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的容貌
這一夜,我居然睡的無比香。
再醒來,已經是在暖暖的粥香中,那氣味鉆入我的鼻息間,刺激著我的肚子一陣咕嚕的鳴叫,懶懶的睜開眼。
光聞這味,我就知道是屬于夜的手藝,只有他的廚藝才這么輕易的勾動人心底的饞蟲,也只有他的廚藝,能讓我在香味彌漫中找打一絲熟悉。
三年的熟悉。
太熟悉了就成了習慣,好像在家里一般。
我和夜,有親情,有友情,就是沒有愛情。
“起來嗎?”粥在桌子上,他在床邊,詢問著我的意思,看我幸福的窩在被褥間,也沒有伸手硬拽我起來。
全身的傷,在歇息了一夜后開始從骨頭里造反,各種酸疼不斷的侵襲我的大腦,我半側著身,遠遠的看著對面榻上的鏡池。
他沉睡著,象是一幅寧靜致遠的圖畫,臉上不再是蒼白的顏色,淡淡的泛起了紅暈,美人如玉。
我放下了心,攤著身體,語氣有些惺忪,“好累,好想再睡上兩天。”
“你必須在兩天內恢復過來。”夜的手指間,熱熱的棉布還升騰著白色的水汽,擦拭上我的臉,舒服將困倦一掃而空,“你逃跑了,‘滄水’必然要防備你的報復,你覺得他們會怎么做?”
我瞇著休息的眼突然睜開,臉上的輕松一點點的緊繃,嘴角抽出一抹詭異的笑容,“我是華傾風,必然先發制人主動出擊,趁消息還沒有來得及傳回‘云夢’之時,大舉進攻,拿下‘云夢’。”
夜扶起我靠在床頭,伸手端過床頭的粥,舀起一勺吹了吹,遞到我的唇邊,“我也這么認為。”
“我……”剛張開嘴,一勺粥倒入我的口中,堵回了我的話,我剛剛咽下,夜下一勺粥已經送到了我的嘴巴邊上,我每一次開口,他都適時的填上我的嘴巴,兩個人一張一送,配合的恰到好處。
終于咽下他手中的最后一口粥,急促的吃相讓我大喘了一口氣,居然吃累了。
“我要回去。”我看著夜,“我要通知‘云夢’大軍準備,我要親自出征,我要……”
“你要下得了地才行。”他涼颼颼的一聲,把我軟回了床榻間,“我倒想見見,你用什么去率兵,你拿什么舉武器?這四個大包子?”
棉布擦去我嘴角的粥漬,他手一撈,把我抱了起來,走出門外,暖暖的陽光下,一張軟藤椅上鋪著軟軟的棉絮,散發著溫暖的氣息,“這三天,你盡量休息,三天之后,任何決定我不攔你,你要傳的消息我已經替你放出去了。”
“什么?”自從我受傷,夜就沒有離開過我的身邊,何來的放消息一說?
“我在來‘滄水’之前,曾經和你的將軍談過,如果我三日未歸,證明你一定有生命威脅,同樣‘云夢’也告急,讓她想辦法覲見皇上下令,三軍戒備,放心吧,為了以防萬一,信我也已經送了出去,放心吧。”
放心?我哪放得下心啊。
如果是飛鴿傳書,別說途中可能被截下,這關系到軍事機密,縱然風若希信,我姐姐信,那‘云夢’朝堂上下會有人信嗎?
“我用的是丐幫的線,幫主和長老千里輕功送信,不會落在‘千機堂’的監視中,里面有我身為‘御風’皇子蘭陵煜的標識。”似乎知道我的擔憂,他淡淡的解釋。
丐幫,天下第一大幫,唯一一個消息渠道能與‘千機堂’相抗衡的一個門派,當年的人情,他們曾說過,可以請動幫主和長老為我們效命一次,僅此一次!
人情,是最難還的,這個債讓別人欠著,見我們都要低頭三分,他們無數次想要還掉這個人情,都被夜推拒了,用他的話說,天下第一大幫欠咱們的,他們的地盤我們可以隨便橫行。
可是今天,為了我,他就這么輕飄飄的把這個債讓別人還了。
蘭陵煜,他痛恨的名字,‘御風’皇子,他嘲笑了十幾年的身份,又是為了我,他不得不動用這個身份,這個地位。
那心中藏著萬千丘壑,機關算盡的夜,似乎老是為了我做賠本的生意,難怪他郁悶攤上我這么個搭檔。
那如妖精般靈動的夜,好像被我這么個包袱羈絆住了,老是不能瀟灑的飄搖人間。
他的腦袋,懶懶的靠在我坐的椅子背上,雙手交疊在臉下,舒服的窩著,長發從他的頸邊垂下,掛上我的手臂,他松散的吐著字,“別內疚,我早就想過了,我既然隨你去了‘云夢’,又有‘千機堂’的資料調查,日夜雙俠的身份早已經不能用,如果隱居,他們欠的這些人情不用掉太虧了,不如讓他們還了,以后換一個身份,再算計著他們欠就是了。”
“精明鬼。”我呸他一口,心情總算輕松了。
他輕聲笑著,還是那種魅惑的調調,誘人,已經是他身上獨特的一種氣質,朦朧變幻,最是讓人心神不定。
“日,要不要賭一賭,兩軍會在哪開戰?”他的聲音,突然多了幾分童真的可愛,仿佛找了什么好玩的東西。
我坐在椅子上,身后就是他蛇一般懶掛著的腦袋,我又好氣又好笑,“這都賭,別忘記了,我可能會是這一次兩軍交戰的……”
聲音突然停住了,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我回頭,夜還是那么懶散的姿勢,舒服的好像在陽光下睡著了,剛才的話似乎只是他隨意的夢話般。
我曬著太陽,嗅著空氣里溫暖的味道,聲音突然變的極其認真,“以現在兩國間的地勢,‘滄水’發兵,最有可能交戰的地方是五百里外的‘青圍城’,那里北面地勢平坦,極適宜大面作戰,而東面則是高山峽谷,有利于偷襲隱藏。”我笑了笑,看著夜,“如果是曾經的我,一定選幽谷,因為那樣才能顯現出自己用兵詭異高深,華傾風視我為最大的敵人,想必對我的研究也足夠透徹,她也是這么認為的吧?夜,你是不是在提醒我這個?”
夜沒說話,他趴在椅背上,細細的呼吸聲讓他看起來象一只在太陽下饜足的貓兒,發間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衣衫在風中微微的飄動。
“啪!”天空的南邊,忽然炸響一朵美麗的煙花,在藍白色的天空下有些突兀,美則美矣,總有點不合時宜么。
夜死豬般的身體突然如貍貓般輕靈的竄了起來,“有消息來了,我去看看。”
“嗯!”我應著聲,眼前已經消失了夜的身影。
天空的云掠過,遮擋了陽光,身上忽然有些微微的涼意,沒有了夜在身邊,我傻呆呆的一個人坐在這,真的很無聊,想回屋看看鏡池卻怎么也動不了。
看看包成團的手和腳,我努力的伸出腿,點了點地面,似乎沒有想象中那么疼,再回頭,離屋子不過幾步路,我強撐著走兩步,應該問題不大吧。
慢慢的,一點點的探出腿,我的胳膊撐著椅子扶手,試探著加上身體的重量……
“哎,哎,哎……”一個聲音伴隨著急促的腳步,從遠處奔走而來,以極快的速度把我按回了椅子里,又飛快的在我腿下面放了個凳子,將的我的腿放平。
他的突然出現讓我有些驚訝,同樣,那恐怖如黃河奔涌一樣的話灌的我七暈八素:“和你說過,筋脈剛剛接上就不要亂動,不然很容易就崩斷的,再一次受傷想要接上就那么好了,萬一你以后殘了怎么辦,現在你是年輕,要是年紀大了,手腳無力,陰雨天就疼,那多可怕,更嚴重點就癱了,你以后就只能天天這樣躺在這,年輕人啊要好好的愛惜自己的身體。”
他看看我的腿,把有些凌亂的棉布又重新纏了纏,纏出完美的漂亮形狀,才滿意的退開。
“你朋友沒在啊,那你可以叫我啊,我能幫你嘛,不要自己強撐著亂動,你想要干什么你說,是不是想進屋子?是的話我帶你進去啊,還是有什么其他的事?”
我的眼前,仿佛看到河流決口,狂奔亂涌,瀑布飛瀉,水花四濺……
帶點賭氣性質,我低垂的腦袋扯出一絲壞笑,猛抬頭,“我要拉屎,你幫我嗎?”
他呆了,我也呆了。
昨天我見到的是一個邋遢的挖藥人,盡管最后證實他就是天下間傳言最神秘醫術最神奇的柳夢楓,我也只不過是感到驚訝而已,絕不會呆滯。
現在看到的人,是完全洗漱干凈,清爽的他,昨天那藏在油膩頭發后的容顏,也徹底見了天日。
挺直的鼻梁,紅唇似鳳凰花瓣,目光如點漆,白玉的肌膚讓他看上去根本不象是常年在山中行走的人,長發高高的束在腦后,與夜隨意的披散相比,他正統的多,灰色的衣袍簡單整潔,輕易的看出那完美比例的身子,修長的腿。
他很俊秀,但是俊秀不足以讓我發呆,我見過的美人實在太多了。
他很飄逸,但是飄逸不足以讓我出神,姿態如柳秋水為神的男人我也見多了。
他干凈,從骨子里透出的一種干凈,遠離塵世硝煙,不曾被凡俗熏染過的干凈,看到他,腦海中頓時浮現的,是一塊巨大無暇的水晶,透明,純凈。
不是那種孩子氣的純潔,他眼神中的柔和讓人情不自禁的親近,時刻寫著一種溫情脈脈,如涓涓細流,滋潤心頭。
關懷,從骨子里透出的那種關懷全部寫滿眼眶,從身上散發出來柔和讓我通體舒暢,忍不住的想要靠著他,偎貼過去。
醫者父母,普度眾生。
天哪,我居然在他身上看到了這樣幾個字,換句話說,是另外三個字。
爛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