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袁正威又來了。
他面色凝重,“我聽說他們掌握的,都是鐵證,不但有物證,還有人證,而且不止一個人證,如果辦案的人不去細查那些證據的漏洞,我擔心你恐怕真的有麻煩。”
我心裡一沉,袁正威口裡所說的麻煩,恐怕就是指,這些證據足以在我零口供的情況下也會被判刑,而且有可能是極刑。
“但你也不要擔心,畢竟現在還沒有結案,等結案了,公訴的時候也有可能出現轉機,我們不會讓你有事的。絕對不會。”袁正威還在安慰我。
我雖然心裡沉重,但還是努力微笑,“沒事,進監獄我又不是第一次,我有心理準備。”
“這一次不一樣,這是殺人案,你千萬不能放棄,千萬不能鬆口,一定要堅持你是被冤枉的。”
“這個當然,我本來就是被冤枉的。那些看起來無懈可擊的證據,都是他們製造出來害我的。”
“我試圖安排你和申俊見面,但沒有成功,他們盯得很緊。我再找機會吧。”袁正威說。
我知道他的難處,我自然也不會勉強他。他是一個正直的人,他不會濫用手裡的權力,所以他纔是袁家唯一的好人,纔是讓人放心的公安局長。我不會讓他因爲我而突破他的底線。
“其實見與不見也沒關係,如果我有事,見了也只是徒增傷感,如果我沒事,我們遲早還是要見的,所以真的沒事。”我反過來寬慰袁正威。
“嗯,你也可以自己想想辦法,非常時期,得有非常思維和手段。”袁正威目光閃了一下。
我當時沒太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點了點頭。
袁正威走後,又是長時間的訊問。從他們的態度來分析,他們掌握的證據應該確實是很厲害,不然他們不會表現出那種自信和輕鬆。
他們好像是在等時間,走過程,不管我認與不認,他們都會結案,然後移送檢查院,再由檢查院提起公訴,再由法官宣#判。
雖然說袁正威說在法院那一關還有轉機,但事實是假如在這個過程中都沒有想到好的辦法撈我出去,那其實等於是輸了百分之八十了,到時顧澤再是厲害,恐怕也無力迴天,只能是爭取輕判。
可那是殺人罪,輕判至少也是死緩或者無期,就算再在裡面減刑,那至少也要坐上十幾二十年,那我就完了。
所以,一定不能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一定不能。
躺在監室,心裡在想著袁正威的話,他說非常時期,要有非常思維和非常手段,這話肯定有所指,只是沒有明說而已。
我心中已經有了一些想法,但我還得再等等。
第二天訊問的時候,工作人員忽然出示了一張照片,那是一個相貌清秀的年輕姑娘,我一眼就能認出來,那是在我家裡當保姆,後來我又把她弄到公司裡去當市場調查員的葉思哲。
“這個人你認識吧?”訊問人員問。
“認識,她是葉思哲,以前在申家當傭人,後來到我家做些雜務,再後來,到我公司做實習生。”
“他在申家做得好好的,你爲什麼要讓她去你家,後來還讓她去你公司做事?你爲什麼要如此照顧她?”
“我並沒有特別照顧她,我給她工作的機會,她付出勞動,我給薪酬,這有什麼問題嗎警官?”
“你照顧她,是因爲她知道你的事,是不是?”警察突然問。
“她知道我什麼事?”我反問。
“她親眼在廚房瞧見,你往申連城的湯裡放過藥,而且當時你就揹著那個藍色的包,你爲了不讓她說出去,提出給她一份更好的工作作爲交換,是不是這樣?”
“不是!”我馬上反對,“我從來也沒有下過藥!這都是假證,是誣陷!”
我果然搬起石頭狠狠地砸了一下我自己的腳!葉思哲竟然成了關鍵時候捅在我身上最致命的一刀!
我原以爲,把她帶到家裡去是差點引狼入室,現在看來,不但入室了,而且她還要毀了我!這小姑娘竟然有如此深的心機,是她自己的主意,還是別人授意的?
還是原本這就是一個圈套?一個預謀了很久,只等著機會出現,讓我上當的大圈套?
我後背發涼,他們說人證物證都有,還真不是假的!我彷彿看到了一個黑暗的無底的漩渦,正把我慢慢地吸進去,然後吞噬掉我。
我必須得想辦法逃離這個漩渦,我要活下去,我要找到我的孩子。我不能不明不白就死於這個局當中。
我走神的時候,警察問了什麼,我竟然沒有聽清楚。
“曾念,別裝聾作啞,你犯罪的事實已經證據清楚,我們是在給你機會,你如果不把握好機會,那你會後悔的!你自己要想清楚了!”
“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投毒,所有的指控,都是陷害,我絕不認罪!”我大聲叫道。
我確實是有些情緒小失控,但我很快就自我調節過來了。我要冷靜,冷靜才能解決問題。
袁正威恐怕已經知道我很難闖出這個死局,所以他要我換一種思維方式。
回到監室,躺下休息了一會,感覺頭疼欲裂。連續幾天沒休息好,再加上心事太重,整個人煩躁不安,狀態非常的差。
我一頭就向牆上撞去,第一次沒敢下狠,只是撞了個包,第二次頭就出血了。在工作人員趕來之前,我把左手放進嘴裡,狠狠咬了下去,伴隨著劇痛,鹹鹹的血腥味頓時瀰漫在我的脣齒之間。
石夫人曾經說過,我不夠強,是因爲我還不夠狠。我不夠狠,那是因爲我還沒有被逼到絕境。
看來她說的是對的,我現在就比較狠,而且是對自己狠。
我哈哈大笑,儘可能地作出癲狂的樣子,血順著額頭往臉上流,然後順著衣領浸進衣服。
一個工作人員進來,我直接撲了上去,一口就咬在他的脖子上,他一耳光扇了過來,然後一腳將我踢倒在地,後面趕到的人將我控制起來。
我繼續哈哈大笑:“我沒殺人,我沒殺人!”
笑是假的,但尖銳的叫聲是發自我內心的,人生太難,總有那麼陰謀詭計,總有那麼多的迫#害,我不能走我媽媽的那條路,被人不明不白地害死。我嘶叫著,宣泄我內心的憤怒和絕望。
我用盡全力發瘋,用力掙扎,撕扯咬各種手段都使出來,累得全身是汗,傷的口血不斷滲出。在請示完上級後,工作人員將我送往醫院。
處理傷口,進病方。一切按程序進行,全程有警察看守。
深夜的時候,袁正威來了,把守在門口的人叫走了,不知道是去吃宵夜還是幹什麼。
過了兩分鐘,申俊進來,輕手關上門。
我從病牀#上爬起來,他擁我入懷,我在他懷裡無聲地哭。
他輕輕地拍我的肩膀,“念念,你會沒事的,相信我。”
“嗯。”我輕輕地應道。
“明天你會被送往精神科作檢查,便如果鑑定結果出來,你精神沒事,那就還得被送回看守所。你的這個方法,只能讓我們見面,也可以拖延一下時間,但不是根本解決問題的辦法。你不要再傷害自己,我不同意。”申俊說。
“我就只是想見到你,爲了見到你,我怎麼樣都行,我只是受點傷,沒關係的。我必須得這樣,因爲他們已經準備零口供結案了,他們籌備了好久的,他們會把我置於死地,他們所有人都在爲難我,都想讓我死。”
“他們真狠,念念,我一定會保護好你,你放心。大不了魚死網破。”申俊冷聲說。
“申俊,其實我在想,要不我們還是離婚吧,暫時分開,緩解一下太過劇烈的矛盾,石夫人那邊也可以交待一下,你不能因爲保護我而被捲入進來,你必須要去找到我們的孩子。”
“不。”我的提議馬上被申俊所否定,“我們不能因爲任何經事情而分開,任何事情都不能把我們分開。我一定會保護好你,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我們只是暫時分開,緩解一下矛盾,讓大家都不那麼難受,我們只要自己知道我們的心還在一起就行了,是不是?”
“不行。我絕不會這樣輕易就屈服。這絕對不可能。你現在和我離婚,只是想成全我而已,我明白的,但我申俊絕不是那樣的人,我絕對不會因爲遭遇困境就放棄你,絕對不會。”
這時申俊電話響了,是袁正威打來的,他們的人馬上要回來了,讓申俊快走。
申俊難掩眼裡的痛苦,“念念,你要堅持住,一定不能放棄,我會想辦法的,我保證你一定不會有事。”
我用力點頭,包住了眼淚,沒讓它掉出來。
“記住,不要傷害自己,要好好的。”申俊又叮囑。
“你快走了,一會人來了,快走吧,我沒事。”我催申俊。
申俊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病房,他剛走不久,袁正威和看守我的人就回來了。
袁正威進了病房,將門帶上,坐在牀頭輕聲和我說話。那些看守我的人雖然也在醫院,但只是在過道里溜達,並沒有在門口聽,還是很給袁正威面子的。
“你的這個方法太過殘忍了,以後不許這樣。”袁正威低聲說,他的話和申俊說的是差不多的。
我苦笑,“我也實在沒有辦法,只能出此下策。”
“你稍微折騰一下就行,不用這麼劇烈的,傷到你自己不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