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時候,紅日已經變得柔和起來,像是母親最溫柔的目光,注視著大地上的孩子,親切而溫暖的微笑著,慈祥之意在冬日凜冽的風中盪漾不息。
落峰和夏侯回到了領主府,一路上他們走得很慢,他們看清了迷途州的真實,看清了迷途州被掩蓋在金碧堂皇之下的苦難和滿目瘡痍。
落峰腦海裡的一幅幅畫面沒有停歇過,那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領民,那枯裂的大地,那眼神清亮滿懷期待的眼神,那是對他的期待,對美好明天的嚮往和希冀。
那捧著粗米的黝黑的大手,厚厚的繭子,比那樹皮還要讓人驚心怵目。那縮在破舊棉衣裡卻掩不住瘦弱的身軀,一張張面黃肌瘦卻沒有被飢餓和寒冷侵蝕得絕望的臉,有的只是對他們平凡生活的滿足和感激。
還有!
還有很多……
落峰甩不掉那些畫面,落峰將那些銘記在了心中,在這一刻,落峰對成爲最強的執著之後,又多了一條,給自己的領民一個溫暖富足的家。
夏侯長生心裡也有什麼,可是他是一個天生涼薄的人,除了落峰,也許連他的母皇和父後都沒有在他的心底留下什麼痕跡。佔有什麼位置。
或許,像夏侯長生這樣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一生涼薄,沒有期待,沒有野望,沒有同情和多餘的心軟,心裡什麼都印不進去,夏侯長生並不是因爲經過什麼絕望的事情才如此的淡漠涼薄,他的涼薄是天生的,不接近他的話,只會被他精緻華美的臉龐和瀲灩的鳳眸傾倒;
只有當真正接近的時候,時間和熟悉纔會讓所有人看清他狹長的鳳眸中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漠視和純淨的光芒,就像是他的心,包裹在一層堅冰之中,就像是一顆紅色的石頭,你很難想象這世間會有如此涼薄的心,石頭的冰冷都不足以形容。
這些夏侯長生的父後和母皇已經看清,所以纔不強求親情,可是作爲父母卻爲他而擔憂著,纔有了夏侯到主大陸的歷練之行,纔會遇到他生命中註定的魔和救贖。
戚管家也是看清了他的主人的存在,他看清了他主人眼底的漠然和涼薄,就像是最鋒利的刀刃會劃傷接近他的每一個人。
而這些,獨孤無敵沒有看清,端木夢、南宮歡、公車閒都不曾看清過……這也是他們的宿命……爲了夏侯成魔,卻衆生或得不到救贖,只有沉淪……
是他們唯一能做的。
夏侯的鳳眸帶著一種專注,看著落峰走在前面的身影,眼裡有種熱切和迷醉。
“落峰……”
兩人回到了領主府中,他們都沒有去休息,也沒有去接觸其他的迷途州的人,他們還有著許多的事要做,要想,這一個下午,領主府的主廳中,雕花杉木門緊掩著,好多探子在門口轉悠了不知道多少次,卻什麼也沒有打聽到,也沒有僕人敢擅自靠近那個屋子,落峰和夏侯就這樣在那個屋子中聊了一個下午,內容不詳。
這一個下午是偉大的,很多的人想要追尋這次算不上密談的會話,可是卻被記載在了《落界未解之謎》之中:“這是落峰冕下和夏侯冕下爲了迷途州的未來而進行的第一次談話,我們都不知道其內容,可是我們都見證了迷途州的崛起,之後像這樣兩位冕下之間的談話或許還會有很多,可是這卻是兩位冕下爲了迷途州的發展和富強進行的第一次談話。相信迷途州的領民會永遠將那個偉大的下午銘記在他們的骨血中,正如我們一樣。”
而在這個下午,迷途州的那些原有的官員都集聚在了一起,以張禮爲首,在密室中也談了一個時辰之久,等他們出來的時候,都行色匆匆,不知道著急著去幹什麼。
而就在那個下午,迷途州的禮儀負責人被帶到了流浪和尚詩無聲的面前。
同時許許多多關注著落峰、關注著迷途州的勢力頭子,都接到了第一手的消息,“迷途州在兩日後舉行領主交接儀式和領主宴,屆時全領民都會參加。”
那天下午,負責傳信的官員累趴了,整整發出去了一萬多分的邀請函,最後因病錯過了那場盛大的領主交接儀式,後悔終生,只能抱著記錄水晶一遍一遍的重溫那神聖的一刻。
而凡是接到邀請函的人,還有些沒有接到邀請函但是聽來消息的人,都動了起來。籌備賀禮,這個不好、那個不夠檔次、這些太俗氣了……拿不出手……
而當紅月爬上了西天,落峰和夏侯結束了談話伸了個懶腰,臉上帶著愜意和舒適,囑咐夏侯好好休息之後,就去到了落擎的屋子裡。
“父親!”
“峰兒,你來了!快坐下,今天你的表現真的很好,爲父看著深感欣慰,我已經和你落蘭祖母、幽夜師傅和怪師傅他們去了消息,你的兩個哥哥想必此刻也正在準備禮物趕過來吧。”
“哦,對了!你的朋友那個趙家的趙來金對吧,我也給去了消息。”
這一句話提醒了落峰,他有的朋友還沒有去消息……
落峰對著落擎說道:“有勞父親費心了。”
“峰兒啊!爲父有件事想告訴你。”
“父親請講!”
落擎表情難堪而躊躇,良久……
落峰沒有催促,沒有發話,只是靜靜地等候著落擎下面的話,他知道落擎是一個有故事的人,這樣清冷的人竟然接手了落家的家業成爲了家主,在金錢和繁瑣的事物中掙扎,想必是有什麼不得不被困在責任中的原因吧。
落擎如冰雪貴公子般的玉容上有著深沉的痛苦,放佛是千年的傷疤,揭開就要承受錐心之痛,刺骨之寒一樣,他艱難地開了開口,最後還只是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嘆息:“唔……”就像是野獸痛苦的嗚咽,垂死的低鳴……
在這一刻,落峰看見了這個高坐落界首富之位的男人的脆弱和痛苦,那是男人的軟弱。
男人的軟弱……
落擎拿雙手搓了一把臉,最後對著落峰說道:“國舅爺蕭司的事,我還是希望你慎重處理,爲父的意思不是叫你軟弱,而是你還不瞭解皇后蕭氏的爲人……”
落擎看著落峰無動於衷的臉說道:“你自己看著辦吧,你做什麼爲父都不會干涉你的,只要你平安就好。”落擎這一刻在落峰面前展現了一個父親的愛,厚重而深沉,“平安”二字到底蘊藏了多少的祝福和祈禱在裡面……
落峰看著落擎還年輕英挺的臉龐,看著他異常紅腫的眼,沒有淚水,卻深藏著脆弱,落峰不禁開了口:“父親,您要照顧好自己,只有還好好活著,才能夠看見未來,不論未來如何,只要睜大了眼看,前面誰又會知道有什麼在等著我們,我相信父親你會見到你期盼的那一刻。”落峰的話像是一擊驚雷,狠狠劈在了落擎的已經腐爛的心臟了,將那些腐肉灼燒殆盡,儘管痛苦,可是過後那煥然這新肉的心臟,被希望的光芒籠罩。
落擎的心是激動的,儘管他不明白自己小小十歲的兒子爲何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儘管他不明白爲何自己聽了之後,真的開始相信並堅信起來,會來到的,那一天!
落峰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總是用漫不經心的言語,給人們希望,透、透徹而精闢,那言語並不華麗,並不閃耀,卻奇異的溫暖了衆人的心,久久都有種歡欣雀躍在鼓譟,落擎知道這一刻他的心被希望點亮了。
落峰看著這樣的落擎心裡放心下來,說道:“父親,國舅爺蕭司的事,我是不會妥協的,也不能妥協!”
落擎聽著落峰的話……
落峰站了起來,對著落擎行了一禮,轉身走了出去,在要走出門口的一剎那,頓住了腳步,他刀削的臉掩映在陰影裡,看不真切,只是側臉露出的眉峰,彎鉤一樣的鋒銳,有著割裂空間的弧度,隱隱的左眼的黑光劃過,落擎看著那道眼角的餘光,久久不能言語,那黑眸的餘光,像是最深沉的黑暗,又像是最璀璨的刀芒。
“蕭司必死!”
落擎睜大了眼,最後莞爾一笑,看著落峰隱沒在月色中的黑色背影,脫口而出:“峰兒,大膽地去做吧,爲父會是你最堅實的後盾,……也一樣的……”
“爲我們的憤怒祭奠!”這一句話落峰沒有說出口,而是響徹在心底。
這注定是一個不平夜!
落界的各大拍賣行都連夜接到了好幾封求助信,一些大人物,紛紛出動,連夜奔走於各大黑市和拍賣行,不曾停歇,只爲了尋找一份賀禮。
還有些個大勢力主在自家的倉庫和寶庫中轉悠了一圈又一圈,將寶物列單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沒有找到合心意的賀禮,狠狠地將寶物列單扔在了地上,大吼著:“咱們的家底就只有這些東西嗎?那可是落峰尊者!連尊品靈液都不放在眼裡的存在!何況他還有個落界首富的父親!這可如何是好?”
“廢物!”
“還不快出去給我找!”
“是,家主!”
而那些有些底蘊的世家,早就準備好了禮物,連夜趕向了迷途州的方向,只求早些到達,也好多攀些交情。
而赫連家中,赫連順和其女赫連逆也已經整裝待發,披星戴月的趕往了迷途州,赫連逆銀色面具下的紅脣在顫抖,心裡想的是什麼,只有她自己可以說清楚……
“荊棘刺!”
“落峰!”
御家還在磨蹭著,御麒的不配合使得御天分外惱火:“麒兒,你什麼時候才能懂得收斂你的情緒!這樣下去,你早晚會吃大虧的!”
“我纔不要成爲你一樣的笑面虎!”
御天氣急,一個巴掌抽了上去!
“啪!”
脆響陣陣,將御麒的臉打到了一邊,御麒的頭髮有一縷垂在了臉頰上,擋住了他眼裡洶涌的情緒,他說道:“父親,我錯了!”
“麒兒,對不起,爲父……”御天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御麒打斷了:“父親,快走吧!去晚了不好!”
而落峰迴到了自己的臥室之中,趕緊拿出了傳信水晶,聯繫了安樂和安嶽,暗自心裡愧疚,這一陣子發生了這麼多事,竟然把他們忘記了,不該啊!
落峰想了想又依次給狂雲、鳳欣姚、紅千笑、紫塵、木蓮於天、羽燦、羽藍、張默發了消息,最後還是決定也給王宇軒發了一份消息,“也不知道王宇軒學長好沒好全……”
落峰之後和圓滾滾和仔仔道了晚安,就開始閉目打坐起來,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必須將精神狀態調整到最佳。
窗外的紅月漸漸高升,午夜神降之時到了。
而在迷途州的之外的官道上,半空中,城門前,已經漸漸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