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娶你過門(二)
手牽著手,遠處綠柳成蔭,桃花繽紛,看花雨飛舞,落在湖水中,順著清波慢慢的飄遠。.。。
一拱石橋,白玉欄桿青石板,我與子衿並肩漸行,看湖水淋漓,看遠山凝霧,偶有鳥啼清脆,啾啾空靈,給這幽靜憑添幾分鬧意。
“這裡真美。”子衿手扶著欄桿,悠悠的吐出一口氣,“他日若能在這樣的地方建一茅舍,享受人世仙境,是何等的愜意。”
“神族比這更美。”我忽然露出了自豪的表情,“要不了幾個月,我就能徹底卸下一切,帶你去神族看美景,好不好?”
他微微的點了點頭,目光卻沒放過眼前的一切,貪婪的呼吸著空氣中的甜香,“神族還要等幾個月,現在看到這些我就很滿足了,楚燁果然知我,還有那份禮物,子衿一生難忘。”
“這就滿足了?”我頗有幾分意外。
“當然。”他望著水面怔怔出神,“從我入‘千機堂’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想過自己能堂堂正正的出嫁,從我離開你的那時起,子衿早已經發誓終生不嫁,能有今日,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是的,子衿的要求很少,所以很容易滿足,一貫的溫柔恬靜已經讓他懂得知足,很少的一點點,都能讓他很開心,只是他從不輕易表露而已,就象他的痛苦,也從不與任何人說。
我的手,順著他的衣領,輕輕撥開他,手指輕撫著那道疤痕,“子衿,兩年前,我在‘滄水’遇害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你是不是準備爲我殉情?”
他在我的目光中別開臉,“都過去了,何必再提?”
我的手,一直在他的頸項處遊移,“我是練武出身,是不是自殺,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以我的性格當年爲什麼不恨你,爲什麼從來沒責怪你,因爲我早就知道了。”
他的手,攏了攏衣領,似乎想要遮蓋掉這不完美的一道,卻在我的堅持中停下手。
俯下首,我的脣觸上那道疤痕,在他些微的瑟縮中不斷親吮著它,“子衿,爲什麼不用藥,爲什麼留著它,是想留著所有對我的記憶嗎?”
我的脣,停留在疤痕的最上面,手指輕點,“這個切口,下手又狠又快,如果被你一直這麼拖下去,筋脈必斷,神仙也救不了。”
順著疤痕往下,停在中段,“這裡,有明顯的停頓,是收到了什麼消息嗎?讓你遲疑了。”
他不再遮掩,讓我不斷的親吻著,“你都猜到了還問我?”
“這裡很輕了,可見是什麼讓你改變了想法。”我的手指蹭在傷痕的尾端,能感覺到他的脈搏在我手指下跳動,如果當初不是在這裡忽然收住了,只怕我回到‘雲夢’見到的,就是子衿冰冷的屍體。
“是你沒死的消息。”他目光凝望著我,“爲‘滄水’盡忠,是我一直的任務,把你騙去‘滄水’也是我和月棲的責任,那時候我總抱著一絲想法,以你的機敏和武功,一定能安然的回來,我不知道‘滄水’國內早已經有了另外的安排,更不知道連神族都動用了,等我收到消息的時候,一切已經來不及了,那一刻心灰意冷,全然的絕望了,什麼爲國盡忠,什麼‘千機堂’的任務,都從眼前消失了,我只有恐懼,無法想象再也見不到你,不敢相信你已經死了。”
“傻瓜。”我擁著他,感受著他氣息的溫暖,“所以想著殉情?”
“我不貪戀富貴權勢,也不指望‘滄水’和我母親能給我什麼獎賞,這麼多年我要的究竟是什麼?”他的笑容忽然變的有些冷,“我想要的,竟然是我應該視爲敵人的你給的,溫暖的家,真摯的感情,溫柔的體貼,我等待了這麼多年的東西,卻被我自己親手毀了,我只想著要和你在一起,就算你怪我,罵我,就是死我也要纏著你,你早已勝過了所有的一切,我自殺,用的是你贈給我的匕首,你留給我的唯一禮物。”
“那你回‘滄水’……”
他靠著我,目光投向湖面,手指從懷中拿出,掌心中一柄寒光閃爍的匕首,“‘千機堂’告訴我你沒死的那一刻,我收住手,忽然覺得這樣的死對你沒有任何作用,爲‘滄水’做了這麼多年,我該爲自己活一次,我要爲你掌握住一切,將所有對你的威脅都消滅,這纔是我應該爲你做的。”
“所以你故意要離開,對不對?”我輕嘆一聲,“事事周全的子衿,怎麼可能被月棲算計到,你根本就知道我會爲了沄逸而回,根本就知道我可能已經在窗外了,你將自己的一切借月棲的口暴露出來,就是想離開我回‘滄水’,是不是?你難道不怕我氣極了傷害你?”
“我若親口說,你就明白了我必然是選擇背叛‘滄水’,你還會放我回去嗎?”他的語氣很淡,淡的彷彿只是說著回家而已的普通話語。
他選擇了一條最艱難的路,與我斷情成爲陌路,卻爲我守節一世不嫁,永遠追隨我的身影,如果不是種種的原由讓沄逸他們看到了清音,子衿會不會將這個秘密隱藏一生?
“你那日堅持要把‘千機堂’給我,就不怕你母親對付你嗎?”我緊緊捏著他的手,“爲什麼這麼倔強,什麼都不說?”
“我又不要你的感激不要你的謝謝,一切都是我想做的,爲什麼要說?”一貫溫柔的人,說出這幾句話的時候,頗有幾分倔強,周身縈繞著一種氣勢,一種我行事何須他人置喙的氣勢,“‘千機堂’本來就是暗中的組織,換了主人,她不過是吞了個啞巴虧,‘千機堂’是我一手栽培的,她不該讓我有完全掌握的機會,我不會再讓她借用這顆棋子傷害你。”
子衿的骨子裡,也是一名與女子爭鋒,鮮少有人能夠企及的傲氣,可這傲氣在面對我時,只餘下深情款款。
“你是不是知道我身邊有了沄逸,有了夜,有了月棲,你覺得我忘記了你,所以你即使知道我在江湖,也不願意與我相認,即使有了清音你也不想告訴我,你不希望我只是因爲兒子娶你而不是真愛你,甚至你寧願抱著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回憶獨自撐下去,就是不肯說出真相是不是?”我的聲音忽然有些急促,呼吸也亂了。
“誰說男人沒有自尊?”他微微揚起了下巴,那種望著我的眼神,彷彿是心靈最深處的訴說,“穆沄逸是你的最愛,夜是你最特殊的夥伴,子衿縱然回來,也不再是當年那個唯一的子衿,那個佔據你所有生活的子衿。”
他是在恐懼嗎?
恐懼自己不如沄逸,不如夜,恐懼他不再是當年那個我身邊唯一的子衿,恐懼我心中會留下他背叛過的影子?
“那你爲什麼又改變了主意?”我按著他的肩頭,“你會讓沄逸他們看到清音,就是故意留下訊息,讓我來!”
“因爲那夜你的表情,你的話讓我知道你還是念著我的,你以爲我會死,你恐懼的表情讓我覺得,或許我們之間還能繼續。”他輕嗅著空氣中的氣息,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我就算比不上穆沄逸在你心中的地位,比不上夜是你最重要的人,我卻是第一個擁有你孩子的人。”
這,我能理解爲是他自尊心的滿足嗎?
無論如何,那些都過去了,我的子衿終於回來了,終於願意嫁給我了,冷靜的算計,精明的掙扎活著,都是爲了我。
用力的抱著他,也被他用力的抱著,“子衿,不想了,我們應該是開心的,今天可是成親之日喲。”
我下巴揚起,對著水波淋漓的湖面,“子衿想遊湖嗎?”
他的目光投向岸邊,搜尋了片刻,失落的收了回來,“好像這裡沒有船,我們沿著岸邊走走,也足夠了。
我手一拽,把子衿想要離去的身影拽了回來按在欄桿邊,語氣老不正經,“這可是你答應嫁給我後的第一個願望,若是不能替子衿辦到,豈不是遺憾了?”
在他驚愕的目光中,我忽然拔身而起,直直的朝湖面墜去,在子衿的驚呼中,空中的我給了他一個安定的微笑,手指一碰欄桿,人已經落到了橋洞中,消失在子衿的視線中。
能看到投射在水面的一個身影,正爬在欄桿邊,半個身子已經探出了欄桿之外,髮絲垂落,讓那單薄的人隨時可能從欄桿外墜落。
我手中長蒿一點,竹筏趁著手中的力道,緩緩的從橋洞中飄蕩而出,與他四目相對,綻放豔陽般的笑容。
手撐著竹蒿,我臨水而立,腳下是緩緩流動的水波,幾根竹子草草編成的竹筏上一個椅子,有些簡陋了,卻是另一番滋味。
青青竹筏,流水悠悠,玉人橋頭,回首豔陽滿天。
“子衿,可願讓我爲君撐蒿,遊遍這美景良辰?”我放下竹蒿在腳邊,仰首橋上的人,伸出雙臂。
橋上的人,笑靨如花,身後是飛花片片,身邊是柳絮飛揚。
他的手,撐在橋頭的欄桿上,猛的縱身,落下……
恍惚,數年前的那天,他在花燈上,同樣的笑容,同樣不猶豫的飄落。
朦朧,歲月不曾留下痕跡,成全了我們的情思,終於再入懷中。
明媚,是陽光的色彩,更是那碧色身影的完美。
緊擁,是人,更是感情的交予……
竹蒿一點,竹筏淺淺的盪開,俊秀的人坐在竹筏上,前頭是我不羈的歌聲飛揚,“哥哥住在山那邊喲,妹妹我把竹蒿點喲,青青綠水靜靜山,我把哥哥娶進門喲……”
子衿,娶你過門。
子衿,我娶你過門。
子衿,今日我娶你過門。