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小皇上微瞇起眼,似笑非笑的望向無暇身後的元禎王爺,“你也在啊?”
元禎王爺上前一步,沉聲道:“皇上,你傷勢如何?”
無暇有點不自然的回頭看了元禎一眼。
小皇上側(cè)頭將自己身上打量一番,笑道:“沒事,死不了。”
無暇一皺眉,隨即對著太監(jiān)們道:“還不快宣太醫(yī)?!”
“是是……”
“不要!”小皇上一把拉住無暇的手臂,嬌聲道:“一點皮外傷而已,朕要奶孃親手幫我上藥。”
無暇有點爲(wèi)難地摸了摸他的臉:“不讓太醫(yī)看過怎麼行呢?萬一摔著了內(nèi)傷……”
“沒有。”小皇上著急地用手在樹桿上比了比,“才爬這麼高,只是擦傷了點。”
“那好。”無暇吩咐太監(jiān),“去太醫(yī)處取些創(chuàng)傷的藥來,送往太和殿。”
“是,是。”領(lǐng)頭的李公公慌忙爬起來,一溜煙跑了。
小皇上看了看無暇,再望向元禎王爺,突地一笑,道:“奶孃,皇叔,你們二人莫非在此商量國事麼?”
無暇瞥了元禎一眼,乾笑了笑,“沒,王爺近來辛苦,奶孃請他來敘敘舊事,輕鬆一番。”
“哦……”小皇上笑得一臉詭異,“原來如此。說來確是,皇叔,哪天朕也該好好犒勞你一番。”
“臣謝龍恩。”元禎微微一笑,再垂首淺行了一禮,“請皇上回去上藥吧,臣先行告退了。”
無暇回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只得眼睜睜看著他靜靜的轉(zhuǎn)身離去。
“姐姐!”
“啊。”無暇恍然回頭,卻見小皇上鼓著小臉,正怒氣衝衝的看著她,篤地回神,忙上前扶住他道:“好好,快隨我回去上藥。”
小皇上似極不情願的擡起腳,微側(cè)頭一直從眼角里睨著她,瞧得她全身發(fā)麻,忍不住問:“皇上?怎麼了?你摔著腦袋了?”
誰知小皇上居然一甩她,“你才摔著腦袋了呢!”完了,氣呼呼的領(lǐng)先走了出去。
無暇被甩在當(dāng)場,定了定神,垂目思忖片刻,回頭又望了望他爬的那棵樹,不由擰上眉心,唉,這孩子,這是較的哪門子的勁啊。
回到太和殿,李公公已將藥放好,無暇拉了還在跟她鬧彆扭的昭雪,硬將他按在桌前,掀起他的衣袖爲(wèi)他劃傷的地方擦藥。
小皇上的眼睛就一直緊緊的盯著她的臉,眼珠轉(zhuǎn)都不轉(zhuǎn),那認(rèn)真勁兒比讀書時都高上幾倍。
無暇手下一按,小皇上直“嘶”了一聲,無暇笑道:“你一直瞧著我做什麼?”
“你!你故意的?”小皇上氣得喊一聲,又疼得呲牙咧嘴,而後,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就惡狠狠的直瞪著她,好像他一身的傷,都是她害的。
無暇也不由的正了色,嚴(yán)肅地道:“皇上,你今日,可是玩得過分了。”
“我過分?”小皇上氣急敗壞的一把推翻了桌上的茶杯,吼道:“是誰?偷偷摸摸跟他私會的?!”
無暇一怔,“皇上?你說什麼?”
“哼!”小皇上眼一翻,暗暗捏緊了另一隻手。
“你爬樹上,是爲(wèi)了偷看我的行徑?”無暇的聲音陰冷下來。
小皇上原還想發(fā)火,篤一對上無暇的眼神,驀地一愣,雙眉一展,一道惶恐劃過瞳孔。然,又不肯認(rèn)輸?shù)貜?qiáng)鼓著氣,道:“怎麼,你能做,我不能看?”
無暇靜靜的看了他稍許,終又覺得無趣,也不再言語,繼續(xù)給他擦藥。
小皇上心裡沒底了,小心冀冀的側(cè)頭觀察她的顏色,看她面無表情,心裡發(fā)毛,立即氣虛了,抽了抽鼻子,喃聲道:“我知道,是我不對。可是,我就是不喜歡你偷偷的去見他。”
“他是你皇叔。”
“就因爲(wèi)是他……”小皇上有點懊惱的咬了咬牙。
無暇翻了他一眼,“皇上,且不可做那過河拆橋之事。”
小皇上憋紅了小臉,哀怨地斜著無暇,最後泄氣地垂下肩膀,垂下頭,小聲嘟嚷:“皇叔就是太了不起了……我才討厭你們在一起。”
無暇頓了頓,沒說話,最後給他上鼻子上的藥,兩個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臉對著臉,氣息混和在一起。
氣氛開始有點僵。
無暇只一心清理他劃出的一點點小傷口。
可是小皇上,卻緊張的屏住了呼吸,一雙明亮的眼睛,灼灼地直視著她。
上完藥,無暇慢悠悠的收拾桌上的藥盒,彷彿心不在焉地隨口說道:“以後,不準(zhǔn)再出此類荒誕之事。”
小皇上精神一繃,望著她的眼睛有點心虛地慢慢移了下去。
*
其實無暇心裡明白,這小傢伙,也是因爲(wèi)從小跟她相依爲(wèi)命,心裡頭將她看得無比珍貴,像是自己私有之物,不容得別人偷窺。這讓她欣慰且感動,只是,又擔(dān)心他太過分而出什麼亂子。
而且,更擔(dān)心會讓元禎王爺有所困擾。
不過這小傢伙,似乎在一天天長大了,自從那日他的異常反應(yīng)之後,還沒有再來煩擾過她,這讓她有點心安,也有絲微的失落。
兩人原本惺惺相惜的感情,卻不得不因爲(wèi)宮中的禮儀而阻隔。唉,不過回頭想想,待皇上有了三宮六院,這份感情不是更要淡薄了麼?想到此,無暇也只得暗暗嘆氣,告誡自己要快些適應(yīng)沒有皇上在身邊的日子。
說起三宮六院,無暇忙去查了日子,還有三天,就是老太后出宮上香之日,於是忙去提醒小竹,別忘了安排找銀孃的事。
這靜下心來無事,無暇也會想,皇上的未來皇后,品性到底如何?算來與皇上大婚之期,只有月餘了。雖然外人傳說江小姐是美貌如仙,知禮賢淑,可誰不敢保入宮後會怎麼樣,將來皇上還必須有貴妃,淑妃,這後宮妒事,她可是親身經(jīng)歷過啊,一想到那暗中的爾虞我詐,無暇冷不丁的打起一陣陣?yán)鋺?zhàn)。
甩了甩頭,她又覺得自己想的太多了。如今她的任務(wù)完成,小皇上成了天子,她也有了身份,有些事只要不過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求個後宮太平,日後,她該好好享受纔是。
*
三日後。
殿堂內(nèi),無暇緊張又焦急地走來走去。從早晨起,她就沒有停止過心慌肉跳,腦袋裡一直反覆的念著:他會來,他不會來;他會來,他不會來……
殿堂門外,篤然響起一陣銀鈴般響亮肆意的笑聲,那麼尖利而突兀,但是聽在無暇的耳裡,無比的悅耳動聽。快步走到殿中,她整了整衣裳坐到正椅上,放輕鬆面部表情,掩去眼中的興奮與期待,換上一片慵懶和淡然。
當(dāng)門口,走進(jìn)來兩道人影,無暇眼一瞇,胸口猛然一跳。
那道頎長纖瘦的身影,依然美豔,依然妖嬈,一如昨日的風(fēng)情萬種,絕代風(fēng)華。無暇不由閃過一陣恍然,驀然間,竟辨不清面前這人到底是誰。
想來這十年,所有人都不得不緊隨了時間的蹉跎,而爲(wèi)何這人,彷彿身處世外,除了一身較之前簡約素淨(jìng)的衣裳和頭飾,面容竟與十年前無異,猶如天外仙子出塵來。
待兩人飄飄然走至她面前,無暇才眨了眨眼,從思索中回神。
“姐姐,銀娘姑姑我給您請來了。”小竹眉眼含笑。
“嗯,你先去吧。”無暇悠悠的擺了擺手,小竹看了銀娘一眼,微微一笑,轉(zhuǎn)身從側(cè)門走出。
瞧著小竹的身影消失,銀宇挺直了腰桿,收了女式優(yōu)雅嬌柔的姿勢,微揚(yáng)起下頜,側(cè)目睨向無暇。
越來越少的見他,卻每次見他,都讓她有種說不出來的親切。
他臉上淡了妝,眉目更加清秀,更加深刻,逼人的豔麗之下,張揚(yáng)著一股英氣。
無暇突然有種醒悟的疑惑:這個男人,到底多大了?
她似乎從來不知道。
“你不會是千方百計的請我來,就爲(wèi)了看我吧?”他嘴角噙起一絲輕笑,眉尖一挑,眼神猶顯得輕佻。
無暇心思一動,不知道是不是她賤,看到他這樣的笑,聽得他這樣的話,她感動的想要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