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霞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走在一條荒蕪人煙的小道上。
她不知道這是在哪裡,她以前從沒來過這裡。
天空是灰色的,路邊的樹枝很蒼白。
李霞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著。兩旁的樹上棲息著不知名的大鳥,密密麻麻的,或在樹梢上盤旋著,幾乎要將樹幹壓斷,時而迸發出慘叫,又象是哀樂的合唱,如同死亡使者的送葬曲。
李霞從沒覺得如此孤獨過,彷彿整個世界把她拋棄了。
她禁不住小跑了起來。
她看見前面的樹林裡有一幢三層樓的舊房子,整幢房子從外面看起來是黑色的,沒有門,只在三樓有一扇很小的窗戶,在窗戶上趴著一個小男孩,大概六、七歲的樣子。
李霞跑過去,站在樓下仰望著他。
“小朋友,這是哪裡?”
他沒有回答李霞的話,低頭看著李霞。
李霞看見他空洞的眼神和蒼白的嘴脣,李霞沒有看見那嘴脣的開啓,卻聽見他在說,我要變成一隻鳥,飛到天上去,那裡是自由的……
然後李霞看見他站了起來,把頭伸出窗外,張開翅膀真的往天上飛去,轉眼消失不見了。
灰色的天空在一剎那變得血紅。
天上在下血,血水把整個世界染得通紅。
李霞看見在那幢黑房子的屋頂上站著一個消瘦的背影,那是一個女子。
她的頭髮很長,長到了腳跟,隨風輕輕舞動著。
她慢慢的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望著李霞,李霞看清她的臉,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那張臉是李霞的臉!
李霞被嚇昏了頭,轉身就往回跑,跑著跑著,天空下起了暴雨。李霞看見在前面不遠處的路上躺著一把白色的雨傘,她奔跑過去撿起來,撐開一看,才發現這把雨傘原來是紙做的。只一會兒,就剩下幾根鐵桿了,那些紙屑粘糊糊的貼在李霞的頭髮和衣服上,豆大的雨點打在李霞的身上,她冷得全身發抖。
李霞忍不住無助的哭了起來,透過淚眼朦朧,她隱約看見了一個男人撐著雨傘走在前面。
她對著那個背影叫了起來:“喂!等等我!我可以跟你共一把傘嗎?”
李霞的聲音在暴雨中失去了方向,飄散得無影無蹤。
她邊喊邊追了上去,那個男人卻越走越快,任李霞怎麼跑也追不上他,他們之間始終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男人突然停了下來,他猝然轉身,變成了一個紅衣女子。
那是劉思佳!
李霞呆呆的望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雨水流進眼睛裡,很澀!
劉思佳的頭髮開始往下掉,最開始是幾根幾根的順著雨水掉,接著是整束整束的掉,最後連著整張頭皮一起剝落,露出了猩紅的肉,但是沒有流血,就象戴著一頂超薄的紅帽子,衣服也是鮮紅的,跟她那張蒼白的臉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還有她懷裡抱著的那隻貓!
沒有一根雜毛的白貓!
只有那雙眼睛是血紅的,就象浸滿了血!
那隻貓突然弓起了身子,發出一聲尖利的長嘯,猛的脫離了劉思佳的懷抱,如脫弓之箭向李霞撲來……
李霞全身一顫,醒了過來。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今晚在傳奇網吧包夜的人少得出奇,停電的時候走了一大半,她本來也想走的,但又捨不得“冰冷的咖啡”,於是等著等著就睡著了,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電的,她想到夢裡的情景,渾身哆嗦了一下。
李霞重啓了一下電腦,去吧檯重新刷了一下卡,坐下來用手輕輕拍了拍額頭,外面在下雨,而且還很大,她剛剛來網吧的時候,沉悶的蒼穹裡就隱藏著一場狂風暴雨。
她重新上線,QQ上的頭像不停的閃著,全是“冰冷的咖啡”的留言,還好他沒走,不然漫漫長夜不知該如何打發了。
李霞看了一下屏幕上的時間,三點三十七分!
乖乖的貓:你還在嗎?我們這剛剛停電了。
冰冷的咖啡:在,我一直在等你,你嚇到我了,我以爲你那出了什麼事,突然下線了。
乖乖的貓:我剛剛睡著了,做了一個惡夢,好可怕。
說到這裡,李霞打開了百度搜索頁面,輸入了幾個字:周公解夢?貓。
李霞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夢見貓,而且還是劉思佳的那隻貓,這夢境不得不讓李霞感到惶恐。
很快出現了一堆關於解夢見貓的網站,但是都大同小異。
夢見貓,自己的品德會受到非議,被人們怨恨,財產被偷。夢見打貓或者抓貓,小偷或土匪會破門而入,但是不會受損失,壞人會被抓獲。女人夢見貓,是不詳之兆。
……
李霞又查了查其他的,都差不多。網上的東西有些就是這樣,只能有個大概,並沒有更詳細的。
冰冷的咖啡:怎麼了?還在想你那個夢嗎?
乖乖的貓:嗯,好恐怖,我好怕。
冰冷的咖啡:呵呵,別怕,有時候一個表面上恐怖的夢實際上有很好的含義,你知道嗎?寶貝?
乖乖的貓:是嗎?
冰冷的咖啡:嗯,如果你瞭解你的夢的意義,它也就不可怕了,心理學家分析,夢表面上荒謬奇怪,實際上,夢的表面意義下,掩藏著一點兒也不荒謬的真實意義。夢是用象徵的方式,把這些意義轉化成了奇異的夢境的。如果我們懂得如何分析夢,解釋夢,我們就可以知道夢的真實意義。這種意義往往並不是對未來禍福的預言,而是對你現在的心理狀況的指示,可以讓你知道你現在的心理狀態,性格等,對你改善自己的心理極有助益,所以,恐怖的夢未必都是不好的。
聽他說了那麼多,李霞現在也覺得不再那麼害怕了,何況別人也常說,夢都是相反的。於是李霞笑了笑,稚嫩的臉上有一種奇異的光彩,李霞每次跟他聊天,話都不敢太多,而且還裝出很成熟的樣子,怕對方會識穿自己的年齡。
有時候,這種做法其實是很愚蠢的,只是李霞並未察覺到。
就她的年齡而言,在某種意義上,她還是個孩子,尚未成年。
乖乖的貓:你等我一下,我馬上來。
冰冷的咖啡:我等你,回來了讓我看看你,想你了。
李霞對著屏幕羞澀的、甜甜的、溫暖的笑了一下,彷彿那臺冰冷的東西不再是機器,而是一具有血有肉,有靈魂的軀體。
李霞起身去洗手間。
電腦屏幕的右下角顯示:四點四十四分。
奇怪的時間。
但好象又很正常。
正常到你的時間也可能湊巧是四點四十四分。
李霞去了廁所很快就回來了,她馬上發現了不正常。
電腦屏幕不動了。
她動了動鼠標,鼠標也不動了。
緊接著一片漆黑,什麼也沒有了。
李霞意識到死機了,於是重啓了一下,什麼反應也沒有,連顯示屏上的顯示燈也滅了。
只有夾在顯示屏上方的攝像頭亮著一種刺眼的光,照得她眼睛發眩。
李霞的心臟莫名其妙地狂抽了一下,源自於她的“第六感”,這是一種瞬間而直接的預知,往往不通過正常而有邏輯的推理來作爲中介。
雖然李霞已經感覺到了某種危險,但她馬上又認爲那只是一個可笑的錯覺。
當她剛準備再次重啓的時候,她面前的這具軀體真的有了靈魂。
她彎下去的身子不動了,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它。
這一刻,是死寂的,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她慢慢直起身子。
把臉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