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同周瑜的默契,已經(jīng)不能以知交來形容了。僅僅是一句安慰之語,就讓周瑜仿佛抓住了什么契機,趕忙問孫策道:“伯符,你剛說豫章四面環(huán)山,其中頗多山越生蠻?”
“不錯!公瑾想到了什么?”對于周瑜這種突然而來的靈光一閃,孫策早就習(xí)慣了。可以說有周瑜在,孫策這一軍之主當?shù)孟喈數(shù)氖⌒模斚录毿牡膶⒅荑さ目勘诚蛏险{(diào)了一調(diào),等著周瑜的下文。
“伯符,快!速速調(diào)兵,追擊此番逃出豫章的嚴白虎兵勢。快!否則豫章難保!”周瑜卻是沒有心思和孫策解釋了。臉上神色一變,當下籀開身上的錦被,就急著要跳下床榻來。
“公瑾!究竟出了何事?那嚴白虎不過區(qū)區(qū)一賊寇,當年你我兄弟以八百新兵,面對其數(shù)千大軍,尚且談笑破之,如今我等手控精兵近三萬,公瑾卻是何出此言?”周瑜的動作當真將孫策嚇了一跳。看周瑜搖搖晃晃的站在床榻邊上,孫策趕忙起身將周瑜扶住,語帶責(zé)備的說道。
“伯符!”周瑜臉上閃過一絲感動之色,語氣卻是焦急的很,一邊拉著孫策向外走,一邊急切的說道:“之前瑜就對嚴白虎這賊廝在事情敗露之后,不向北方丹陽郡方向逃竄,反倒是率兵南下之舉頗為生疑。虧得伯符剛剛一言驚醒,才想起那嚴白虎在得勢時,號稱東吳德王,其據(jù)點雖然在吳郡,勢力卻主要在會稽一代擴張,同會稽郡、豫章郡中山越生蠻交往頗善!此番其向南逃竄,再加上那秦賊突然失去蹤跡,這兩件事絕非巧合!”
“公瑾是說。秦旭那賊廝會向山越生蠻借道?”孫策聞言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停住腳步將周瑜扶好,細細思量了一會,語氣頗為舒緩的說道:“公瑾若是擔憂這事,大可放心休息便是。且不說那秦旭雖是小人得勢。但在對待異族之事上,卻是頗有擔當,為人所佩。據(jù)說之前袁公路借南匈奴兵以圖陳留時,其主呂布同曹操正值交惡,且戰(zhàn)事占據(jù)上風(fēng),可事情傳開后。就是這秦某人力排眾議,也苦勸其主呂布兄弟鬩于墻而外御其侮之理,結(jié)果勸得呂布最終答應(yīng)了交還曹氏諸位大將,讓當時袁術(shù)之舉功虧一簣。后來無論是在同西涼羌人,以及之前同山越蠻兵戰(zhàn)于蕭關(guān)時,都是足可見秦旭對異族人手段頗為狠辣。彼人行事如此。看樣子絕非做戲。又怎么會同山越生蠻糾纏在一起?再說了,那些蠻人若是知道了秦旭同嚴白虎,剛剛在蕭關(guān)殲滅了山越宗部祖郎部,將族人充入丹陽郡屯田,惱怒之下還不直接和秦某人拼命?又怎么會在斬殺了祖郎的嚴白虎的撮合下,借道給秦某人呢?公瑾,你是多慮了啊!”
“咳咳!伯符有所不知啊!”孫策的話乍聽之下說的很是在理。可周瑜卻幾乎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之前自己在戰(zhàn)事之外,不管什么都先替孫策想到、做到,究竟是對還是錯,當下苦笑說道:“山越人其實也同那匈奴、羌人一般,雖然在皆是江東群山中活動,但彼此間也并非是鐵板一塊。要不也不會有生蠻、熟蠻之分。山越熟蠻大多是靠近咱們漢人居住地,頗受大漢影響,也仰慕我漢人生活。諸如前番為我軍所用的山越宗部,便是如此。因而瑜前番只用了些糧食鐵器。并且許諾劃出一定州縣為其眾定居之所,便將之招來為我所用。可生蠻卻是不同。這些山越生蠻,生活在江東極南的窮山惡水之中,極少同世人有交集,因而久為南邊之患。而且。這些生蠻同熟蠻之間,也是頗多爭斗,勢同水火。絕不可從一而論!而那嚴白虎,當初在賊據(jù)吳郡、會稽時,就能能同這些不通人言,不識人禮的山越生蠻和平相處,想來這區(qū)區(qū)借路之事,有嚴白虎出面,秦旭又有什么不可能?而一旦此事確如瑜之所料,那豫章,可就著實危險了!”
“可那秦旭……”孫策顯然被周瑜的一番話說的有些變了臉色,倘若真如周瑜所言,秦旭并沒有從豫章四邊的幾條可通行之路進擊豫章,而是在嚴白虎的牽和下,自豫章之南某個州縣突然殺來的話,那東有蕭關(guān)卡住咽喉,北臨已經(jīng)投靠呂布軍的丹陽郡、世仇劉表所據(jù)廬江郡,西靠荊州長沙郡的豫章,可真就有可能面臨四面環(huán)敵的局面,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了。
“伯符切勿再言那秦賊對待外族之事了!”周瑜臉上的苦笑之色愈顯,自當初聽了秦旭那一番大漢四維之外尚有廣闊天地的妖言之后,周瑜就感覺孫策似乎被那秦某人洗了腦,雖然在戰(zhàn)事上依舊是那個江東小霸王,謀略果決,勇力無匹,可卻是在對待秦旭來兵的問題上,孫策明顯是消極了不少。這不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剛剛才被秦旭好一番折騰,此刻竟然還在相信秦某人的人品,讓周瑜簡直不知道該對自己這位義兄說什么了。只得道:“之前那秦旭對有侮我大漢之外族所做之事,說實話瑜也是打心眼里佩服的緊。可圣人有言,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瑜正是太過了解那位秦使君的能耐,才愈發(fā)擔心的!伯符且看如今秦旭帶來江東的是什么人?是當年為禍青州的黃巾賊!是呂布現(xiàn)下正在討伐的袁氏所控的先登營!是先前徐州牧陶謙留下的,叛亂了數(shù)次的丹陽兵!這些人,現(xiàn)在一個個可都是在為那秦旭賣命吶!那等死仇都能被秦旭化解,讓這些悍卒猛將為之所用!伯符敢保證不過區(qū)區(qū)幾個山越生蠻,在那秦某人三萬精銳大軍面前,再加上在嚴白虎率領(lǐng)一萬大軍的‘勸說’下,那些沒怎么見過世面的山越生蠻,會堅持多久?別說只是借道,就算是過幾日傳來秦旭收編了那些山越人,瑜都不會有絲毫奇怪之感!”
“公瑾所言極是!策這就去做調(diào)兵準備,公瑾且安心休息養(yǎng)傷,不要勞心費神。待過幾日,策自會將那嚴白虎人頭給公瑾帶回來!”不知道是周瑜這番看似無限夸大的“稱贊”秦旭之語說動,還是孫策也是不愿見到周瑜所擔心的那般,豫章屆時四面臨敵,只能困守孤城的景象。當即拍了拍周瑜的手臂,用力說道。
“伯符當速去!嚴白虎此番想要入山接應(yīng)秦旭,行軍當急且速,絕不會有絲毫遲滯,不過倘若其已然入山,伯符也決不可輕敵冒進!當速速回防豫章,以應(yīng)其變。另外瑜總是覺得無論那秦旭還是郭嘉,絕非善相與之人物,伯符切切小心!”周瑜猶自不太放心的叮囑說道。
“公瑾放心!倘若此番能捉到那嚴賊最好,就算趕不及,策也會盡快趕回,絕不再讓豫章郡為小人所迫!”孫策重重的點了點頭。將周瑜安置在床榻之上,吩咐府中仆從悉心照料,便自去了。
有句老話說的好。最了解自己的人,往往就是自己的敵人。周瑜的這番得自孫策平常言語中的推斷,其實對于秦旭的行蹤,已經(jīng)是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其實秦旭的本心是真不想借道山越生蠻所在的山中小道的。大軍難行不說,在秦旭最初看來,根本沒有什么必要。一來時間緊迫,若是讓孫策同周瑜有了充分的防備,就會對自己這也算的上是孤軍深入的三萬大軍平添諸多困難,得不償失。再者,涪關(guān)作為鎖住會稽、吳郡、豫章三郡的咽喉,本就已經(jīng)為秦旭所得,從涪關(guān)直同豫章的大道雖然相對于中原道路來說也是相對崎嶇,但也總比這山中的羊腸小道要好走的多。況且,歷史上幾乎拖了孫氏十數(shù)年后退的山越人,可也不是那么輕易就能說的通話的,否則以孫家三代之能,怎么就為了山越之事,苦苦折騰了這么許久?秦旭可不那么樂觀的認為,郭嘉那番所言,有了嚴白虎這么個“中間人物”,山越生蠻就會變得很好溝通?!
再說嚴白虎可是由豫章郡直接南下復(fù)西進,就算是孫氏諸將蠢到家,直到嚴白虎離開許久也沒有察覺到異樣。可在這等茫茫大山之中,誰又能保證能這么湊巧的就能準時準點的在秦旭看來幾乎所有山頭都是一般模樣的群山之中到達預(yù)定之處?這山中的山越蠻人可不是那么好講道理的,倘若在嚴白虎到之前,秦旭這三萬只攜帶了五日之糧的大軍同山越人有了些微的摩擦的話,那諸般前戲可就白做了。秦旭可是不想在尚未見到豫章縣城之前,就陷入同山越蠻人的無休止爭斗之中,也為將來呂布軍正式入主揚州六郡制造難處。真搞不懂遠在吳郡坐鎮(zhèn),謀劃嚴白虎之事,一向不插手領(lǐng)兵在外秦旭軍務(wù)的郭嘉,為何會突然在秦旭自涪關(guān)出兵之時,給秦旭送來了這樣的“建議”。
不過出于對歷史上的郭嘉的信任,以及秦旭親身經(jīng)歷前番郭嘉的一番謀劃,明顯是在下一盤大棋的思路,秦旭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歷史”,率兵挺近會稽同豫章交界處的茫茫群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