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塔頂

那具骷髏手中的肋骨，像一把彎刀，直奔木棲右乳刺來。

木棲已被逼在墻角，無處可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手握伏魔劍，用出全力，一劍力劈華山。

狀如彎刀的肋骨，已被一劈為二。那具骷髏，像一塊劈柴，也已被一劈為二。骷髏“嘩啦”一聲，骨架散開。散落的骨頭，像一地劈柴。

“不錯。”托塔天王的聲音在塔中回蕩著：“不過，用不了多久，你會再次“脫胎換骨”，那時看你有什么本事容顏重鑄？你就留在這里念書吧。”托塔天王道：“不過，有件事我要問你，你為何不穿衣服？”

“你胡說什么？我明明穿著衣服！”木棲拉著自己的袖子。那本來應該是青色的袖子，但已被血污染得花花綠綠。

“你身上明明披滿草葉。”

“胡說八道。”木棲環顧四周：“你要借機跑嗎？”

“我不需要跑，你一直在我的塔里。有本事你就逃出去吧，那時候，你就能看到我了。”從此，托塔天王不再出聲。

木棲心里卻已開始七上八下，他忽然想到：關于我的衣服，當初，在滏陽河的船上，丁云也曾經說過與托塔天王相似的話：“你的衣服，不過是普通布料，可穿在你身上為何像草葉一樣？”今天，托塔天王說看不見自己的衣服，似乎是真的。可是別人，從不曾說過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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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已沒有時間再想，當務之急，是要從通天塔里逃出去。否則，恐怕真的會像托塔天王說的那樣跟昨天一般“脫胎換骨”。木棲首先想到的是穿墻。

木棲就站在墻邊。其實，自從見到通天塔起，木棲就想用自己的伏魔劍試試了。

伏魔劍竊金斷玉，而墻體石壁大概有五米厚，估計要一點點挖才行。只是，一劍刺中石壁之后，只怕會出現什么意外讓木棲始料不及。所以，木棲的長空劍小心翼翼地向墻體刺去。

“噹”的一聲，劍尖已經被抵住。石壁，比剛才的骨骼要硬的多，比想象要硬的多，沒留下任何痕跡。

木棲刺出第二劍時，心里有些慌。這一劍，力氣并不亞于剛剛力劈皮骷髏之時。可是，通天塔的塔身，并非石頭。

橫削豎砍，一劍又一劍。劍鋒彎了，劍鋒似要折斷。木棲心道：即便毀了寶劍，我也不能再次“脫胎換骨”。

但通天塔，本來就是托塔天王手中的寶塔，石壁上依然沒有一點痕跡。

最終，木棲不得不停下來，在不可能的情況下，他沒必要把劍毀掉。

穿墻不成，木棲一抬頭，看見了窗口。

窗外云霧冉冉，窗口空若無物。窗口一定存在著什么。此前，木棲早就試過往外伸手，但根本伸不出去，似乎隔著玻璃。

他再次用劍去試著破窗。

結果與墻體一樣。

窗口，依然云橫霧繞，沒有絲毫破損痕跡。

當初，木棲是從通天塔一層空若無物的塔門走進來的。他本以為被選中后，從此可以暢行無阻。但此時，他腦后已無光環。托塔天王絕不會再讓光環出現在他頭上，絕不會讓木棲走出去。托塔天王要提高修為，他要吃掉修為更高的人。

當初，師父是怎么逃出去的？難道是因為長空第六劍？在逃生上，斬妖劍難道勝過伏魔劍？

木棲知道：這兩個方法在通天塔這一層不管用，在別的塔層也一樣不會管用。

可他還是要試。

于是，木棲在通天塔塔梯上來來回回、上上下下奔波著。但結果跟他想的一樣。木棲知道，就算回到一層，伏魔劍也一樣不會管用。

現在是什么時候了？

最后，木棲不再往下走，他一直向上奔去。他已經不再用劍去試。他知道，即便試了，也不會有結果。即便有一層可以出去，但通天塔樓層無數，自己也找不到。如果說還有希望，多半是在塔頂。

通天塔似乎沒有盡頭。路上，已經看不見白骨。路上，再也沒看到過被血染紅的石頭。木棲所在之處，從前的登塔之人并未來過。

不知從何時起，木棲身上又開始潰爛，肌膚再次血肉模糊，衣服再次貼在身上。

窗外云霧繚繞。

木棲終于來到了塔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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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通天塔并沒有塔頂，只有頂層。也許，通天塔當初只建到這一層，并沒有封頂。頂層只有六面五米厚的墻體，墻體頂端是圓潤的，人站不穩。

塔梯至此斷了，木棲站在上面卻可看到外面。往身下看時，通天塔像一個大煙囪，又像一口井，里面黑洞洞的，深不見底。

通天塔的墻體之外，有如萬丈懸崖。塔壁之外，根本就是云山霧海，木棲感覺自己站在云端。這座巨大的通天塔，其高何止萬丈？人跳下去之后，絕沒有生還的可能。

但木棲還是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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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棲覺得自己應該跳下去。他本能的想到，跳下去，并沒有危險。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這么想。

木棲一縱身，就那樣跳了下去。

他終于離開了通天塔。

然后，他飛了起來。

長空第七劍練成之后，不僅可以容顏重鑄，還可以飛翔。

與通天塔里相比，云層里的空氣格外清新。木棲手臂上的肌膚，遇到塔外的空氣，正慢慢復原。

他飛在空中，似乎找到了自己。飛，對他來說，似乎是很平常的事。在空中，木棲身隨意轉，似乎在御風而行。

衣服依然貼在身上，卻是被云霧打濕的。

夕陽西下，風沙漫天。

木棲壓低右肩，自云霞里俯身飛下，隱約看到身下雪峰點點，隱約看到了通天塔下方的天池。

木棲似乎又看見了五百羅漢。通天塔下，似乎有一些人。那是一些依然對通天塔戀戀不舍的人，木棲依稀見過。

吳流風和王子同恰好也在其中。

“神仙！”王子同一抬頭，就看見天上飛著個人。塔下那些人曾目送木棲進塔，他們認出了木棲。

“他成仙了！”吳流風已合不攏嘴，他指著木棲身上花花綠綠的儒衫道：“仙人的衣服也變了。”

塔下那些人已經跪下。

“我根本沒有成仙。”木棲落在天池邊，他看到，在人們身后，通天塔的每個窗口似乎都在吐著白煙。

吳流風恭敬道：“那您怎么會飛？”

“沒時間說了。通天塔是座妖塔，你們現在要是不走就來不及了——”木棲緊盯著人們身后的通天塔。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木棲話沒說完，一塊石頭就從上面落了下來。

那塊石頭突然從云天中落下，咚的一聲落地，揚起煙塵。緊跟著，又一塊石頭，離開通天塔五層的墻體橫飛過來，擊中了一棵大樹，大樹應聲折斷，然后倒下。第一塊石頭，想來也是從塔身上掉下來的。

通天塔本來堅不可摧，此刻卻已開始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