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蕭儒眼望聶雲倫,笑了笑,正容說道:“其實,我知道你們今晚會來,我來到後山,實際上是好整以暇等你們來一起合作。”聶雲倫怔得了一怔,道:“李大俠原來早有打算了。”李蕭儒望向夜空中的浮雲,吐出一口氣,“實則,打算歸打算,成算幾何,那是誰也無法預料的。現在,我先去將**倉的暗樁眼線拿掉,你們隨後搬走**就是。”說著,低低地密商一會,徑自撲向“歸來島”的**倉庫,憑著他的高絕身手和出神入化的輕功,料理了**倉的幾處暗衛,然後匆匆撤離,留給聶雲倫去善後。幸虧今夜正值慕北“新婚”之際,島上衆人均在“意喜形鬆”之時,被錦衣衛衆人暗中撈了契機。
李蕭儒迴轉內島,閃過羅心的房門口,忽然瞥見邊房裡走出來一個漢子,嘀咕著道:“島主真是奇怪,既然擒到了李蕭儒,何不乾脆將他殺了,還要叫他瞧什麼熱鬧……”李蕭儒心中一動,想到:“這人可能要去帶我‘見醜’——去看那什麼新婚好戲,我不如將計就計。”心中所想,急忙繞道回去牢房,四野寂寂,並未有人發現異狀。那漢子不見守牢之人,低低地罵了一聲:“這兩個死鬼又不知死到何處去偷偷喝酒了。”進去將李蕭儒倒提著衣領出來,一直拉到正殿上來。
這時的羅心被披紅掛綠地簇擁在正殿之中,慕北就站在身側,一派志得意滿的笑。李蕭儒苦笑道:“閣下真好雅興,敢問新娘子是誰?就是那位羅心姑娘嗎?”慕北冷冷一笑,道:“李蕭儒,今晚一定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新娘子是誰,你放心吧。你早就可以將面具取下了。”羅心頭罩紅巾,瞧不出她的神色表情。
李蕭儒心中憶有打算,依言取去人皮面具,道:“不錯,我即是李蕭儒,現在重穴被制,已無力反抗,你爲何又不能取下面具?”慕北呵呵一笑,隨手一揚面具盡去,現出一張文質彬彬的臉來,不是慕容南是誰?
李蕭儒的臉色毫不驚訝,喟然長嘆道:“我早知道是你了。慕容南慕容南,倒裝得真像!”慕容南怔了一下,說道:“你怎麼知道?”
李蕭儒的神色一緊,緩緩說出:“第一,每在我與孫錦雲出現的地方,你慕容南總會無巧不巧地跟著出現,且在劉元莊那次爭戰當中,你一口說出曾救過我,並且說主要救的不是我,當時我便已知覺,以前的獲救現場除了我和孫錦雲一家,再無別人——你對孫錦雲情有獨鍾,我豈會看不出來?甚且,從劉元莊一事的分析,劉三笑的莊丁中混有蒙古人這事是真,我敢確定你必與蒙古人有關;其二,你太卑鄙了,居然陷害小月姑娘,那個莊稼漢子不是你的手下嗎?而小月在泰山的下落當時只有我跟孫錦雲及你三人知道!可是小月並沒有遇難,你俘虜羅心的伎倆被我窺知,我纔要混入定海號中;其三,從船上衆人待你的態度上,任誰也不會相信,你會是一個階下囚,及至遇到颶風,我們避難孤島,你在昏迷之中仍一口一聲‘雲妹妹’,那時我便已完全確定——你就是慕容南,慕容南就是你!”
慕容南哈哈一笑,完全沒有了以往木訥呆氣的模樣,大聲道:“不錯,你說的有理,可惜閣下,知道得太晚了!”李蕭儒不置可否,望向羅心,羅心的頭巾還沒有褪去,瞧不出她的神色變化,他癡癡地望了一眼,又回過頭道:“慕容南,只不知你爲何要掩蔽行跡故意被你手下人擒獲,而一併地抓走羅心?”
“告訴你也無妨,讓你做個明白鬼也好!”慕容南定定地望著李蕭儒,道:“我這半真半假若虛若實的僞裝方法,實在是故意誘敵之計,讓你莫測高深進面不敢輕舉妄動,否則在黃河道上,你必已先劫走羅心了——而最主要的,我以身犯險以‘七葉紫仙草’爲餌,終於找出歸來島上的奸細小丁。這實在是太重要了,區區一個計謀就可一箭雙鵰。”
李蕭儒嘆口氣道:“只可惜謀中有錯,你不是也中了小丁的暗算?”慕容南神秘地一笑,道:“我不在乎,因爲我知道,你會救我,大名鼎鼎的李蕭儒李大俠會救回我一命。”李蕭儒點點頭,道:“不錯,你救了我一次命,我自無不回救你一次的道理,你幾乎成功了。可是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我姓李的並未對你不住,再說羅心也並沒有對不起你!”
慕容南霍地鐵青著臉,咬咬牙憤憤地道:“你沒有對我怎麼樣?哼哼,你搶走了我的孫錦雲,使她不再正眼看我,單是這點你就該死!你搶走她,我便要搶走你的羅心,一人換一人,這有什麼不對?——再說,你是中原俠義道高手,他日我元軍進攻中原,你必是我最大的絆腳石,不先除你除誰?”
李蕭儒一眨不眨地盯視他,神色間多了一抹同情,苦笑道:“我該可憐你的,其實,孫錦雲與我並無任何關係,而他自始自終從沒有喜歡過你。”
羅心的身軀微微地一震,顯然有些激動。慕容南則恨恨地道:“不要說了,如今說什麼都沒用了!”
“不,我要說,你不是要我做個明白鬼嗎?我真想不到,杭州慕容家會生出一個漢化十足的蒙古人來,這中間有無重大的蹊蹺?”慕容南冷冷一笑:“沒有!只不過我只是被慕容家抱養的孩子,自小便沒有忘宗!平時裝文扮癡也夠受了,從今往後要鐵錚錚地與明朝狗皇帝決一雌雄!我乃大元嫡系後人,我元朝必將重整河山!”李蕭儒也冷笑道:“可惜你想得太簡單了,憑這島上的千餘人,濟得什麼事?”
慕容南毫不在乎地道:“不錯,這島上雖然只有千餘人,大半乃我蒙古舊人,少半乃是投效的漢人,但每一個皆是武林高手,若是配合蒙古大軍裡應外合,這股力量便不小了!”
李蕭儒打斷他的話,說:“若是歸來島上遭逢一番**轟炸,試想你們還能全身而退?”說著話,殿外緩緩地踱進聶雲倫,道:“不錯,如今你們歸來島已在我方的有效控制之下,你們的**倉中的**已悉數歸我方所有了!”
慕容南忽然大笑出聲:“你們明朝錦衣衛簡直就是大飯桶一堆,試想哪有這麼容易便奪去歸來島的**倉?——那**是假的!”
“那**不是假的,是真的。”李蕭儒忽然接口道:“島主好高明的計謀,派一幫人馬守護一處假倉庫,引我們去送死嗎?可惜你的真正的**存放處便在此島後山之中,很不巧,被我找著了。”原來今晚李蕭儒預先窺探歸來島,無意中還辦了這件事,難怪聶雲倫他們會如此輕易便奪得歸來島的**,這一戰鹿死誰手還真不好說呢。
“你——你的穴道沒有被制……”慕容南大驚失色,手指一招,想突然發難取李蕭儒和聶雲倫身前要穴,哪知道身子方動,只覺後背一涼,一把匕首已正正地指在了他的後心上,羅心的聲音冷冷地響起:“其實,我也早就懷疑你是誰了,我那麼低聲下氣照顧你,便是爲了瞧瞧你的廬山真面目!”
李蕭儒大喜,說道:“心妹,原來……原來你……”羅心朝李蕭儒輕輕一笑,甜甜地道:“大哥,我……我很好。”此時殿上一衆歸來島人員,駭得動也不敢動,話也說不出了。慕容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眼睛都發直了。李蕭儒緩緩走近,低低地道:“其實,我早在你暗算我之前便已自閉了經脈穴道,所以你的點穴手法並不管用。島主呀島主,你疏忽了一點,即是我既然懷疑上你的身份,豈會沒有絲毫警覺?我受制於你,只不過想讓你帶帶路而已,順便毀去歸來島,好替我大明百姓爭點幸福日子!”
羅心始終不敢放鬆,手中的匕首抵著慕容南的背心,猶疑地道:“大哥,我們……怎麼辦?如果要殺他,那麼……那麼我下不了手。”李蕭儒伸手點了慕容南的穴道,以他作爲人質,教歸來島餘衆不敢輕舉妄動,哪知正在這時候,四周忽然響起驚天動地的**爆發之聲,只聽慘嚎陣陣,不一忽兒,慘嚎聲傳到大殿正中來,一團團的**已叫器著往殿上扔過來!
正殿上登時大亂,聶雲倫怒吼道:“小丁,你給我住手!你這不是要我們同歸於盡麼?小丁你違抗命令,該死!該死!”殿外小丁的聲音叫道:“聶副統領,真是對不住了,這是霍統領的意思,當日你被皇上授予副統領之職,霍大人便已知道,你是派來監視霍大人的朝廷密探,對不住了,這次行動的弟兄都是霍大人一手選拔的親信,大夥兒都不聽你的號令啦!”
大殿上**越扔越多,爆發聲此起彼落,殿中各人都有恐懼之色,一個個作鳥獸散。李蕭儒急忙抱起羅心,向身邊的聶雲倫道:“快隨我來!”幾個起落,藉著煙氣瀰漫之際,領先尋隙突圍而出。轉眼之間正殿轟然聲響,整個地塌倒下來!
羅心閉上眼,任李蕭儒橫抱著走,事出急迫,她的心中倏忽間卻感到很安定,面前的這個男人,她曾經日以繼夜地想他,現在……李大哥就在她的眼前,只要她閉一閉眼,埋首偎進他的懷中,她便感到生活有了依託。多少日子以來,她就是盼望著能夠再一次倒進李大哥的懷裡哭泣——而現在,她終於輕輕哭了,是重逢的哭泣。
“大哥,你真的沒有跟孫妹妹成親麼?”羅心的淚漬還在臉上,可是臉上卻又有了微微的笑意。李蕭儒在疾走間,料不到羅心會問出這句話,心中一動,忙道:“心妹,先別說話,咱們逃離險地再說。”羅心幽幽地道:“大哥,我不怕,現在便是讓我死也是值得的了……你放開我吧,這樣會很累的,咱們一起走。”李蕭儒低下頭,動情地說:“傻瓜,我不累,我們不能死,我們要爭取未來的日子,過一輩子的。”羅心滿意地閉上眼眸。
聶雲倫跟在身後又急又怒地道:“想不到,這霍雄真是可惡,養著一幫子心腹手下,我這個副統領反而差點被他借刀殺去,唉,李大俠咱們這是到哪裡去?”李蕭儒眼望遠方,道:“目前錦衣衛的火力集中在歸來島正中,咱們避其鋒銳,從左側繞過右邊懸崖,先穩住身再說。”
正走之間,地面上陡然間震動迭起,李蕭儒一個不留意,竟差點摔倒下去,聶雲倫一個收勢不住,被靂力帶得踉蹌滾出幾步,駭然道:“這是怎麼回事?”接著,地面的震動更劇,並且地底還夾著悶響,遠處的歸來島正中,**爆炸聲此起彼伏。
李蕭儒心中閃過一個不妙的想法,連忙放下羅心,貼耳偎近地面,失聲叫道:“糟糕,這歸來島地上還埋有大量**,想不到慕容南這廝,居然將**分作數處存放埋於地底!”聶雲倫也跟著貼耳傾聽,夜色中瞧不清他的臉色變化,但從他驚駭的聲音中可以聽出絕望:“天哪,這地底的**怕有數百數千斤以上!現在已有部分爆發,不久將會引起全部**大爆炸!我們所有人恐怕都會沒命!”
羅心靠近李蕭儒,傷感地道:“大哥,我們會死麼?”李蕭儒嘆口氣,道:“心妹,咱們只能依著天意了,唉,大哥我……”說完,忍不住一把抱住羅心,多少個日子以來的綿綿相思,終於化爲一個擁抱,付諸於這個荒島的時空流轉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