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亂動?”
“可……”
“小安子!”李徹高聲叫道:“去搬幾把梯子來把頂棚撐住了!”
小安子正從方才太子作畫的桌上尋摸了兩個葡萄吃,就聽到太子叫他,笑問尋芳道:“殿下說什么呢?”
她正逗著皇長孫玩,也沒聽個真切,就往亭子上看了一眼:“娘娘和殿下鬧著玩呢。
話音剛落,劉玉瑤又扯著脖子喊道:“快來救我們啊!”
“你別叫!”
但聽‘轟隆’一聲,剛才還打情罵俏的小兩口就從茅草亭頂上轟轟烈烈的漏了下來。
一時間茅草與灰塵齊飛,兩人摔在地上被草堆埋了個結(jié)實。
小安子手上的葡萄咕嚕一下掉在地上,撒腿就往那跑,一聲一聲叫著:“殿下
!娘娘!來人啊!快來人!叫太醫(yī)!太醫(yī)!!”
一群丫鬟太監(jiān)也瘋了一般的沖過去,伸手就巴拉被埋的兩個人,將草都抓出去才看到太子以自己做墊背正結(jié)結(jié)實實抱著太子妃。
“太子殿下!娘娘!你們,你們……”尋芳真不知從何問起了,別人也是不敢輕舉妄動。
劉玉瑤吐出嘴里的茅草,呸呸呸兩聲,看到自己身處那人懷中,連忙叫道:“李徹!”
后者睜開眼睛,一頭的草,一身的灰,倒和平日靳貴整潔天壤之別:“別害怕,我沒事。”
松了口氣,劉玉瑤尚還驚魂未定。
男人為了安撫她,一只手壓著她的后腦勺,兩人的鼻尖就碰在了一起:“嚇壞了?”
“嗯……”
低低一笑:“好玩不?下次還這么玩嗎?”
“不玩了。”她覺得難受,鼻頭微酸。
男人卻道:“怎么不玩,覺得好玩就玩,不過以后得在底下多墊幾床被子,哎呀我的腰啊……”
“啊?”驚魂未定的人趕緊站起來,幫襯著一起把太子從地上拉了起來,拍下他身上的草就去摸他的后背和虎腰。
“沒事?這里,這里疼不疼?骨頭會不會摔斷啦?還有這里,這里。”
“行了行了,你別按了,沒摔死被你按死了。”
“我這不是擔(dān)心你嗎,再說了,我都沒用力你就覺得疼了,是不是真摔壞了啊?”
“壞不了,壞不了,叫大胡子看看。”
小安子一拍腦門,他怎么忘記東宮還有一位神醫(yī)呢,一有事就急著叫太醫(yī),反而把神醫(yī)忘了。
“奴才這就去叫神醫(yī)!這就去!”
扶著李徹進了內(nèi)室,脫了外裳就把他按在了榻上,劉玉瑤一把掀開他的里衣,只見后背腰間微微泛青,似乎摔的不輕。
剛用手戳了一下,趴著的人就呼號起來了:“輕點,輕點。”
她這才靜下心來,想到剛才的九死一生簡直是三魂丟了七魄,言辭間略有些責(zé)備道:“你怎么還抱著我呢,就你自己摔也不至于摔成這個樣子啊!”
“還自己摔?”剛進門的焦嬤嬤一看到眼前的狀況,白眼一翻幾乎快要倒下去了:“娘娘啊,別說你們兩個摔下來了,那就是自己,也不能摔啊!太子殿下千金之軀,乃一國儲君,黃子龍孫!您再如何玩鬧也不該……”
“行了,你閉嘴!”李徹出言低喝:“啰嗦起來個沒完。”
焦嬤嬤苦著一張臉寫滿委屈,看太子妃一眼,悻悻閉嘴,不過依然能看得出來,她一肚子憋火呢。
李徹只好又道:“是我自己要上去的,掉下來也怪我,這不是沒什么事嗎?就一點皮外傷,哪值得你這么大驚小怪的?”
“哎呀殿下啊
!這還皮肉傷?這還不值得大驚小怪?”焦嬤嬤真是有苦說不出,對著劉玉瑤又不能大動肝火,只得對著外頭吼道:“叫太醫(yī)叫太醫(yī)!叫了這么長時間太醫(yī)也沒叫過來?”
似乎是把對劉玉瑤的不滿都吼出來了一樣,驚的門口眾人做鳥獸散。
劉玉瑤看了焦嬤嬤一眼,第一次在她跟前偃旗息鼓,因為她確實心虛,也確實難受,更重要的是擔(dān)心。
因為她說的沒錯,自己這次確實有點過火,自己玩鬧也就算了,還得拉著他,美名其曰過普通夫妻的生活。可前提是,他是普通人嗎?若是普通老百姓種田打漁,累著了,傷著了,那都不算什么。
但他不同,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如他,如何能受半點辛勞?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群人伺候著,護著,小心翼翼的照看著,何曾接觸過任何危險?
那一雙手除了提筆書寫,研磨作畫,偶爾舞刀弄劍,又何曾有過任何勞累的痕跡?他是天之驕子金枝玉葉,關(guān)系到江山社稷,若他有什么差池,就是動搖國之根基。
“是我不好……”她一臉歉意的低頭說道:“我不該跟你胡鬧,更不該讓你跑到亭子上頭。”
“行了,你不跟我胡鬧難道還要跟別人胡鬧?”男人拉住她的手,反倒安慰起她來了:“這一下摔的好,說不定還能拖懶不用去上早朝,不用去六部聽政了!”
反手捏了捏他的,并未說話。
大胡子已經(jīng)來了,仔細查看了一番,確定并未傷筋動骨之后也沒開藥,只是囑咐每日里如何消腫化瘀,冷敷熱敷如何搭配,并且得空的時候多揉揉,并親自教了劉玉瑤拿捏的手法。
焦嬤嬤一旁看著,她臉色鐵情,眉宇間并沒有善意:“您就不打算給太子殿下開幾服藥?”
“不用吃藥。”大胡子一邊回答一邊用自己的雙手在太子腰上拿捏。
焦嬤嬤眼皮一翻,又冷聲說道:“您還真不像個大夫,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讓李太醫(yī)給太子殿下瞧瞧。”
大胡子笑瞇瞇的扭過頭來看向焦嬤嬤道:“您信不過我?”
干咳一聲,畢竟當(dāng)著太子妃的面,她答的倒也委婉:“讓兩個大夫看,不也是為了保險起見嗎。”
“不用,這樣就行。”李徹開腔了,他閉著眼睛,覺得大胡子在他腰上按的很是舒服。
劉玉瑤這一次卻難能可貴的和焦嬤嬤站在一條線上:“我也覺得應(yīng)該讓太醫(yī)看看,就算不開貼跌打膏藥貼上,也總得喝點藥,敗敗身子里的火氣!”
“你以為就你不喜歡喝藥?”太子無奈的看向她道:“沒什么事,我明天一早仍舊能上朝,能看折子,能騎馬射箭,別擔(dān)心。”
手被他攥在手心當(dāng)中,暖暖的,仿若他此時眼底的堅定。
點點頭,她便又對焦嬤嬤說道:“那就不勞駕李太醫(yī)了。”
焦嬤嬤真是有苦難言,好像自己一手撫養(yǎng)大的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一般,心情復(fù)雜的讓人心酸不已。
不過這位太子殿下顯然高估了自己的身子骨,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別說他內(nèi)傷在身,就連劉玉瑤受了震蕩,腰腿都酸疼了好些日子
。
對李徹而言,一開始也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之處,本以為第二天醒來之后依舊能跑能跳,繼續(xù)灑脫。誰曾想輔一動身就腰背的疼痛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劉玉瑤再把他翻過來看的時候已經(jīng)一片青紫。
她霎時間也是有些慌了,找大胡子,大胡子就說真沒傷到筋骨,好生休養(yǎng)幾日,發(fā)發(fā)體內(nèi)淤血,也就好了。
縱然他這個做大夫的打著包票,病人也表示自己無礙,左不過要休養(yǎng)的,索性就和陛下告假,暫停朝議幾日。但是東宮里的女人卻急瘋了。
先是太子妃抓著大胡子問東問西,她自己不放心,偏偏焦嬤嬤來質(zhì)問的時候又得給大胡子打包票。
焦嬤嬤走了又是一眾良娣前來探望,這個親手做的小點心,那個給殿下讀首詩詞,還有口口聲聲會所晦氣當(dāng)頭的,親自求了保平安的服給太子貼身戴了,臨了還在心口上拍了拍。
這些人前腳一走,太子妃就氣勢洶洶的殺回來了。
點心沒收,我愛吃這個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過今兒心情好,賞給底下人吃!
念詩詞?姑奶奶也會,不過今兒心情好,再給你念第八百遍關(guān)雎。
至于平安符,這個不用含糊,直接扯開衣領(lǐng)拽出來扔的越遠越好,這世上沒什么神佛能保佑你,只有靠自己,長點心!
李徹也是哭笑不得,懷中逗弄著那傻愣愣看著老娘的兒子,輕聲說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
“你自己知道就好!”某人有些嘚瑟了。
小夫妻倆正說的高興,外頭突然有人急匆匆的推門而入道:“殿下,皇上來了!”
劉玉瑤與李徹彼此對視一眼,卻又冷靜如常。
兩人早就猜想到那位帝王會來探病,之前總說身體不適,那是裝的,彼此心知肚明,這次不適卻是真的。
這段時間也是多事之秋,太子閉門于東宮養(yǎng)傷,正好給了自己一個逃避的借口,若非萬福安將太子的傷在一國之君面前描述的慘不忍睹,他還真就以為李徹是刻意避世的了。
傳話的人剛退下沒一會,就聽到外頭萬福安高亢的聲音:“皇上駕到——!”
尋芳已經(jīng)給劉玉瑤整理了衣裳鬢發(fā),讓她雖然隨性但也不至于失禮。
“兒臣玉瑤,參見父皇!”她走出門去,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禮,也并非是刻意去學(xué)這些禮數(shù),手怎么放,腳怎么邁,只是似乎下定決心要和這個人好好過日子之后,這些規(guī)矩也都自然而然的會了一樣。
“起來。”明晰帝的身形日漸佝僂,只是對這個兒媳有一種別樣的情愫,甚至還伸手彎腰虛扶她一把。
后者起身,明眸帶笑自然而然的挽了一國之君的胳膊往屋里去:“父皇怎么還親自來了,等太子好些了,讓他去給父皇請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