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要向越國借兵?”
說話的人是北齊如今炙手可熱的主角——北齊登王爺齊蒙。語氣里透著絲絲玩味。
他年紀(jì)四十上下,虎背熊腰,身材魁梧。很有猛將之風(fēng)。一張國字臉上劍眉橫飛,目光中總透著幾分兇狠,他看著別人的時候,雙眼就跟鉤子一樣緊緊鉤著人不放。讓人不敢與之對視,正是由于這個原因,他的哥哥——北齊王很是不喜歡在朝堂上看見他,因為那雙眼睛實在太過攝人,連他作為一個君主都有些畏懼。而此時,他又將目光定在跪在屋子中央的一名探子身上,目光之深刻,讓低著頭的探子都覺得自己的背已經(jīng)被盯出了兩個洞。
“消息打探清楚了?”齊蒙聲音和身材極襯,都是粗獷而墩重的。
“回王,已經(jīng)打探清楚了,混入晉軍的細(xì)作發(fā)來的情報。”
探子不敢抬頭,把頭埋得更低,恭敬地說。
齊蒙的臉上露出奇異的笑容,自言自語道,“既然如此,那就是天大的好機會啊。”
贊賞地看著地下跪著的人,點頭,“你可以下去領(lǐng)賞了。”
探子如蒙大赦趕快退了出去。齊蒙陰險一笑,轉(zhuǎn)頭問旁邊的威武將軍,“我們留在晉國里的細(xì)作前幾日是不是傳來了一個好消息?”
威武將軍跟在他身邊多年,頓時明白他的意思,點頭笑道,“是的。是有一個好消息。”
齊蒙咧嘴笑了,目光陰沉又囂張。
“他以為他的暗探遍布天下,沒想到,我的人已經(jīng)在他身邊埋伏了好幾年了吧。晉夜琓?稱霸天下,你還嫩了些。”
齊蒙笑完,招來另一個探子,低聲在他耳邊說,“快馬加鞭去越國,將……”
齊蒙見人離開,嘴角浮起一個志在必得的笑。
晉太子這幾年的氣焰可不小,吞并天下?就憑他?恐怕要不如他所愿了。
現(xiàn)在,是他齊蒙登王出場的時候了!
……
“晉國要借兵?”
越國大君越清濂挺著個大肚子,手里拈起一張晉太子的親筆修書,慢慢地看完,嘴角勾起笑。
“這還真讓我想不到呢。晉太子也會有求人的一天啊?”
她的“石皇后”與她的戲謔笑容不同,正眉頭深鎖,畢竟再怎么說,他也是晉國人。如今晉國有難,他是很想援助的。
越國大君看穿他的心思,嘴角的笑卻收了起來,慢慢地?fù)嶂钩龅亩亲樱驾p輕舒展。“我知道你想讓我答應(yīng)這二十萬借兵的請求。不過,在那之前,我想給你看看這個。”
越國大君如玉般潤澤的手輕輕地拈起另外一封密信,遞給石滄廊。
石滄廊皺眉,目光落在密信上面,一邊接過一邊問,“這是什么?”
“你看了,便知道了。”越國大君溫柔地?fù)崦约旱亩亲樱锩嬲B(yǎng)育著一個孩子,他將是未來越國的希望。越國大君目光里盡是母性的慈祥與愛憐。完全不理會石滄廊越來越黑的臉色。
信上說的,是關(guān)于越國國內(nèi)的一件事。
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
“我不知道晉太子是怎么想的。可是,這樣的事情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我這個做哥哥的,恐怕不能坐視不理。”越國大君摸著她的肚子,并不抬頭,聲音卻帶著絲絲清冷。
信上說的不是別的,正恰恰是,從晉國宮中傳來的廢除晉太子妃的事情。
石滄廊深深皺眉,“這樣的事情可信嗎?這信是從哪里傳來的?”
越國大君笑笑,“北齊。”
“北齊?”石滄廊從信里抬頭。
越國大君點頭,“北齊傳來的。我想,在這樣的時候,這樣的消息一定是真的。”目光收斂,隱隱有冷光閃過,“清河是我的妹妹,我將她送到晉國和親,當(dāng)初是因為晉國大君向她求親,許以太子妃之位
,愿永結(jié)同好。如今,卻要廢掉她的太子妃之位。我才對他晉俯首稱臣。立刻就變卦。翻臉也太快了些。”
越國大君一直是個驕傲的人,對于國家尊嚴(yán)看得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心里一直耿耿于懷的事情便是當(dāng)初將越清河半強迫半利用嫁到晉國。在她短暫的生命里,對她最重要的人便是她的父皇,還有越清河,石滄廊。如今她的父皇已經(jīng)仙去。而她最在意的人便成了越清河和石滄廊。她向晉國俯首稱臣的其中一個原因也是為了石滄廊。而現(xiàn)在,她在心里已經(jīng)認(rèn)定的妹妹,曾為她放棄自己自由的越清河。要被晉國拋棄了。她如何能忍?
“獨居后宮三年而無所出。”
她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眼睛微瞇。“無所出?”
危險的意味隨著上揚的聲調(diào)在石滄廊心里扎了一針。
他遲疑著,道。“這樣的事情恐怕不是晉太子所做的。依我對晉國太子為人的了解,恐怕不是這樣的。這里面怕是有什么隱情。”
“隱情?”
越國大君微妙地笑了。“這不正和你商量嗎,皇后。”
石滄廊沉默了。在這樣的事情上面,恐怕他不能和她爭辯什么。
“嗯。這樣吧。”
越國大君端起一杯裊裊的茶,輕輕地吹了吹茶葉。
“如何?”
“二十萬,我是不能借的。他敢這樣待我的妹妹。也要做好這個準(zhǔn)備。又不能拂了你的心意。那就……”
越國大君笑起來,放下杯子。
“五萬吧。”
……
越國大君的回信很快八百里加急到達(dá)晉軍營中。
晉軍得到越國大君承諾要借兵給他們的信,心里松了口氣。越國離肥度城不遠(yuǎn)。一定能來得及在北齊攻破趙燕前,贏了南域。
所以,在越國所謂的援兵已經(jīng)開始上路時,晉太子開始策劃目前為止針對南域最密集最兇猛的一次攻擊。
晉軍來勢洶洶氣宇軒昂。所有士兵一鼓作氣。出肥度,吶喊聲震耳欲聾,響徹遼遠(yuǎn)無邊的荒原。
刀光劍影,鐵馬盔甲。
一次次強硬的攻勢雖然讓晉國損失慘重,但也讓南域受到不少打擊。
白鸰王后親自擂鼓,助長南域勢力。月牙旗隨著烈烈西風(fēng)霍然作響。
“殿下,如今只等越國二十萬大軍一到,作最后一戰(zhàn)。便可以攻破南域國前去援助趙燕了!”
談柯有些興奮地搓手。連月來與南域國的僵持局面終于可以打破。趙燕國援助有望。整個軍營里士氣大漲。這是難得的好事啊!
晉太子夜琓聽了這話,沒有喜悅,只是淡淡點頭。
他抬頭,看了一眼今日肥度原野上陰沉欲壓頂?shù)奶焐傆X得心里有點不好的預(yù)感。這種奇怪的感覺從開始就困擾了他。但他都強壓了回去。許是他想多了。
晉夜琓按按眉心,“一有情況便過來告訴我一聲。”
談柯點頭離去。他絲毫沒發(fā)現(xiàn)晉夜琓的異樣,心里還為即將到來的勝利按捺不住地欣喜。
才到下午,天卻黑得像是晚上。是要下雨了嗎?烏云密布,天色昏沉。
晉夜琓心里的那點煩躁越加密集起來,他索性招出龍明。問起越清河的情況來。
“太子妃如今到哪里了?”
龍明眼里閃過一絲猶豫,一向冷靜的他此刻的反應(yīng)頓時讓晉夜琓察覺到什么。剛要進(jìn)一步問時。一個匆忙急促的聲音隨著奔跑過來的步子響起。
“殿下!殿下!大事不妙!”
晉夜琓心里一跳,轉(zhuǎn)過頭,看向來人。
“何事如此慌張?”
而龍明作為影衛(wèi),是不方便在這樣的場合現(xiàn)身的。此時已閃身歸于暗處。
“越國的援兵……”來人正是才離開不到一會的談柯,喘著粗氣
,臉色焦急。“……沒有二十萬,只有五萬!”
只有五萬?
伴隨著他這句話落尾,一道閃電劃亮天際,然后,一記悶雷轟然在陰沉沉的天空中炸響。仿佛是為這個不幸的消息配上背景樂一般。
晉夜琓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只有五萬?”
談柯被雷聲嚇了一跳,聽到晉太子沉穩(wěn)又可怕的聲音響起,忙點頭。“才到肥度城,原老將軍親自點將,只有五萬。”
只有五萬?怎么可能。他的印象里,越清濂不是這樣的人,說好的二十萬,偏偏到了現(xiàn)在的緊要關(guān)頭變成了五萬。
“越國大君有說其他的事情嗎?”飛快思考這個突變的問題,晉夜琓在不斷轟鳴的雷聲里,目光如炬,比閃電還要明亮,緊緊看著談柯問道。
“有!”
談柯想起什么急忙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這是隨五萬越軍前來的信。”
晉夜琓不多廢話直接接過拆封打開看去,越看,目光越冷,臉越陰沉。
談柯突然有些不安,他眼里的太子殿下從來都是不喜形于色的,究竟越國大君在信上說了什么,會讓殿下有此等臉色?
晉夜琓一口氣看完信,胸口起伏不定,努力控制心頭澎湃激動的情緒。然而他的手已經(jīng)握成拳頭。額邊的青筋也暴起了。
“殿,殿下……”
談柯不安地問道。“信上說了什么?”
晉夜琓幾個深呼吸,努力控制即將爆發(fā)的情緒。聲音低沉,比陰沉的天色更讓人壓抑。
“信上說,我晉軍中已經(jīng)有了細(xì)作。”
談柯臉色一變。
晉夜琓臉上浮起冷笑。
是啊,不止是細(xì)作,還是跟了他身邊幾年,他視作心腹的人!
信的確是越國大君親筆所書,寥寥幾行字,表達(dá)了一個意思,那便是他晉夜琓,始亂終棄,欲廢太子妃清河。
晉夜琓只稍稍沉下心一轉(zhuǎn),便理順了這封信背后一連串的線索:
廢太子妃一說,他未經(jīng)手,那便只能是晉宮中傳出。
晉宮中有權(quán)利對太子妃進(jìn)行裁,又有那個閑工夫的,只能是太后。
太后何以會得知清河的事項?他明明留下龍翎在他不在時處理太子妃未在宮中的事,他的能力夜琓信得過,只要他出馬,決定不會叫人發(fā)現(xiàn)東宮的異常。除非……
龍翎叛變!
將清河離宮的消息傳給太后,太后動怒,傳出要罷了清河太子妃之位的旨意。這旨意又傳到了越國大君的耳中。經(jīng)了這樣的周折,好好的借兵二十萬變成五萬。
好個連環(huán)計!
這是要何等的智謀與心機,又是何等了解太后,越國大君以及他的人,才能布置出如此周密無懈可擊的計劃?
晉夜琓目光深邃,龍翎啊龍翎。想不到,你居然會是內(nèi)奸!
晉夜琓深吸一口氣。平復(fù)一時凌亂的心緒。
“準(zhǔn)備得如何了?”
“回殿下,我軍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只是越國只五萬大軍……”
晉夜琓打斷他,目光如炬,有一簇火苗在他眼中燃燒著。
“就算是五萬,我也要不惜所有,贏了南域!”
這是晉夜琓此生唯一第二次遭受背叛。背叛他的人,利用了他身邊的人,來完成一個完美的計謀。
可是龍翎,你利用太后,利用越國大君,都好,但你偏偏連我的清河也利用了!此等罪過,必誅九族,斬殺之!
晉夜琓眼底猩紅,渾身散發(fā)出嗜血的殺氣,令近在他身側(cè)的談柯不禁打了個哆嗦。太子殿下突然間,變得好可怕…!
我早已說過,我太子之位在一日,她越清河便是我的太子妃一日。哪怕她并不是真正的三月公主,哪怕她任性而為離開晉國,哪怕當(dāng)今烽火連城動蕩亂世!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