿彌陀佛,若不是那兩具尸體,只怕,兩人不用一刻便會變成刺猬了,更可恨的是連還手也還不了,不過現(xiàn)在又是另一種局面了。
蔡風(fēng)和長孫敬武都知道神秘人藏身之處,卻找不到他們的身影,那是兩個突出的屋檐,像是魔鬼的兩根指頭,又像是兩條巨大的舌頭,在舔著夜幕的深沉。
蔡風(fēng)和長孫敬武的身子都縮得很緊,緊緊地貼著那粗糙的墻,將身子陷入了一個凸出的椽子之后,他們敢肯定,對方并沒能發(fā)現(xiàn)他們的藏身之處,因為他們身子滾行并沒有聲音,便是有聲也被馬倒地的聲音所掩。更何況,他們是借馬的軀體作掩護才得以藏身,所以,他們敢肯定對方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藏身之處。
夜,很靜,靜得有些離譜,那兩聲慘叫和馬的慘嘶,似在很空遠的虛空中仍不斷地顫動,使得街上像鬼域般陰森。
蔡風(fēng)甚至連呼吸都快停止了,手搭在劍柄之上,似乎所有的能量全都匯聚在手掌之上。
手有些重,絕對不止劍的重量,倒似這一柄劍所挑起的是整個夜,劍鞘中似乎有一團緊張而狂熱的氣焰在膨脹,那是蔡風(fēng)收斂的殺氣和氣勢,他所等的便只是一個機會,像一只靜候獵物的魔豹,可是蔡風(fēng)卻深切地感受到手心滲出的汗水,那是一種壓力。
一種無形的壓力,不是整個夜都是如此,而是在這一段街道上,就因為那神秘的敵人。
長孫敬武也嗅到了那股強烈的殺氣,可怕得讓人想戰(zhàn)栗,他感到驚異莫名,他想不出,為什么會有如此多可怕的高手匯聚在一塊兒,而且似乎算準了他們會從此路通過,的確讓人有些不寒而栗,他握刀的手也滲出了汗水。
蔡風(fēng)的目光從那瞇成幾乎只有一條縫的眼睛中射出來,在黑暗之中,逐漸適應(yīng)了夜的蒼茫,而此時卻顯得更為敏銳。
那是因為四道暗影若幽靈一般竄落于街面上,看不清面目,是因為夜色。
那種步步驚魂的感覺很濃,來自四道暗影的腳下,雖然輕盈得似要隨時都作飄起來的打算,可是仍然不能掩飾激蕩于夜空之中潛在的殺機,似無形而有質(zhì)的殺機。
有風(fēng)吹過,掀動了一片葉子,翻飛的葉子,街道上并不是一塵不染的,因此,風(fēng)吹起的還有塵土,或者還有血腥味,淡淡的血腥味,死者的血,死馬的血,反正這個沉寂的夜,已被這風(fēng)給擾動了,擾動的還有那暗影的衣服,只有一個衣角而已。可蔡風(fēng)卻清楚地捕捉到了這一點點變化,其實,蔡風(fēng)已清楚地感應(yīng)到附近的生命存在和分布。
的確,蔡風(fēng)的心已夠平靜了,平靜得有些像井中的水,沒有半點波動,或許是有波動,那便是對方那輕緩得怕沾塵的腳步。
劍柄握得很緊很緊,像是一不小心,可在上面烙下五個手指的痕跡,這絕不是緊張,這也絕不是做作,誰都知道,這一劍出鞘,將會是驚天動地的。蔡風(fēng)此刻握住的似乎不是劍,而是生命,不知道是誰的生命,而在此時他似乎又感覺到了一些什么。
那應(yīng)該是長孫敬武的殺機,對于他來說,殺機是無法隱藏的,否則他也不會未卜先知地躲開那神出鬼沒的箭。
四個人的腳步越逼越近,蔡風(fēng)知道,在屋頂上仍然有可怕的敵人在潛伏,不過,他并不怕,只想要一個機會,就只一個機會。
蔡風(fēng)仍然未曾看清四人的面目,因為他們戴著的是一張讓人心寒的鬼臉,四張鬼臉。不過,蔡風(fēng)并不想看他們的眼睛,目光和目光相交,若是高手,絕對會產(chǎn)生感應(yīng),這四個人絕對是好手,至少在蔡風(fēng)的眼中,他們是一群好手,因此蔡風(fēng)回避的就是他們的眼睛,而注意的,卻是對方的腳步。
那種很整齊,錯落有致而輕盈的步法,只從這一點,便可看出這一群人都是訓(xùn)練有素的好手,可是這些人似乎太大膽,也太狂妄了。
這些人的確很狂妄,幾乎是視邯鄲城如無物,劫獄,下毒,又狙殺,這是長孫敬武見過的最狂妄的殺手,蔡風(fēng)是第一次和這種人打交道。不過卻知道這些人的確很可怕,他有些后悔,不該殺死那個鬼臉人,否則也不會引出這么多的麻煩,而官兵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可以趕到,真是可悲。
不過,蔡風(fēng)并沒有想官兵及時趕到,因為那會喪失斗志,這是一個獵人深明的事情,對著猛獸時,不能后悔當初沒下陷阱,而要比猛獸更兇,更猛。
風(fēng)依然是那般輕柔,夏末的夜,有這樣的風(fēng),的確很舒服,涼爽宜人,若是在平日,這種感覺一定很爽,其實,蔡風(fēng)很喜歡吹風(fēng)的,不過今日這種情況似乎有變,這種風(fēng)并不怎么討人喜歡,不僅是因為風(fēng)中的血腥味,更因為風(fēng)中的殺機。
的確,殺機很濃很濃,只是在這一剎那間變得無比的濃,像是流動的液體,充斥著每一寸空間,那是蔡風(fēng)的一聲輕嘯。
蔡風(fēng)只一聲輕嘯,整個天地似乎全都改觀了,因為不僅僅為夜空增添了熱鬧,還為了夜空增添了一柄劍。
一柄充滿無限殺機的劍,像狂瀾一般奔涌不息的殺意,完完全全地超脫了劍的范圍。
夜空,似乎在這一剎那間被劈成兩個部分,完完全全地裂開,而界限便是劍,蔡風(fēng)的劍,無聲無息,卻有絕對摧毀的力量,至少那四個人都這么認為。
他們都是好手,他們所經(jīng)的對手很多,可是他們從來都未曾遇到如此可怕的一劍,從地獄之中突然竄出來一般,半點征兆也沒有,卻又能夠?qū)崒嵲谠诘馗惺艿剑莵碜詣ι系臍⒁夂蛣艢猓悄敲磸娏遥敲窗缘馈?
四個人的腳步在變,在作很有秩序的變動,他們手中的兵刃更在作非常精妙的配合。
這時候,虛空之中多了一柄刀,那是長孫敬武的刀,在蔡風(fēng)的輕嘯之時他的身形便動了,只是他沒有蔡風(fēng)快,也沒有蔡風(fēng)的劍絕,可是這一刀和蔡風(fēng)的目光一般狂熱和狠厲。
蔡風(fēng)的目光的確很狂熱,便是在這空幕之中,仍能看清那像兩點寒星般的眸子。
“呵——”在長孫敬武的刀擠入虛空之中那涌動的氣勁之中時,他才吼出胸中積壓了很久的悶氣,刀勢也因為這一吼,變得更加狂野。
所有的人都開始驚呼,從蔡風(fēng)的劍劃破夜空之時便開始了驚呼,可是在此刻才傳出了聲音,而這聲音,卻被蔡風(fēng)那無與倫比的劍氣絞得四散飛逸,不成基調(diào)。
沒有人知道,是風(fēng)在旋轉(zhuǎn),還是劍在旋轉(zhuǎn),抑或只是那被拉扯得支離破碎的夜在旋轉(zhuǎn)。
風(fēng),很猛很猛,衣衫之中似有寒針般氣勁在徘徊。
長孫敬武也估不到蔡風(fēng)會有如此可怕的劍法,但他卻明白,也只有這樣的劍法才可以讓對方的暗箭失去作用,誰也不想自己的箭傷著自己人。
“轟——”夜空中的這一聲暴響傳出很遠,但并不能驚醒街道旁的人家,誰也不敢來多管這種閑事,這正是這時代最大的特色。
蔡風(fēng)的身影突現(xiàn),卻是已經(jīng)完全打亂了四人的陣腳,他們那種無間的配合,被蔡風(fēng)這一劍給撕得不成章法,現(xiàn)在所能憑的就是真實的功夫。
四個人的動作都不慢,可是蔡風(fēng)的動作更快,再加上,劍比刀更加輕靈,他的殺傷力是無與倫比的。
“當——”長孫敬武毫無花巧地與對方硬拼了一刀,但并沒有占到太大的好處,不過卻沒有讓長孫敬武停下,長孫敬武也不能停下,半刻也不能,那樣將成為那神秘而可怕箭手的活靶,那并不是件很有意義的事。
蔡風(fēng)一聲悶哼,左腿被對方掃中,身形一個踉蹌,長孫敬武一聲驚呼,但卻被那被擊退之人重新攔住,無法挽救。
那三人眼中射出一種冷酷得近乎沒有人性的笑意,他們的刀絕沒有半刻停留,或許只有當蔡風(fēng)的頭滾落在地上之時,才會是他們停手之時,但是,他的眼中的神色在剎那間變得很奇怪,很奇怪,像是做了一場噩夢。
的確是一場噩夢,對于他們來說,這的確不能算是一個好夢,對于蔡風(fēng)來說,卻是另外一回事,絕對的另一回事。
蔡風(fēng)右手的劍,奇跡般地換入了左手,而以比右手更靈活十倍的動作和速度,將劍盡數(shù)塞入他身前那名最兇狠之人的心臟,那受傷的左腳一下子跪在地上,而右手更靈活持奪下他身前那位只有死路一條的殺手手中的厚背刀。
蔡風(fēng)奪下了刀,沒有人可以想象那會帶來一種怎樣的變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連蔡風(fēng)也沒想到,他會對刀如此敏感。
Wωω?ttκд n?c ○
當?shù)段赵谑种械臅r候,他幾乎完完全全地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時候,他才明白他父親的那句話——刀便是生命,刀便是一切。
蔡風(fēng)的刀劃了出去,連他左手的劍都忘記了,他的眼中,他的心中,他的手中,只有刀,只有殺意和狠厲。
他和他父親一樣,天生是個刀客,天生是個最善解刀的人。
他的刀一出,所有的刀法都失去了應(yīng)有的光彩,所有的刀招都如同兒戲一般可笑,這是一種沒法形容的慘厲和猛烈,天地之間,不再有夜,也不再有時間,完完全全地被這一刀占據(jù)了,這是蔡風(fēng)第一次用刀來殺人。
“轟——”只有一聲長長的暴響,連慘呼也全給掩蓋住了。
“卟卟!”兩聲悶響,那兩個從背后斬向蔡風(fēng)的殺手,只在片刻全都被遠遠地拋了出去,重重地墜在地上。
“呀——”蔡風(fēng)一聲怒吼,肩頭被一支勁箭射入,深深地貫入右肩,刀“哐啷”一聲,重重地掉在地上。
“蔡兄弟!”長孫敬武將一切都看在眼里,雖然心中驚駭無比,可是對蔡風(fēng)的關(guān)心卻是一片至誠,因此,不由得驚呼起來。
蔡風(fēng)并沒有倒下,一咬牙,左手從身前那已失去生命的尸體中抽出長劍,身形一陣亂旋,又躲開幾支勁箭,顧不了長孫敬武,只好緊緊地貼在街邊的墻壁上。
“嗖、嗖!”幾支勁箭從蔡風(fēng)的鼻子前擦過,深深地釘入墻中。
“轟——”蔡風(fēng)撞碎一扇木窗沖入屋內(nèi),他不得不借這最后一種方法保命。
長孫敬武見蔡風(fēng)舉手投足間,便將三名高手,敗于刀劍之下,又安然而退,不禁也學(xué)蔡風(fēng)重重地擊出一刀,身形暴退,撞開一家大門,沖入屋內(nèi)。
屋里更黑,而家主只是一聲驚呼之后,便全都嚇得不敢吱聲,在這種黑暗之中,只會對蔡風(fēng)和長孫敬武大大的有利,因此,兩人才得以喘了喘氣。
蔡風(fēng)此刻才感覺到左腿和右肩上火辣辣的疼痛,不由得咧咧嘴,卻不敢出聲。
屋外傳來一陣細碎輕盈的聲音,不過卻并沒有敢沖入屋中,或許是因為蔡風(fēng)的武功太可怕了,才讓他們打消了念頭。
蔡風(fēng)不敢呻吟,但卻聽到屋外的呻吟,蔡風(fēng)不禁暗暗一嘆,看來是并沒能將那兩人殺死,只是擊成重傷而已。
遠處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狗吠及吆喝聲,顯然是城中搜捕的官兵聽到了這邊的聲響趕了過來。
蔡風(fēng)不禁長長地吁了口氣,滿面痛苦地閉上眼睛,緩緩地靠墻蹲下 。
“汪汪……”狗的叫聲片刻便到了窗外,對著窗子狂吠,而另幾只狗卻望著天狂吠。
“里面是什么人,迅速出來!”一聲緊張的吆喝傳了過來,顯然對方心中有些寒意。
蔡風(fēng)不由得大為好笑,抓賊人抓不住,卻來找他的麻煩,不由得淡淡地道:“不要緊張,我是元府的人。”
“一群飯桶,還不去追查那群賊子的行蹤。”長孫敬武氣惱地從對面的屋子中走出來,喝道,同時一路分開眾人來到蔡風(fēng)的窗前,急切地問道:“蔡兄弟,你怎么樣?”
“啊——是長孫教頭,還不快去追敵。”一聲驚叫加上一聲討好的怒吼。
蔡風(fēng),緩緩地站起身,用左手捂著肩膀,有些不太方便地爬過窗子苦笑道:“我還死不了,他奶奶個兒子,真狠,差點沒射入老子心臟。”
“蔡公子,你受傷了?快為蔡公子牽匹馬來,送回元府。”
蔡風(fēng)不由得扭頭向說話的人望了一眼,見是穆立武的親信傳中,不由得心中微微有些好感,雖然知道對方是在巴結(jié)自己,于是咧咧嘴苦笑道:“那便麻煩你們了,傳大哥,謝謝了。”
傳中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忙應(yīng)道:“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為蔡公子出力,是我的光榮。”
蔡風(fēng)只覺得好笑,見長孫敬武兩道關(guān)切的目光,不由得心頭一熱,再回頭望望地上的三具尸體一眼,沉聲道:“賊子有兩人受了重傷,相信走不遠,不過你們要小心便是了,他們的武功很厲害,正是城隍廟里的賊人。”
“啊——又是他們。”傳中一驚道。
“得,得……”一陣急促的馬蹄之聲傳了過來,瞬間便來到這里。
火把光輝的映照下,穆立武鐵青著臉趕了過來,卻見蔡風(fēng)這一副慘樣,不由得嚇了一大跳,迅速從馬背上彈落,驚問道:“蔡公子怎么了?”同時來到蔡風(fēng)的身邊,扶住蔡風(fēng)的右臂。
蔡風(fēng)淡淡應(yīng)道:“只是被小賊暗算了。不過,用一條命換這點傷,我還沒吃虧,穆大人不要為我可惜,大牢那邊的情況怎么樣?”
“嘿——”穆立武一揮拳深深地嘆了口氣,氣惱無比地道,“這些賊子也太猖狂了,不僅劫牢還殺死我十幾名兄弟,想不到卻又來伏擊蔡公子,我真是失職之極。”
“大人不必如此說,賊子武功的確很好,而且又神出鬼沒,不能怪大人,不過現(xiàn)在他們有兩人受了重傷,相信行動方面會有些不便,大人若乘機追,說不定會有一些收獲。”蔡風(fēng)安慰道,臉色卻有些發(fā)白。
“蔡兄弟,先回府再說。”長孫敬武扶蔡風(fēng)道,轉(zhuǎn)頭又對穆立武道,“我希望明日請大人給我一個好消息,若有用得上長孫敬武的話,我定會盡力,怎也要為蔡兄弟出一口氣,這里,我們便先告辭了。”
“我們告辭了,大人忙去吧!”蔡風(fēng)苦笑道,左手抓馬鞍,長孫敬武將他一扶,這才翻上馬鞍,卻痛得咬緊了牙關(guān)。
“蔡公子,你的左腳。”那牽馬的官兵驚道。
蔡風(fēng)這才低頭看看自己那火辣辣痛得厲害的左腳,不由一驚,卻見滿腳都是血,似是被一排釘子所劃一般,血肉模糊。
“好狠的賊子,幸虧沒有用毒,否則,這條腿便完了。”長孫敬武咬牙道。
蔡風(fēng)不禁苦澀一笑道:“我真希望永遠也不和這些人打照面,就萬事大吉了。”
穆立武不禁臉色微變,對身邊的人怒吼道:“還愣著干嗎,還不去追蹤賊人!”
元府似乎也很靜,或許是因為院子很深,因此,才顯得靜得可怕。
可怕,或許只是一個人的感覺,也的確,對于夜,似乎一切都是未知,所有一切本很真實的東西,當夜降臨之后,全都變得有些虛幻起來,像是夢,昏暗朦朧的夢,因此,產(chǎn)生這種可怕的感覺并不是一種偶然。
夜,是每個人都必須經(jīng)過的,但今夜似乎有些不同。
不同之處在于,這個夜比往昔的夜更多了一些什么,是血腥味。
淡淡的血腥味,叫人難以想象,元府之中似乎染有血腥味,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長孫敬武懷疑他所嗅到的是蔡風(fēng)身上的血腥味,便離開蔡風(fēng)一段路,緩緩地向南院的大門靠近,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便是因為血腥味越來越濃。
蔡風(fēng)很敏感地覺察到出了事,這是他超乎常人能力的表現(xiàn),因為他是一個獵人。
南院的大門居然只是虛掩著,在平時,這自然是不可能,但今日卻絕對和往日的夜不同,不同,便在于今夜那濃濃的血腥味。
血腥味是在門后,長孫敬武很清楚地嗅出了血腥味的來源。
蔡風(fēng)被牽馬的官兵扶下了馬背,靠在這官兵的肩膀上,深深地吸了幾口涼氣,使身上的疼痛稍稍減輕,但左手已經(jīng)輕輕地搭在腰間的劍柄上,能夠用的只有這只左手。
沒有誰敢小看蔡風(fēng)的左手,若是見過蔡風(fēng)以左手殺死那名殺手的話,很難讓人想象,一個人的左手比右手更可怕,而且這個人的右手已足夠讓人心寒的了,更何況這個人如此年輕。
蔡風(fēng)的確很年輕,才不過十六歲而已,不過比起他父親蔡傷當年成名之時,已經(jīng)不算小了,或許,也只有蔡傷這種可怕的高手才可以培養(yǎng)出蔡風(fēng)這種年輕而高深莫測的高手。
長孫敬武重重地推開院門,迎面而來的,卻是一道凌厲的殺氣,是一桿如毒龍般的槍。
是一桿槍,長孫敬武一驚,在元府之中能夠?qū)層玫眠@么好的人,只有一個,那便是元浩,但那不可能,元浩絕對不會守在南門口偷襲,更何況偷襲的對象又是長孫敬武。
“呼——”長孫敬武的身子迅速后仰,手中的刀由面門反沖而出,倒拄在地,撐著身子,而那柄槍剛好也從面門疾射而過,險險地被長孫敬武給避開了。
兩人都大吃了一驚,對方似想不到長孫敬武有如此快的反應(yīng)和身手,不過對長孫敬武的這種避槍方法卻嗤之以鼻。
“呼——”“轟——”長孫敬武先發(fā)制人地一腳踢在下沉的槍桿之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暴響,身子一扭,若游魚一般,側(cè)身滑過槍桿的壓迫范圍,刀斜沖而上。
那偷襲者大驚,槍身一震的同時,他只感覺到,槍桿下壓之勢一空,長孫敬武居然從槍桿底下滑了開,而因?qū)归L孫敬武的力道,而使槍勢用盡,無力橫掃,可此時長孫敬武的刀又似追魂奪命之勢斬來。
“小心——”蔡風(fēng)不由得一聲驚呼,因為不知道是從哪個角落里又冒出了一桿槍,像是冥界逃出的陰犬,帶著一陣陰潮的風(fēng),向蔡風(fēng)的腋下猛射而至。
長孫敬武只有兩個選擇,要么重創(chuàng)第一個偷襲者,而自己死去;要么逃命,讓兩個偷襲者聯(lián)合。
“嘶——”空氣似被撕裂了一般,發(fā)出一陣低嘯,是蔡風(fēng)的劍。
蔡風(fēng)的劍再加上蔡風(fēng)的身子,便變成了無與倫比的殺機組合。
蔡風(fēng)用的是左手,左手劍法比蔡風(fēng)右手所使的劍法更可怕,更靈活,更狠辣,更快捷,這才是黃海真正的絕學(xué)。
“黃門左手劍……”那兩個使槍的人一聲低低的驚呼,在長孫敬武飛退的同時,他們的兩桿槍居然在虛空中交錯成一輪巨大的八卦,那種粉碎空氣的破空聲響得所有人都有些心亂,至少長孫敬武便有這種感覺。
蔡風(fēng)沒有,因為他此刻已經(jīng)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柄劍,純粹的劍,連生命和意志也全都屬于這柄劍,天大地大,唯劍最大,這是黃海教給他的精義,那八個大字早已深深地刻在蔡風(fēng)的心底。
蔡風(fēng)使出左手劍,今日還是第一天,以前,幾乎是沒有人可以逼迫他使出左手劍,因此,從來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的深淺,但今日不同,今日他的右手已經(jīng)不能夠用力,他必須出左手。
“叮叮……”蔡風(fēng)也記不清到底交擊了多少劍,他也沒必要去數(shù)到底交擊了多少劍。
兩個使槍的一聲悶哼,捂著肩膀暴退,而蔡風(fēng)也一踉蹌,他畢竟是腿受傷甚重。
那兩人的眼中射出驚懼之色,鮮血,從他們的肩胛,從他們的指縫之中滲了出來。
“蓬!”一道煙花在那兩個使槍的蒙面人一甩手之后,沖天而起,并在低空之中爆起一團亮麗的光彩。
蔡風(fēng)這才聽到院里也有呼殺之聲傳出,不由得驚駭?shù)嘏c長孫敬武對望了一眼,各自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震驚。
長孫敬武一聲暴吼,流星趕月一般飛撲過去,整個身子在空中縮成一團,而刀便成了避開一切的可怕的先鋒。
那兩個使槍的蒙面人一聲輕嘯,兩桿槍又疾射而出,在空中吞吐成兩條要命的毒蛇,雖然他們的手臂都受了傷,卻仍不減那種震撼性的威猛和狠厲。
那兩名牽馬的官兵和提燈的官兵,也舉著長戟護在蔡風(fēng)的身邊守著南院的大門。
風(fēng),吹得很輕,輕得有些像掀開新娘子紅蓋頭的手,溫柔得讓人有些心醉。
這是一個很不協(xié)調(diào)的世界,絕對不協(xié)調(diào),不協(xié)調(diào)之處,便在于這風(fēng)!除了這輕輕的風(fēng)那虛假的溫柔外,一切都顯得是那般殘酷而悲涼。
空氣之中,不能掩飾的是一種傷感的味道——血腥味,很濃、很濃,這連續(xù)吹了幾個時辰的風(fēng),猶未能散去的血腥味,使任何人都感到一陣心悸。
讓人心悸的還源于天空中悲鳴、嘶叫的寒鴉。太陽的光彩并不很明顯,其實,今日的陽光很好,只是在這一片天空之上似是昏暗一片而已。那是數(shù)不清的寒鴉之功勞,那些灰暗的翅膀,似是死神的陰影。
在死神的陰影下,是滿山遍野的尸體,這是人的尸體,天啊!這是被人殺死的人的尸體。
一具具,橫七豎八地躺著,絕對找不出半點規(guī)律,就像那丟棄于滿地的兵器一般,已經(jīng)失去了應(yīng)有的生機。
那幾輛破敗的已成碎木的輜車,在冒著淡淡的青煙,這的確是幾輛已經(jīng)被破敗得不能夠用的輜車。唯一留有一點形狀的,大概便是那兩只高大的輪子。車身像那拉車的戰(zhàn)馬一般,軟塌在地上,破敗的旌旗,在地上橫倒著,似乎告訴了人們一個難以描畫的悲劇。
人世的悲劇、生命的悲劇、死亡的悲劇、戰(zhàn)爭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