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動的紅色物事在巴布亞新幾內(nèi)亞荒涼公路上捲起漫漫黃沙。
一陣猥瑣的笑聲從汽車內(nèi)傳來。
“哎喲我的媽呀,”張實笑得直打跌:“哦哈喲,狼得死噶?老趙哥這日本人裝的,真是太像了!敢情以前拍抗日片兒的時候,怎麼就沒找咱們趙哥去演太君?秒殺一撥影帝啊。”
“何大師才壞呢,”劉山爲了一車安全拼命在忍笑,大個子老哥穩(wěn)住方向盤:“老何非拉著人家小夥子的手,摸的那孩子臉都紅了。”
“我呸!”何秋寶臉上漲得通紅:“我不拉著他的手,老張能飛快換了人家手機?我這雙手拿了毛筆幾十年,到頭來,也算爲國捐軀!”
“哈哈哈,”張實依舊是笑得最厲害的:“老何,你這次算是假公濟私啊,我以前就在納悶?你怎麼老不理你媳婦兒。”
老大哥趙樹根見張實沒節(jié)操地越扯越遠,怕何秋寶的文藝老臉掛不住,連忙拉開話題:“咱們這次,真是運氣好,還好老李手機跟那小夥子一模一樣。”
何秋寶平日裡跟張實鬧慣了的,怎會計較?老頭一捋鬍子,笑著搖頭:“這次最鬧騰可不是我跟老趙!咱們中間,老李除了球賽解說,日常說話最少,但這肚子裡,嘿嘿,可真沒少一丁點兒壞水!本來把手機換過去,刪了視頻照片就完事了罷?但老李不幹!還非要給人家替換個視頻!這一折騰就二十分鐘,每秒都演的我流汗哪!”
李大生連忙一拍駕駛座椅背:“哎,壞主意可是劉山出的,別賴我,我也就是執(zhí)行領導指示……”
“哎?老李,”趙樹根對妻弟轉過頭:“那你最後到底把視頻給人家換成啥了?”
“嘿嘿,”李大生臉上連那根長毛都在顫抖,李老頭把食指豎到嘴前,“噓----不說!”
張實笑著對李大生比了個大拇指,搖下汽車車窗,把一張寫著數(shù)字的紙條伸出窗外,任“呼呼”清風帶走……
驕陽下,鮮紅汽車裡的歡聲笑語讓整個天地間都充滿了生氣……老頭們笑著,聊著:
“噓啥呀?難道老李給人換了小日本的那啥片子?”
“喲!李哥,你可得注意身體,咱們這歲數(shù),看那些個片兒心臟受不了!”
“呸!呸!呸!”
“算了,少貧啦,說點正經(jīng)的,現(xiàn)在連坐運輸輪船,到布里斯班還有1千公里呢,趕得及嗎?”
“還有九天半,您說呢?”
“還有九天就要開打?哎喲,不說倒好,一說,我這老骨頭都有點兒緊張囉,你說科威特,咱們能輕鬆拿下不?”
“你那天沒看吳麟怎麼打穿切爾西防線的?……”
……--
看著手機視頻裡一閃而過的黃小婷和鼕鼕,杜昔心裡石頭剛剛落了地,吳麟這丫倒好,都沒讓杜昔噓寒問暖兩句。大球星探過厚實膀子搶過手機,連忙就問方正:“方正呀,你去布里斯班飛機場幫我接到師父沒?”
電話那頭鏡頭一轉,照著長椅上兩個人,方正細細的聲音傳來:“張教練,張教練您好,這是您的愛徒吳麟第一次率領中國隊參加亞洲盃,你有什麼希望和期許嗎?”
鏡頭裡出現(xiàn)一個略顯清瘦,臉色泛黃的老人,張教練咳了兩聲,笑了笑:“沒啥希望,小麟子,你隨便踢踢就好,該做到的,你全都做到了,師父我現(xiàn)在就希望你好好享受,咳,咳,享受足球。”
吳麟興奮的神色頓時沉下來:“師父,你怎麼臉色這麼差?明哥,他怎麼了,說實話!”
老人身旁一個30出頭的漢子勉強對吳麟笑了笑:“實話就是老頭肝病又有點兒翻騰,你先安心比賽,我這就帶他去澳大利亞醫(yī)院詳細檢查下,放心,錢不夠了我找你!吳麟,我這頭你就別管了,踢好比賽,也不枉我們這麼遠飛機是不?”
吳麟臉上一急,喉嚨就噎住了,杜昔拍拍吳麟肩膀,年齡大一些的杜昔比吳麟老到很多,杜昔一張笑臉探到手機鏡頭上:“我說,張老,你好,我叫杜昔,你認識不?我怎麼瞅著您這麼眼熟呢?十來年前,你在運動技術學校門口擺攤賣盒飯是不?”
電話裡張教練一拍大腿:“呵呵,杜昔!我怎麼可能不認識你?你是“狂飆”三隊的魯伊。科斯塔呀,哈哈,當年我就聽圈子裡的老人說,咱們巴蜀足球,就你一根是天上掉下來的獨苗。”
“那他們是走了眼,”杜昔拉過吳麟:“張老,您不是給咱們地方足球,不,不止,是給中國足球、世界足球栽出一顆大樹嗎?看,這貨多壯實!”
鏡頭裡,蒼老清瘦的張教練看著吳麟,眼角微紅地點點頭。
接下來,杜昔愣是跟張教練聊了半小時當年,連自己“妻女”都沒去問候一句。
“嗶嗶”,手機電量報警。
杜昔眼見通話要斷,連忙對方正吼了句:“給小婷、鼕鼕在澳大利亞吃好住好!吳麟說他報賬!”
當杜昔“報賬”兩字剛落下,“當----”手機直接黑屏。
“杜大哥,”方旭動作僵在一旁,哭笑不得,一臉無辜,“我還沒給我爹媽報個平安……”
吳麟坐在杜昔身邊,倒是若有所思,大球星思考了一會兒,對杜昔點頭道:“謝謝你,杜昔,我想師父應該被你哄得很開心,我對他老人家還是----”
杜昔懶得廢話地白了吳麟一眼,把手機交還方旭,對大球星說:“別想那麼多,好好踢吧,等打完亞洲盃,咱們拿冠軍獎盃給老人家沖沖喜,沒準一高興,什麼病都沒了。”
“嗯!”吳麟咬咬腮幫。
“可是----”方旭指指杜昔,指指吳麟,又指指自己:“這第一場,好像咱們?nèi)齻€全是替補……”
一時在狹小破舊的臨時按摩室,三個二貨都沉默了。
…………。—
“老總,老總,您別生氣,我剛纔真是被一羣日本人弄糊塗了!我這就傳,這就傳!”白羽飛憋著滿肚子委屈和火焰,哆哆嗦嗦從記者背心口袋裡掏出房卡,一刷開酒店房門,衝入內(nèi)就找網(wǎng)線插頭在哪裡。
尼瑪真是該死,走到這麼個小國都能遇到日本遊客!白羽飛氣都氣得莫名其妙,幾個不會說英文的日本老頭愣是纏著白羽飛要用他的筆記本傳東西,足足圍了白羽飛快一個小時。該死的是,那酒店服務生給的密碼紙條,自己怎麼輸入都不對。
折騰好一番,白羽飛只好放棄了那家酒店,拾掇起筆記本電腦和手機,又開了5公里車,去到自己先前住的酒店,以保證有網(wǎng)可用。
手忙腳亂地連接好電腦,白羽飛接上手機,在文件夾裡一看幾百個視頻最後一個,心裡一寬,隨即又“撲通通”亂跳起來。
將視頻跟照片拖出、打包,發(fā)往主編郵箱後,白羽飛這才脫力似地起身去關房門,接著到洗漱間去洗了把臉,打開地上行李箱,掏出茶葉包,正打算泡上……
“滴答,滴答,滴答”,白羽飛那寶貝的手機響起來。
白羽飛連忙把茶包往牀上一扔,搶到桌子前拔下連著白色數(shù)據(jù)線的手機,
“喂?頭兒,滿意嗎?”白羽飛正想跟著就說,錢呢?老子馬上可以網(wǎng)上查戶頭。
“小白!別開玩笑!老總在我旁邊守著呢!你傳的是毛幾(*)巴玩意?現(xiàn)在全小組都候著了,你不要這時候跟我說錢啊,趕快把杜昔那個視頻傳回來!不然全公司都跟你急!”
白羽飛冷汗都出來了,傳錯了?不會啊,是那幾個文件呀?
大記者抖著手,點開打包的壓縮文件,那個再寶貝不過的視頻,
“萬萬沒想到……”一陣無節(jié)操的歌聲響起。
尼瑪!白羽飛連忙點開另外幾張照片,臥槽!全是王大錘!
這一下漢子差點吐血,急忙接上手機,再次檢查,兩分鐘後,白羽飛盯著筆記本上,那個重要文件後面的修改時間,仔細一想事情前後,恍然大悟。這一想通,白羽飛差點想放聲大哭,尼瑪老子遇上東北大忽悠了!那幾個老頭肯定不是日本人,老子就說那日本口音怎麼那麼熟悉,這些混蛋老頭不知怎麼知道了中國隊視頻的事,他嗎把視頻給我換了……
白羽飛看著筆記本電腦,看著手機,一屁股跌坐在了酒店地毯上。
怎麼辦?怎麼辦?這次可不是道歉什麼就能解決的,主編和老總也絕對不會聽解釋,要真沒個爆炸新聞給回去,春節(jié)別說結婚了,連年終獎,甚至工作,都得灰飛煙滅!
白羽飛頭暈暈地從地上爬起來,抖著手摸出一根菸,點燃叼著香菸來到窗前,看著這異國的荒黃土地,心裡又急又氣又怒,最後把心一橫,你們不讓我傳中國隊?老子偏偏就往死了的黑……
本來一直晴朗無雲(yún)的巴布亞新幾內(nèi)亞天空,驟然就陰沉下來,天色昏暗,看樣子,有場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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