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朝會之事,沉眠異香
天統四年六月十六日卯時?鄴城皇宮玉明池外
由內侍總管趙書庸領著的一干宮侍正等待在走廊上。趙書庸握著紫金握把的浮塵,在大殿門口不停地走來走去,頭上不時冒出細汗,心道:爺怎么還沒傳召宮侍啊,該不會還沒有醒吧,今日可是四個月一次的朝會,可是耽誤不得啊。
而在趙書庸的身后的宮侍們正用朱漆檀木案端著洗漱用具,再往后的宮侍們則是用金粉描龍紫金案端著朝會所用的正青色十二章紋繡金線寬袖緙絲朝服、織金絲繡赤龍腰帶、鑲玉絳色皮革腰帶以及玄色綢面繡金龍朝靴與白棉襪。
立于最后的兩個宮侍手上所捧的金案上面放的是由金絲所編,正面嵌著一塊華貴的紅寶石,周圍鑲滿了珠寶的通天朝冠,和一整套要掛佩在朝服上的羊脂白玉飾。
一個立于趙書庸身側,雙手空空的小宦官見趙書庸如此,趕忙跑到趙書庸面前,說道:“總管,您還是進去喊陛下吧,您要是再這樣走來走去的,時辰可就真來不及了。”
趙書庸皺眉想了想,終于還是推開了玉明池的殿門,進去了,他身后的宮侍們也趕緊跟了上去。
讓宮侍們立于浴池旁后,趙書庸拿起了放著高緯褻褲及中衣中褲的檀木案(昨晚就放在浴池旁了。),裝作沒看到散落在玉階上的中衣、肚兜等貼身之物,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屏風前,輕聲喊道:“爺,爺,該起了。”
屏風后的高緯含糊地應了一聲,問道:“什么時辰了?”“卯時了,爺,快起來吧,今兒可是要上朝會。”一聽“朝會”兩字,高緯立時醒了,快速翻身起來。
按著有些暈眩的腦袋,對趙書庸說道:“把衣服給朕。”“是。”趙書庸把拿著檀木案的手伸了進去,高緯立馬奪了過來,急急忙忙地穿了起來。
可是偏偏中衣上的玉龍扣就是和她作對,老是扣不上,急得高緯牙齒緊咬,額頭冒汗。這時,一雙白玉小手替她把玉龍扣慢慢扣上了,原來是依然不著寸縷的陳涴。
陳涴邊扣邊說道:“你看都不看就扣,自然是扣不上的,反而是浪費更多的時間。”“還真是的。”高緯笑道。
在扣上最后一顆玉龍扣后,陳涴呼了一口氣后,說道:“阿緯,今日朝會結束后,你不用來坤鳳宮看我了,你去乾鳳宮吧。”“嗯?”
“姐姐現在或許正在想你那,你去了,也好讓姐姐可以好受些。”陳涴看著高緯,眸子中有著滿滿的真摯以及一些被陳涴極力掩飾的忍耐。
“我知道了。”高緯平靜地說道。“那你快去洗漱更衣吧。”陳涴淡笑道。高緯也任由她輕推著。不過快被推出屏風時,高緯湊到陳涴耳邊說道:“不過我還是會來看你的,放心吧。”陳涴的手遲疑了一下,隨后便笑道;“我相信你。”高緯啄了啄陳涴的唇后,快步走了出去。
坐到一個由宮侍們帶來的小胡床上,面前是一面被一個小侍女舉著的銅鏡,一個年長的宦官站在高緯身后熟練地替高緯挽髻,趙書庸則拿著正青色的朝服站在高緯右后側。
等到高緯被挽好髻后,趙書庸立刻服侍著高緯穿上了朝服,扣上腰帶,穿上白棉襪,蹬上朝靴,仔細地掛佩上玉飾。
最后戴上了高高的通天冠,小心仔細地插上了白玉龍形簪。與此同時?,陳涴的專屬女官們也進入了屏風內,有條不紊地開始為陳涴梳髻,更衣。
等到陳涴走出屏風時,高緯一行人已經趕去含光殿了。低頭看了看浴池的玉階上,發現自己昨夜的衣物早已不見,陳涴思考了一會兒,最后還是面色如常地說道:“回宮吧。”“是。”
鄴城皇宮含光殿
皇帝玉輅行至含光殿的數十截的大理石階前,因為禮制的限制,不得不停了下來。趙書庸撩開了白玉簾子,高緯趕忙踩著小腳榻,下了玉輅,撩起朝服的一角,急急地跑上了那異常寬大的大理石階。
守衛在石階上的禁軍見到高緯,緊忙跪下向高緯行禮。
等到跑到了大殿門口的一側,高緯放下朝服,扶著膝蓋喘了幾口粗氣。這時,趙書庸及他領著的一干宮侍,也跑了上來。趙書庸看到高緯額頭上的細汗后,馬上從袖袋中拿出了絲帕,呈給了高緯。
高緯拿了過來,草草地擦了擦汗,又把絲帕丟還給了趙書庸。扶了扶頭上的華麗卻也沉重的通天冠后,挺直了身體,昂首挺胸地走進了含光殿,趙書庸也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后。
殿中的朝廷群臣、入京覲見的各地官員以及其他國家的使臣看見高緯后,迅速有序地朝高緯行禮。高緯盡量氣色如常地走上龍殿,直到坐到御座上,高緯才偷偷地吐了一口氣。
高緯端坐直了身子,轉頭看了看坐于另一尊的御座上面無怒意的高湛后。高緯心中的擔憂稍稍減輕了,直視著龍殿下的語氣平緩地說道:“眾卿平身。”“謝陛下隆恩。”
高緯看了看官員們都來得差不多了,便說道:“朝會開始吧。”“是。”趙書庸答應后,高喊道:“朝會開始,百官奏事。”
巳時?鄴城皇宮走廊
在經歷了長達了兩個時辰后的朝會后,高緯有些疲憊地揉著眉間,跟在高湛后面,兩人的身后跟著捧著高緯脫下來的通天冠的趙書庸和一大堆宮侍。
一行人快走到走廊的拐彎處時,高湛突然停下了腳步,高緯等人也只得停了下來。高湛轉過頭,不明喜怒地說道:“仁綱,你跟朕過來,其余人都不準過來,違者殺無赦。”“兒臣(奴才)遵旨。”
話音稍落,高湛轉彎走了,高緯趕忙跟上。直到走到一根巨大的朱紅廊柱旁時,高湛才停了下來,轉身看著低著頭的高緯,問道:“仁綱,你可知道朝會是什么?”
“朝會,乃四月一次的重大典禮,一年僅三次。其重要性僅低于祭天、祭祖和一年一次的大朝會這三大最重要的典禮。而皇帝也可以借朝會之際,考核各地官員,及時更改庸吏,擇選良吏。”
高緯緩了口氣,繼續說道:“更可以及時懲治貪污,改良吏治。讓他國使臣見識到我大齊的國勢,不敢輕視我大齊。”
“既然知道朝會如此重要,那你身為一國之君,今日怎么會差點來遲?”高湛突然暴怒道,常年慘白的臉色也因為怒氣而變得有些紅潤。“兒臣知罪,請父皇息怒。”高緯趕忙跪下請罪,朝服上的白玉飾彼此碰撞,發出了清脆的“玎玲”之聲。
高湛掃了高緯一眼,沉聲說道:“仁綱,你喜歡在何時何地臨幸后妃,是你自己的事,也是為皇家開枝散葉的大事,朕自不會管。但是。。。”
高湛緊皺著眉,說道:“也不可以因為這歡愛之事耽誤了正事,今日你就差點把朝會這樣的重大典禮給忘了,記住日后不可以再犯如此大錯,記住了嗎?”兒臣謹記。”高緯低頭應道。
“行了,你起來吧,要是讓宮侍看到你這一國之君如此,那就不好了。”高湛怒氣漸消地說道。“兒臣謝過父皇。”高緯起身,低聲說道。
“另外仁綱你也別忘了朕可不缺皇子,也不缺皇嫡子,明白了嗎?”高湛走到高緯身邊時,冰冷地說道。“兒臣不敢忘記,日后再也不敢犯如此大錯了。”高緯面色恭順地說道。
“嗯。”地答應了一聲后,高湛緩步朝著乾壽堂方向走去,原先跟著高湛的宮侍們趕忙跟上,而高緯還是默默地看著高湛已有些佝僂的脊背。
趙書庸見高緯如此,心中有些擔心。走到高緯身后,小心翼翼地問道:“爺,你沒事吧。”高緯重重地呼了一口氣,說道:“朕沒事,回龍乾宮吧。”“是。”
話剛說完高緯已向龍乾宮走去,趙書庸則領著一干龍乾宮的宮侍在高緯身后跟著,卻無人發現高緯的步伐似乎變得沉重了許多。
直到確定走廊上再無一個宮侍后,已躲在偏殿里多時的三人才走了出來,竟是身著朝服的和士開、祖珽和一身紫色親王袞服的高廓。
高廓走到和士開身側,說道:“沒曾想陛下這么自律的人,今日居然也差點耽誤了朝會,看來酒色真是誤人啊。”和士開轉頭看著高廓,問道:“王爺真以為那小皇帝是因為耽于女色而忘了這朝會嗎?”“難道不是嗎?”高廓疑惑道。
和士開冷笑道:“憑小皇帝那嚴謹自律的性格,怎么會因為女色而荒廢朝政,甚至是耽誤朝會那樣的大事那。”“那怎么會如此?”和士開回頭對身后的祖珽說道:“祖大人把那東西給王爺看看吧。”
祖珽聞言,從背后拿出了一個白玉小香爐,交到高廓手中。高廓轉了轉香爐,沒發現什么特別的地方,不由愈加疑惑了,問道:“這不就是一個香爐嗎,有何特別之處?”
和士開得意道:“王爺把蓋子拿起來,再仔細聞聞這香味,便知有何特別之處了。”高廓依言,掀起了香爐玉蓋,香爐中立刻散發出濃郁的龍涎香氣。
高廓湊上去,仔細聞了聞,卻只聞到龍涎香氣,剛想問和士開究竟耍的什么花樣,卻忽然在龍涎香中聞到了一絲不一樣的香氣。
高廓又細細地聞著,并努力想著那是何種香。高廓腦中靈光一現,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這里面還有沉眠香。”和士開笑道:“沒錯,王爺真是聰明,這香爐確實除了龍涎香還有沉眠香。”
“真是厲害,居然有人能把兩種異香搭配得如此自然,本王實在佩服。”高廓由衷贊道。“王爺您不知道吧,您口中的配香奇人就是祖大人。”“什么?”高廓驚訝異常。
“哈哈哈,世人皆知祖大人文采不凡,卻無幾人知曉祖大人還是個配香高手。”祖珽的嘴角也掛上了幾絲得意。
“而且王爺您恐怕也不曉得這香爐原來是擺放在玉明池中的吧。”和士開說道。高廓聞此,沉默了一會兒,才嘆道:“這一點沉眠香就能讓人沉睡半日,也難怪陛下今日會如此啊,和大人的計謀可真是讓本王敬佩不已啊。”
“哈哈哈,王爺繆贊了,王爺也盡管放心,臣做得這些只是為了王爺日后登基做準備,現在太上皇不是已經對小皇帝不滿了嗎,而且臣保證一定不會傷害王爺您的。”和士開面上真誠地說道。
高廓聞此,心道:你和士開嘴上說的好聽,若日后我真登基了,你要是也不滿我了,還不是也可以讓父皇廢了我,我才不會信你。嘴上卻還是說道:“和大人言重了,本王對和大人自然是萬般放心。”“那臣就放心了。”
臨近正午,太陽愈發炎熱光亮,卻還是照不到世間一些陰暗之處。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是咱答應豆豆君的,不要意思晚了一天,而且咱是大大的良民,哪像壞銀!(不說是,就詛咒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