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家同他們家,到底是百余年來的姻親。雖然這些年本家之間的通婚少了,可是,支族之間的互相聯姻仍然不少,子子孫孫也是沾親帶故的。這樣做,未免也有寒了那些嫁入咱們家的謝家女子的心。能幫的話,老太爺還是幫一下他們吧。”
老夫人畢竟是女人,心軟,想的也更多的是家長里短的事情。就說她極喜歡的前些年飛馬縣支族那邊來拜壽的一個媳婦,想來也是謝家的,那一張嘴啊,一開口說話就盡逗得她樂,家里的媳婦一個也比不上的。
“你當我不想全這個人情啊。”
王家老太爺道:“只是,這回各家暗地里似乎都使了勁兒,一心想要把玉貴妃扳倒。這個時候,我不跟著落井下石已經是好的了。如今事兒大了,就是我們王家,想攔也是攔不住的,牽扯進去了,別落得跟謝家一個下場,那就糟了。”
最后,兩人一同發出了長長的嘆息。
他們這些人家,錦衣玉食,風光是風光了,可也總有這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得為了整個家族著想,不是自己想要怎么樣就怎么樣的。
二叔公謝明從王府回來,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又跪到地上,閉上了眼,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眾人便曉得這事兒多半是不成了。若是成了,回來必然是有個話,不會是這種反應。一時,眾位家長的心里盡是陰云。如今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但是,就算你不想進,也有人推著你進;就算你想退,也是退無可路。
真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有些人的心思,就開始活絡了起來。
而一些想得沒有那么長遠的年輕人,卻以為形勢一片大好,只想將事情鬧得更大一些。一時都有種皇上算什么,只要聯合起來,連皇室也不得不低頭的狂妄作態。
不過,其中還是有一些清醒者的,謝敬就是其中一個。
他偷偷地找到了謝老爺子,道:“老爺子,這架勢,不對勁啊!”
“什么不對勁?”
謝老爺子
聞言心中頗感欣慰,總算這些孩子中有人發覺了。還不算太笨。謝敬道:“這人太多了,我記得白天早上的時候,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似乎還只有兩三千人,到了這晚上的時候,怕不已經有四五千了。再繼續這么漲下去,只怕都可以湊齊一只逼宮的軍隊了。”
“什么逼不逼宮,這種話是隨便亂說的?”
謝老爺子瞪了他一眼,又道:“知道不對勁,那你有什么對策沒有?”
謝敬搔了搔頭:“這個倒還真沒有想到。不過,反正咱們家也沒有什么太大的損失。現在,咱們家里一個當官的也沒?要貶官什么的也輪不到咱們。頭疼也是二叔公他們那里頭疼才是。反正有個高的頂著,操這份心干嘛?”
對于謝敬來說,他之所以摻和進來,為的只是替他唯一的妹妹出一口氣而已。如今目標達成,他自然是懶得想了。之所以察覺到不對勁,也只是出于他天生的敏銳直覺而已,分析出對謝家莊也不會有什么大的損害了,他就又丟開了。宗族什么的,天生酷愛自由的謝敬還真沒有什么太強烈的感覺。
謝老爺子聽他這么一說,就又火了。
“沒有對策光知道有個屁用?給我滾,看見你就煩。”
“你以為我愛呆這里啊,早點完事了還有人等我蓋園子了。”
謝敬咕噥著道。
一聽到園子,這些日子因為共同的目標而暫時與謝敬處于和諧狀態的謝老爺子就又心頭火起,隨手拿杯子要擲,卻沒有找到。才記起,這里可不是謝家莊。于是,謝老爺子脫下了腳上的鞋子朝謝敬的臉上扔去。
謝敬怪叫一聲,轉著身子讓開了,拍了拍胸口朝謝老爺子得意地做了個鬼臉,扭了兩下屁股,走了。
這是謝家莊御門告狀的第五日。
這天早晨,吃過了飯,外頭的太陽紅彤彤的,卻不怎么熱。院里的大榕樹上,鳥兒嘰嘰喳喳地叫著。最近有鳥兒在這里安了家,每天飛進飛出的。這時,它們正站在樹枝上,用一雙雙好奇的眼睛看著下面。
大榕
樹下,跟往天不一樣。
不是一群人坐在樹下邊說話邊做活兒,也不是天熱的時候搬一張竹床出來在上頭睡覺,而是擺了一個案幾,一群人站著,神情肅穆。
原來,今天是謝宛云正式收龍哥兒為徒的日子,當然,跟大雜院的其他人是沒有說謝宛云的身份的。只說是教導龍哥兒識字讀書的師父。
雖然不知道謝宛云來自何方,但是,不同的出身還是會造就不同的氣質。謝宛云雖然不知為何落到如今這般境地,但是,仍然看得出來她出身良好,不是一般的人。
因此,她肯教導龍哥兒識字,眾人都由衷地替龍哥兒高興。也不因為謝宛云是個女子,就覺得有什么不妥的。
比起那些大戶人家,窮人的規矩就沒有那么多,只要能學到東西就好。
所以,今天大伙兒就都歡天喜地地來做見證了。
謝宛云今天也格外梳洗打扮了一下,臉上的面紗褪下。雖然那張臉依然駭人,但是,不看臉,從背后瞧的話,卻會覺得身段窈窕,氣質不俗。她手中執香,對天祝禱,點燃了香,連拜三拜,這才放在了案上。若是講究一下的,這上頭應該還供孔圣人像才對。不過,大雜院里肯定不會有這個,便省了。
龍哥兒也同樣上了香。
眾人將案幾撤去,又搬來了桌椅,謝宛云坐下,龍哥兒規規矩矩地三跪九叩,喚了師父,又敬了茶,這才算是完了師禮。
從此以后,兩人便是正經的師徒了。
而余爺爺、柳氏和大雜院的諸人便充當了這事的見證人。
謝宛云成了龍哥兒的師父,對于大雜院的眾人來說,此時,她方成了真正的自己人,看著她的眼神更親切了。就連本來對謝宛云略有敵意的芙蓉,也嘴甜地喊她:“莫姨。”
少女的心思,謝宛云也曾經經歷過,怎么不明白?不禁宛爾一笑。
而宮中,皇太后和皇帝已經就如何處置此事爭論了數日了,而爭論的焦點也已經從原來的要不要懲治錢氏變成了要不要貶謫玉貴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